娘娘腔和杀马特

　　虽然林宵也是听童话长大的，但这会儿除了《白雪公主》、《海的女儿》居然也想不起其他的故事来了。

　　他大致回忆了一下，似乎《海的女儿》篇幅短一些，于是凭着记忆中的情节在白板上勾出一块礁石和一只躲在礁石后面的小人鱼。

　　小豆芽被江池抱在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

　　“很久很久以前，深海国王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儿，她是整个深海王国中最漂亮的人鱼……”

　　他慢慢把海平面填充完整，又勾出岸上一群衣着华丽的贵族，谈笑甚欢。
　　其中唯一画了脸的那个头戴皇冠。

　　“一次意外中她浮到了海面上，看见和伙伴嬉闹的帅气王子，对他一见钟情……”

　　说完这一段，他拿起白板擦，打算擦干净继续画下一个情节，却看见小豆芽抱紧了江池拼命摇头，红着眼睛似乎就要哭出来。

　　“嗯？”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求助地看向江池。

　　江池摸了摸小豆芽的脑袋，问她：“不要擦掉？”

　　小豆芽用力点了点头。

　　林宵拿着白板擦，擦也不是，不擦又没地方画，有些无助：“那？”

　　小豆芽满眼期待地看着他，他却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就这么互相看了十几秒，看得小豆芽又是眼睛一红。

　　林宵：“……”

　　丁诗韵反应快，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本空白本子和一支笔，递给林宵。林宵只好转移阵地，在本子上画了起来。

　　“之后一次王子乘船外出，遇到了惊天骇浪，整艘船都翻了……”

　　他想了想，干脆把本子斜了过来表示翻船，顺便捕捉到小豆芽脸上深深的忧虑。
　　很好，效果不错，小观众听得很认真。

　　“好在小人鱼一直跟着他，在他掉进海里的时候救了他……”

　　小豆芽松了口气。

　　林宵看了眼江池，发现后者也正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小人鱼发现自己爱上了王子，但是人鱼和人类是不能在一起的，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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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豆芽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林宵也完全投入在了绘画和讲故事之中。

　　故事娓娓道来，不知不觉就到了结尾，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我去！这怎么是个悲剧？！

　　要是小人鱼最后化成了泡沫小豆芽还不得哭死过去？！

　　“王子……王子和邻国公主订了婚……”
　　他忽然有点画不下手，而小豆芽还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期待地看着本子上的话，那眼神里满是对小人鱼幸福生活的期待和对林宵的信任。

　　“……”好死不死为什么非要选这个故事啊！就算《白雪公主》长了点又怎样啊！这种时候就不该偷懒啊！

　　他歉疚地看了小豆芽一眼，后者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了她对完美结局的信心。

　　他翻了个页，在纸页上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婚礼殿堂。

　　“……在王子和邻国公主的婚礼上，小人鱼明白，如果她再不让王子知道是自己救了他，她就要化成泡沫了。”

　　王子牵着漂亮公主的手，而获得了双腿的小人鱼只能躲在门后，羡慕地看着新人。

　　江池这才意识到这个故事是个悲剧，连忙打断他：“之后的故事我们下次再听吧，时间不早了，林宵哥哥还没吃饭呢。”

　　然而他的手刚伸出就被小豆芽握住。小女孩皱着眉头，嘴巴撅得高高的。

　　“……”连江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宵捏着笔，一咬牙。
　　不就是现编嘛！

　　“小人鱼陷入绝望，她付出了那么多，难道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小豆芽的注意力立刻就被他吸引了过来，把江池丢到了一边。

　　“当然不行！”林宵厉声道，小豆芽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她怎么能将自己的幸福拱手相让呢？王子是属于她的！”
　　小豆芽像是意识到事态的严峻程度，盯着本子上的王子和邻国公主，眉头紧锁。

　　“于是她走到王子面前，却因为女巫的诅咒，说不出话……”
　　下一个画面，小人鱼扶着喉咙走到了新人面前，那对新人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她试图用口型告诉王子事实的真相，但王子并不能看懂她在说什么，还以为她是来捣乱的，正要叫人把她带走……”
　　小豆芽都要急哭了。

　　“就在侍卫要把小人鱼带走的时候，小人鱼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

　　“……是我……”
　　小人鱼被侍卫架住了两条胳膊，流下两行泪水。

　　“……救了你！”

　　“？！”

　　刚才那一声沙哑但是稚嫩，绝对不是林宵发出的，江池诧异地看着小豆芽，小豆芽却毫无察觉。

　　丁诗韵也觉得奇怪，问：“刚那声是小豆芽说的吗？”

　　林宵也有点惊奇，他之前还以为小豆芽不会说话。

　　江池把小豆芽转向自己，脸上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喜却又害怕是自己的幻觉:“小豆芽，你刚说什么？”

　　但小豆芽扭着头看白纸，显然十分期待小人鱼后续的命运。

　　林宵连忙将故事画完：“王子忽然想起，他刚被救起意识模糊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缕红色头发，就像小人鱼那样。而公主的头发是金色的……”
　　小豆芽终于露出笑容。

　　林宵翻了个页，重新勾了一个更加华丽的婚礼殿堂：“王子明白了事实的真相，迎娶小人鱼，女巫的诅咒终于被破解。从此两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他悄悄松了口气，好歹是把故事掰成了完美的Happy Ending。

　　小豆芽笑着拍了拍掌。

　　江池还惦记着刚才小豆芽开口说了话，问她：“小豆芽，开心吗？”
　　小豆芽重重点了点头。

　　“开心的话就告诉林宵哥哥好不好？你不说他就不知道你开心了。”

　　但小豆芽两眼睁得大大地看着林宵，就是不开口说话。

　　之后任三人怎么逗她，她都没有再开过口。

　　林宵和丁诗韵已经放弃了，江池却还在锲而不舍，指着她爱不释手的洋娃娃：“这个洋娃娃也是林宵哥哥买给你的，你不跟他说声谢谢吗？”

　　果然是那天看见的那个洋娃娃。林宵心想，这还真可以算是他买给小豆芽的。

　　小豆芽认真地看着林宵，半晌，朝林宵张开双臂，探出半个身子。

　　林宵怕她摔下来，连忙把她接了过来。
　　江池故意露出受伤的表情:“有了林宵哥哥就不要江池哥哥了嘛？”

　　丁诗韵朝她伸出手：“要诗韵姐姐也可以呀。”

　　然而小豆芽靠在林宵怀里，低头玩着洋娃娃，没有理他俩。

　　江池无奈又欣慰地笑了笑，林宵却急了，小声道：“我没有抱过小孩啊！”

　　江池似乎有点幸灾乐祸：“用手托住就行了，她自己会找个舒服的姿势的。”
　　“她不会哭吧？！”
　　林宵很清楚，要是抱在怀里的孩子哭了那一身眼泪鼻涕是跑不了了。
　　江池笑道：“那就不好说了。”

　　小豆芽完全没有理会两人的对话，抱紧洋娃娃，歪头靠在林宵肩上，闭上了眼睛。

　　林宵看着江池：“？”

　　江池耸肩。

　　没多久，林宵肩上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怎么办？”林宵用几乎听不见的嘘声问道。

　　江池笑了笑：“她睡着了，我带你上楼吧。”

　　林宵问：“上楼？去哪里？”

　　江池道：“她的房间，让她睡床上。”

　　林宵有些犹豫：“那她会醒吗？”

　　江池道：“有可能，不过没关系。她这一睡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难道你一直抱着吗？”

　　“没事。”林宵掂了掂，防止小豆芽滑下去，“她也不重。”

　　冷不防听到边上“咔嚓”一声，他连忙转头，看见丁诗韵这丫头正拿着手机对着自己。
　　偷拍行径暴露，丁诗韵吐了吐舌头：“抱孩子的宵哥，百年难得一见，留个念。”
　　林宵皱起眉，小声道：“把声音给我关了，吵醒了怎么办？”然后站直了身子，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这样给我来一张。”

　　江池和丁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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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到员工食堂的时间比约定的迟了半小时，张哲都在敲碗等饭了，见他们过来忍不住抱怨：“你们干什么去了啊？负责人刚过去喊你们没把人喊来，还叫我们多等一下。”
　　待三人走近，看到林宵手上抱着个孩子，一乐：“哎哟我去，这么快就抱来个孩子。”

　　林宵压低声音：“小点声，睡着了。”

　　张哲嬉笑着打量江池和丁诗韵：“跟谁的？”

　　丁诗韵连忙走过去坐下：“反正不是我的。”

　　林宵脸一红，江池倒是没什么反应，很自然地端起盘子：“菜都凉了，我热一下。”

　　吃饭时林宵很快发现——抱着小豆芽他没法吃。

　　江池道：“你可以单手抱着。”

　　林宵试了试——做不到。

　　江池：“先上楼吧。”

　　林宵坚定道：“不！”自己要求抱的小豆芽，饿着也要抱下去！

　　江池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见林宵仰着脖子以示决心也就不再说什么，低头吃饭去了。

　　然而“咕——”得一声。

　　江池放下筷子：“先给我吧，她不会醒的。”

　　林宵面露犹豫。

　　江池：“等你吃完再还给你。”

　　林宵十分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那好吧，就给你抱一下吧。”

　　“……”江池道，“谢谢您的大恩大德嘞。”

　　其余不清楚状况的人都十分惊奇地看着林宵。

　　张哲小声嘀咕：“这特么还是林宵吗？”
　　宋得益面露疑惑：“他该不会是被孩子闹得崩溃了吧？”
　　孙倩摇头：“他崩溃的时候手抖的厉害，你看他现在稳着呢。”

　　吃完饭洗了个手，林宵立刻把小豆芽抱了回去，说是如果她一睁眼发现不是被自己抱着可能要哭。

　　江池倒是没有骗他，女孩这一睡就睡了整个下午，醒来时揉了揉眼睛，看见林宵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太阳西斜，她被微微泛红的日光衬着，像个小天使。

　　林宵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悄悄转了转手臂——感觉好像已经和身体分家了。

　　临别时女孩还十分不舍，一手抱着洋娃娃，一手攥着林宵的小拇指。

　　林宵蹲了下来，摸了摸她的脸：“哥哥还会来看你的，好不好？”

　　女孩认真地看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林宵朝丁诗韵伸出手：“本子。”

　　丁诗韵连忙把刚才画了画的本子递给他。他又把本子递给小豆芽：“来，小人鱼送给你。”

　　女孩小心接过本子，笨拙地翻到小人鱼和王子拥吻的那一页，虔诚又留恋地摸着那副画，似乎是要把这幅画牢牢地印在心里。

　　忽然她一抬头，趁林宵不注意，快速探身，又迅速跑开，躲到了门后，小心地看着这边。

　　林宵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吼……没来得及拍下来。”丁诗韵惋惜道。

　　江池在边上酸溜溜的：“诶，小豆芽都只亲过我的脸呢！”

　　林宵这才意识到他居然被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强吻了！还是初吻！

　　算了，小豆芽应该也是初吻，人还那么可爱，他……没亏。
　　哎。

　　他跟小豆芽挥了挥手，小豆芽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抱着洋娃娃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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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老大到底在干嘛？怎么这么慢？”

　　宋得益不知道要办什么手续，半天没弄好。其余人懒得等，都回车上了，只留下林宵别有用心地在院子里跟江池聊天。

　　虽然嘴不是那么有特点了，到底是个绝佳的模特胚子啊！

　　“其实……”江池纠结了老半天，最后还是提醒一下林宵，“如果你不能确定以后能不能来，还是不要轻易做承诺好。”

　　“什么承诺？”林宵满脑子想着怎么把话题拐到美好的模特生涯上去，没留意江池说了什么。

　　“跟小豆芽的承诺。你说你还回来看她，她真的会一直等着的。”

　　“啊？哦。”林宵一顿，随后反应过来，“那我再来不就是了嘛。”

　　江池看着他，笑笑没说话。

　　“这里的孩子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林宵抬头，看见有几个小脑袋正朝他们张望，他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那几个孩子也大着胆朝他挥了挥手。

　　“他们比我想的要开心得多。”

　　“那是因为他们还小。”江池抬头，视线落在孩子们住着的那栋大楼上，笑容里透着无奈，“以后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比其他人少了太多东西，没有父母的爱，受不到良好的教育，早就输在了起.点线上。在将来，他们中的大部分会成为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愁吃愁穿……我不知道那时候他们还能不能保持这种快乐。”

　　“现在有助学贷款，有社会自助，他们有很多机会接受教育。”林宵看着他。

　　江池笑了：“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至少也让我贷款读个大学什么的……”

　　林宵一顿，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氛围一时尴尬了不少。
　　他想了好半天，才斟酌着道：“其实所谓的高等教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想到自己号称在国外著名设计学院镀金归来，然而实际不过是花钱在野鸡大学里自学了一年，自嘲地笑了笑：“表面上看起来光鲜的人，背地里的心酸泪水，只是没让别人看到罢了。”

　　“这倒是，你好像就有很多心事。”

　　“？”
　　林宵略带诧异地抬头，看见江池逆着光，太阳在他的发尖变成一个耀眼的小点，仿佛只不过是他头发上的饰物一般。
　　“你……”

　　“嗯？”

　　“林宵！走了！”宋得益拿着一文件走过来。

　　“来了。”他慌忙跳下石桌。

　　刚才想说什么？他一时有些记不清，但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话！

　　真是美色蒙了心！

　　“再见，宵哥。”江池冲他挥了挥手。

　　“我会再联系你的！”林宵远远地指着他。

　　江池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解。

　　“我会说服你当模特的！”

　　江池笑笑没说话，直到小包车离开视线，嘴角上扬的弧度才慢慢下垂。
　　“你要有这个本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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