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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人,该休息了,还查什么,不就是无头鬼怪杀了人吗?”阿德奉上一杯浓茶,片片嫩茶犹如雀舌,碧叶中透着清香。
“谁说的”柳才端起茶杯泯了一口,神色也稍稍舒展。
“街坊邻居都是这样说的,还说十年前发生的无头鬼杀人案,跟这起案件是同一个鬼,这澄阳县怕是不太平。”
阿德啧啧嘴,“大人你一定要抓住这个鬼,不对,人怎么能抓住鬼呐!”
“是啊。”可是鬼真的能杀人吗?
“阿德,你先下去休息吧,不用侯着了。”柳才道。
阿德打了个哈欠,“是大人,大人也早点休息。”阿德扭扭酸疼的脖子退下了,走前扫了一眼柳才桌上的卷宗,他认的字少,只看懂几个,澄阳人氏,柳钱卒,其子柳才称……无头鬼……
窗外
咚!咚! 咚!咚! 咚咚!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已是二更天。
柳才只觉头昏脑胀,眼前模模糊糊好似闪过一抹金黄,眼皮沉重再也支撑不住,头栽在案上睡着了。
十八岁的柳才还叫柳才,也是澄阳人氏。
他虽不似同龄人顽皮恶劣,不会跳上别人家的房梁摘柿子
,但他有一个健朗强壮的身体。
不用出门拥着重袍,寒雪冻冰自不用怕,是个活生生的小火人。
十年前的冬日,他去河里凿冰捕鱼,背上还有他爹抽的三道鞭子印,流着血,冷风一吹,那滋味,别提有多疼。
他一凿子下去,冰没破,倒听见扑腾一声,吓的他手里的冰凿子砸到了脚上。疼得他抱着脚嗷嗷叫。
柳才牛气哄哄打算找吓了他一脚的人算账,扒开她的脸便泄了气,那是个女孩,十三四岁的模样,身上是破破烂烂的衣服,一双露着脚趾的鞋。
可这个年头有谁穿的不破烂,柳才绝对不会因为贫穷而可怜她,只是因为这个女孩太美了,蜷曲微翘的睫毛服服帖帖映着雪白的肌肤。小巧玲珑的鼻子,殷红薄唇,十八岁的柳才第一次体味到了什么是男女有别。
柳才见天气那么冷便把她抱回了家,他爹不在,实打实又去赌博了,他爹叫柳钱,恨不得娶个叫“有钱”的媳妇儿。
翌日清晨他爹准时回来了,他向爹说明缘由,说想收留一个小姑娘,他爹气的抄起屋里的长鞭子就要抽他。
那个躺在屋里的小姑娘跑了出来帮他挡了一鞭,女孩扑在柳才怀里,还带着温暖的体温,他一颗四平八稳的心跳的毫无章法。
他爹一鞭不成又抽一鞭,登时劈开肉绽,血气四漫。
柳钱又一把抄起墙角的铁耙子瞄准那女孩的背部,柳才急忙拿手一挡,铁耙子的齿子刚好贯穿他的手心,温热的血顺着胳膊滴在地上。
“你可以把我养大再把我卖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女孩说道,带着北方森林里自由奔跑的狼的野性。
她站起来,柳才在她眼底看到一抹狠厉之色,“凭我的姿色,你能卖个好价钱。”
柳钱上下打量一番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在心里计算了一番得失,“今天河里捞鱼,不捞到十条拿去卖,她也不能留在这。”话是对柳才说的,这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反抗他。
那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雪,柳才和女孩在冰面上捞了一下午,柳才的掌心被冻的没有痛觉,鲜血渗着布条往外流,染红了凿开的冰洞。
“我叫清容。白清容。”一直跟在他身后沉默寡言的小女孩战战怯怯道。
柳才笑了,“我叫柳才。”
“你……你的手。”
“没事,小伤而已。”他也没想到,手上的小伤因为满天纯白的雪肌肉被冻伤,日后每年冬日都疼痛难忍。还留下一道疤。
白清容咯咯轻笑,觉得柳才是个傻子,柳才见她笑的开心自己也笑,就是个傻子。
回去的路上柳才在地上捡了一片杨树叶,颜色枯黄还带着些鲜活的嫩绿,是还没来得及枯萎的树叶,他一时孩童心起,对白清容说:“在我们澄阳,冬天里没有枯萎的树叶是幸福等我象征,呐!送给你。”
他当她不是澄阳人氏编了个骗她的谎话。
白清容笑笑收下了,小心翼翼放在怀里拍了拍生怕揉碎了,
后来的事太琐碎了,只记得他老爹没等到把白清容卖了那一天就死了,被身穿黄金铠甲的无头鬼杀死的,一刀毙命,贯穿胸口,他亲眼见到的。
三更天,他还听到了打更人报时。
咚!——咚!咚!
又是三更时。
柳才猛地惊醒,呼吸紧促好似做了一场噩梦,梦里也有无头鬼。
翌日
柳才简单洗漱未来得及用早饭就去了牢里,他一个人。白清容好似没有昨日那般有精神。见了他也没笑,只简单道:“大人又来了。”
“是你杀了沈明堂。”柳才单刀直入,透过牢门缝隙打量着跌坐在地上的女子,他在想一个人到底有多狠心。
“看来大人已经识破了民妇的伎俩。”白清容忽然来了兴致。
“你不否认”
柳才惊叹。
“没有否认的必要了!”白清容凄然一笑“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什么答案”柳才总觉得忽略了什么,所有的推理在她这句话面前显得无力又苍白。
“大人又不是我那位故人,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柳才的手心紧了紧,她设的这个局难道是在试探我。
“你在试探本官”
“对啊!我在试探大人,可大人的反应太平静了,你不是他,他如果碰到这个案件怕不会像大人这般平静。”
“值得吗?为了试探我杀了个人。”柳才微怒。
“大人多想了!我可不单是为了试探大人,大人知道我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吗?”白清容眼中蓄满了鲜红,“被他爹亲手抐到湖里淹死的。他说他不是亲生儿子。”
“就是我家那片湖大人应该见到了吧!很大很美吧!”
白清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牢顶,没有光明。
“大人是看到了哪点破绽呐?”
“打更人的敲梆声。”
柳才又缓缓道,“王老四的邻居说那天晚上的更声很奇怪,没有规律。”
“仅凭这一点你还不能定我的罪,也不能说明凶手是我。”
“还有王老四的饭菜,我昨晚试了试,有致人昏迷的药。他的邻居说王老四的一日三餐都是沈府供应。”柳才道。
“不错,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那是王老四的其他仇家下的药,这一点也不足以说明我是凶手。”
柳才点点头,“的确,可是还有一点,你说无头鬼拿的是刀,而打更人说是剑,仵作验出来也是刀伤。世上本就无鬼,难道还会出现两个无头鬼吗?”
白清容没了言语。
柳才继续道,“你怕案发后无法处理凶器,就先把杀人凶器藏了起来,或许埋在了树下,或许扔在了那片湖里,你应该会某种控制人意念的巫术,在王老四被下了迷药将要清醒之时,你提着剑控制了他的意识带他到了沈府后墙,让他看到了你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大人说的没错。”
白清容消瘦的脸在烛光映照下略显狰狞。
“十年前那起无头鬼案件也是出自你之手。”柳才还是忍不住问了。
“大人怎么知道十年前的案子。”白清容眸中闪过一束光。
但那束光又在柳才简单二字中消散殆尽。
“卷宗。”
“原来。”白清容兀自叹了一声,她还以为……
“你为何要杀柳钱。”
柳才质问道。
她跟柳钱无怨无仇。
“想杀呗!”白清容带着刻薄的语气。
十年前她是一个瘦弱单薄的小姑娘,三年前她爹他娘她姐姐在她面前相继饿死,她跟着一个巫婆讨生活,那巫婆白日里拿她做实验,不是让她吃蝎子就是让她吃蛇,晚上把她仍在山顶外吹冷风说是要把她拿给夜里的神明祭司。
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遇到了仇人——柳钱。
柳钱骗他老实的爹借高利贷,后来他爹没钱还,柳钱就领着人占了她家的房子和田地,若不是柳钱……
她狠她怨,就用了从巫婆那学来的功夫杀了他,一些使人神志不清的邪术,柳才成了她作案的利用工具。
哦!柳才,她跟他一起生活了三年,后来爱上了那个仇人的孩子。
“大人,你知道吗?我貌美却无人真正爱我,你知道我为何嫁给沈明堂,我是被他抢去的。”
白清容继续兀自道。
“你那位故人没……没救你吗?”柳才好似被人打了一顿再也没了生气。
“他救了,被打了一顿,我托了个好心的丫鬟偷偷给他传信,要他当夜和我偷偷溜走。”
“他……”不待柳才开口说话。白清容又淡淡道,“我在城隍庙等了他一宿,从满天繁星等到朝霞满天。”
白清容好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我又回了沈家,他背叛了我,他曾经对我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没想到世间不仅人心寡淡,诺言更是寡淡。沈明堂对我说他的手下见柳才连夜逃了……我就让沈明堂帮我杀了他,杀了他我就嫁给他。”
“是你派人杀了他”柳才只觉得手心的伤疤锥心的痛。
“对啊!是我派人杀了他,是我!”白清容忽然魔怔,忽的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液,丝丝殷红。
她早已服了慢性毒药。
“不过,我也要死了,我要去阴间找他,问问他为什么不来。”
柳才明眸微黯转身走了,世上早无柳才只有游之。
十年前他接到信等了一夜,从满天繁星等到朝霞满天,只是他在三河桥。
他当她没有溜出来,就想回沈家察看,路上遇到一群人对他拳打脚踢,只剩一口气,他还以为活不了了,后来他被人救了去了南方生活,换了姓名,江湖上有种易容术,他学会了换了容貌,连同手上那道疤也被他遮住了。
只是那疼痛无论如何也遮不住。
柳才好似感觉不到悲伤,十年前的真相现在的真相他丝毫不悲伤。
“大人,能不能求你帮我个忙,把我梳妆盒里的那片杨树叶拿给我,我想跟它一起走。”
白清容声若游丝。
柳才回头,再也没了浅笑的容颜,陪伴他的只剩下微疼的掌心。
啪嗒一声。有泪没入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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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虽然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