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崇明饮花雕

　　齐怀安满腹心事的望向小夜子，他决定死不承认：

　　“姑娘，你刚刚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明明就是齐正语啊，我家大哥齐怀安之前在外做生意早已病故，现在已经安然下葬。此事全江洲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人都死了，又岂会重新出现在这世上？”

　　小夜子淡然望向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齐公子，你还是不要再说了，真是说多错多。你恐怕不知道，上一次，我们来府上见你弟弟的时候，他已经对我们说明实情，将你假死之事与我们交了个实底，骨灰坛的事也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你现在既然说出了这番话，不是恰恰说明，你根本就不是齐正语吗？不然怎么会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呢？”

　　她这话一出，齐怀安没想到自己弟弟当时老老实实的连这话都已经对江洲县衙的众人说过了，心中更是悔恨万分，怨念自己刚刚出言不慎，漏了底细。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辩白合适，索性将嘴闭上。

　　小夜子看他的反应，已经完全确定此人就是齐家远在西蜀之地青玄山匿藏的大少爷——齐怀安，根本不是之前在府上与他们相谈甚详的齐家二少爷——齐正语。

　　可是眼下，远在西蜀的齐怀安出现在了齐府，这本该出现在齐府的齐正语又去了哪儿。

　　小夜子决定投石问路，走一步看一步。

　　她望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齐怀安，幽幽叹气道：

　　“齐大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如我们开诚布公，来谈谈这桩案子，如何？”

　　齐怀安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抿紧双唇，一言不发。

　　小夜子继续旁敲侧击道：

　　“公子可能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刚刚要说，玉楹对你情深一片，你却毫不知晓，对吧？”

　　齐怀安的脸上有了一丝轻微的抖动，可很快掩饰下来。

　　小夜子将手轻轻划过桌角，慢慢指向了那幅“秋日海棠图”。

　　她轻轻说道：

　　“你一定很好奇，这幅画我是如何得到了，说来，你可能不相信。这幅画一直被玉楹好好珍藏呢，就挂在她厢房最醒目的位置处。”

　　听到这儿，齐怀安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小夜子看在心中，有了主意，继续缓缓说了下去：

　　“其实你这画作，一开始，我们也并未注意，毕竟玉楹乃是个京城有身份的人，房中有几幅墨宝，倒也不稀奇。可后来，我们发现她房中除了这副署名庄山千手的画作之外，其余都是名家之作，全部都是喊得上名头的，唯有此画，不知是何人所为。我们这才猜到，为何摆满名家字画的玉楹会对这样一幅无名小卒的作品甚为珍藏，无比爱惜，想必应该是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吧。”

　　听到这儿，齐怀安的喉头动了一动，仿佛想说什么，可是又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脸上表情复杂，看不出喜悲。

　　小夜子察言观色，看出他心中有所悸动。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有了这幅画在手，我们之前又与令弟深谈了一番，这才知道了，原来你——齐家大公子齐怀安不但还尚在人间，况且已经去了青玄山，与玉楹关系极深。说起来，玉楹也算是毁掉了你人生的人物，可是奇怪的是，你不嫉恨她就算了，居然心甘情愿的随她入了西蜀之地，唯她马首是瞻，堂堂七尺男儿，连自家父亲病故，都没有办法回来看最后一眼。不知道这心中究竟是恨还是执着呢，非要揪着玉楹不放？”

　　齐怀安一言不发，眉尾有一丝抽动。

　　“齐大公子，你的故事，不管是从京城的遭遇，还是从去了西蜀之地之后的反应来看，都实在让人同情。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你是一个用情极深之人。毕竟这世上的风流少年郎不少，可是肯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抛家舍业的并不多。还有那一时激动跟人私奔的，就算当时成功了，后续，也一定是时刻后悔的，多的有跑了几个月，就心生退意，抛弃相好女子，痛哭流涕，回归故里的。但是你，居然在跟着玉楹去了西蜀之地，长达一年之后，不但混的风生水起，而且根本没有丝毫要返家的状态。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小夜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做出认真思索的表情：

　　“说实话，在没有见到你本人之前，仅凭我们之前搜集到的线索，所能拼凑出的状况，我所看见的都是一个美貌放荡，充分利用自己的姿色到处勾搭男子的青楼女子玉楹，你也好，其他的富家公子也罢，不过都是拜倒在她石榴裙之下的登徒浪子罢了。特别是你，可能心眼实了一点，所以显得特别可怜，被玉楹操控的无法自拔……”

　　小夜子说到这儿，突然将话锋一转：

　　“可是，我今天见到了你，突然心中竟然生出一种感觉，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女人折磨的男人啊，不管是神态，还是眉头间隐藏的风采，哪怕你在齐府故意伪装的疯疯癫癫，可我总是觉得，你心中有万千山河，吞的下日月仰止，这等气魄，哪里像是一个为女人困顿此生的男子呢？”

　　齐怀安听到这儿，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反应。他冷笑一声，对小夜子回道：

　　“好吧，既然你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我承认，我就是齐怀安。可是姑娘，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你看错了，我就是一个落魄无依之人，相信我弟弟之前也告诉你了，我在京城之时，人就已经受了刺激，有些疯疯癫癫，发作起来，目光呆滞，六亲不认。这毛病时好时坏，你们见到我时，正是我在家中发病之时，所以，我才误将自己说成了我二弟。你们可千万不要误会，如今我神志恢复了一些，这才酌清了自己的本来身份。我并没有故意欺骗官府的打算，你可千万不要冤枉我。”

　　他抖擞了精神，一扫脸上的阴郁之情：

　　“可是，我就算是齐怀安，也不是杀死玉楹和萧鸣笙的凶手。不瞒姑娘，在下如果有这个手腕，就不会在京城的时候，被她骗尽全部身家了，也不会因此和家父决裂，甚至让他老人家含恨而逝。我说到底，也不过是玉楹众多裙下之臣中的一个受害者罢了，还请姑娘明鉴，还我一个公道。”

　　小夜子心生感慨：

　　好一张利口，短短几语之间，就将自己的欺瞒行为辩白的一干二净，让人挑不出错处。

　　小夜子越发断定——

　　这齐怀安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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