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崇明饮花雕

　　小夜子怔了一怔，低头思考。一旁的韦知了拿着扇端，敲了敲桌角，仿佛对这事起了莫大的兴致：

　　“如此说来，此事倒是有趣了。诶，段兄，我刚刚听你的意思，你之前已经去向这个齐正语问过话了，怎么他言语之间居然没透露出他和玉楹的这层纠葛吗？如果是这样，他岂不是存心隐瞒，如此一来，就是更可疑了。”

　　段明崇回想了一想齐正语当日的举动，想起他提起玉楹时的那般神色，还有对与玉楹初次相遇描述的那般详细的山间偶遇，如此说来，当日他如此絮叨，并非有意针对拖延时间，竟是真情流露。

　　看着他闷头思考的样子，小夜子也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她口中隐隐念叨着：

　　“不对啊，按道理说，这玉楹是他的嫂子啊。”

　　“什么嫂子？”韦知了看了看他二人，好奇询道。

　　段明崇不想过多透露细节，只是含糊应道：

　　“齐家老大之前也与玉楹纠缠过，在京城几乎败掉了整副身家，齐家老爷为了劝他回心转意，这才把身体累垮了。齐正语知道这一切，他明明知道玉楹就是害的自己大哥和自己父亲反目成仇之人，怎么会爱她，恨她才差不多啊。”

　　小夜子心中所想的，也是这番道理，她忙在一旁点了点头，跟着帮腔道：

　　“没错，就是这点奇怪。就算这玉楹貌若天仙好了，可是这齐正语认识她的那一日起，就知道她曾经和自己大哥好过，也知道这个女子最会逢场作戏，人嘛，怎么会明知道是个陷阱还往下踩呢。我说，刘掌柜，你该不会是被齐正语骗了吧，说不定他就是要在你面前做出对玉楹痴迷的假象呢。暗地里只是为了哄骗她的信任罢了。我还是不相信，他会真的爱上玉楹这个女人。”

　　韦知了难以置信的看了段明崇和小夜子一眼，口中兀自说道：

　　“您二位，没爱过人吧？”

　　他两人有些脸红，段明崇沉默不语，小夜子立马回呛过去：

　　“怎的，不及你这样的纨绔子弟，不知道在外面勾搭了多少良家妇女，难不成还想给我们开堂授课？”

　　“我说呢，你们刚刚这些话，一听就是没遇过这情爱之事的。这世上的事儿，万般都有道理，唯有这情不知从何而起。段兄，你刚刚说，这齐正语恨玉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爱上她？难道你竟然不知，这爱恨本来一体，由爱生恨，由恨生爱，不是常见的很吗？”

　　段明崇无法反驳，抿紧了嘴，内心盘算着什么。

　　小夜子在脑海中飞快的把前尘往事过了一遍，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如果依你所言，这齐正语果然爱玉楹爱的死去活来，不能自拔。那他就和玉楹相好罢了，为什么非要杀了她不可？”

　　韦知了也瞪大眼睛看着她，“你问我，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

　　“诶，这位韦……好吧，就暂且称呼你韦兄台。刚刚这个猜想，不是你提出来的吗？你说齐正语爱玉楹不得，所以才要杀死她。”

　　“小姑娘，凡事呢，都不要先下判断，我也不过是把万事都会有的可能提了出来，供你们甄别，我只是看你们都不相信刘掌柜所说的，段兄呢，也不懂这男女之情，生怕你们被自己的观念所锢，错失了这找到真凶的机会。所以，才心直口快的提醒你们一下，你可不要误会，我既不是要故意与你们抬杠，也不是在这儿混淆视听。我只是想说，你们之前所见到的齐正语未必就是一个说了实话的齐正语，如今有人旁人佐证，你们不妨再去齐府探探他的底，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小夜子与段明崇对视凝望了一下，发现这韦知了所言也的确有道理。

　　段明崇对他示礼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不再耽搁，今日多谢韦兄配合了。”

　　小夜子也对他勉强和颜悦色了些，口中言道：
　　“多谢韦公子赐教。”

　　两人拜别韦知了与刘掌柜，急急向齐府奔去。

　　待二人远走，刘掌柜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对韦知了叹道：

　　“公子，刚刚可吓坏我了。”

　　韦知了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

　　“吓什么，你都老江湖了，这点场面还镇不住？”

　　“诶，公子真是神算啊。你怎么会知道他们一定会问这齐正语的事？”

　　“我不知道啊，但是，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也只是把实话说出来了而已啊。”

　　刘掌柜口中喃喃称是，心头却愈发弄不清楚自己这位千里迢迢赶来的少东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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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明崇在江洲县城的石板路上一路疾奔，小夜子跟在他身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气喘吁吁的在背后追道：

　　“姓段的，你能不能慢点啊。你腿长，我腿短，照顾一下行不行？”

　　段明崇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满脸严肃：

　　“现在不是儿戏的时候。”

　　小夜子终于赶上了他的步伐，她挑眉顶了句嘴：

　　“什么叫不是儿戏的时候，难不成你真的信了那姓韦的说辞，怀疑齐正语是凶手？”

　　“不无可能。”

　　小夜子叉腰训话道：

　　“我说你这人平时看着挺有主意的，怎么现在三言两语就被人哄住了。你想想啊，那天晚上，玉楹和萧鸣笙可是两个人在船上，他们两个大活人，加起来力气也不小了吧。再说这齐正语，他说到底无非也就是一个富贵公子哥罢了，没有半分力气。如果单单凭他一个人，怎么跑到花船上去，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二人，然后还要毫发无伤的离开，并且还将房门从里面锁上，飞天遁地了？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我就是觉得不可能，可是刚刚刘掌柜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你还记得之前，他跟我说去西蜀之地找他大哥的时候，在山上偶遇玉楹的事吗？”

　　“知道，怎么能不记得，他当时啰里啰嗦的跟我姐夫扯了好久，我跟你在窗外偷听的都快要睡着了。当时还以为是他本人的艳遇呢，真没想到那人居然是玉楹。”

　　段明崇的眉头愈发沉重：

　　“你今日听了刘掌柜的话，再想一想当日的情形，是否明白了什么？”

　　小夜子一脸呆萌：

　　“明白什么？”

　　段明崇的眼角有一道光划过：

　　“我想，刘掌柜所言没错。齐正语的确是深爱玉楹，而且，应该不是在来江洲之后，很有可能，他和玉楹初次相见的时候，在那个小石屋，就已经对她一见钟情，不能自拔。”

　　“不会吧。当时玉楹不是勾引他没有成功吗？”

　　“当日的情形都是他自己一张嘴说出来的，况且西蜀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没人知道。也许，当时玉楹就已经说服成功他了，她来到江洲的时间不长，为何能迅速打下根基，没有本地人帮忙是绝对说不过去的，这其中齐正语绝对出了大力气。”

　　小夜子顺着他的思路走了下去：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当初在西蜀不管齐怀安有没有拜托齐正语，他都会和玉楹纠缠在一起。虽然他也明知道这样做不对，甚至了解玉楹的过去，可是他就是不能控制他自己。所以，玉楹来到江洲之后，他就在暗中帮助玉楹做事，替她铺路，帮她打点，为玉楹攀结贵公子提供方便，充当联络人。”

　　段明崇点了点头，远处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他见小夜子面色凝重的继续推算下去：

　　“可惜，流水有情，落花无意。虽然齐正语自问对玉楹掏心掏肺，什么都做了，可是玉楹始终对他不感兴趣。更要命的是，萧鸣笙出现了，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竟然博得了玉楹的芳心。如此一来，齐正语看在眼中，妒在心中，心中郁闷难消。正是由于此种情况，萧鸣笙后来就避开齐正语，自己偷偷与玉楹私下会面，相信应该也没有瞒过齐正语的眼睛，可是他为了不伤及表面情谊，从来未将此事当面戳破。”

　　段明崇暗暗赞同她的说法：

　　“如此一来，齐正语得知萧鸣笙和玉楹要私奔的消息，就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了。他与玉楹这段感情本来就纠葛复杂，常人难以辩白。如今凭空受了这样的刺激，做出常人不能做的事情，倒也是不甚奇怪。”

　　他还在说着话，小夜子已经大步向前踏去，段明崇急急唤她道：

　　“你往哪儿走呢？齐家在这边。”

　　小夜子头也不回，只举起手随意挥了一挥：

　　“我去找姐夫，就咱俩去齐府，太冒险了。喊上姐夫，大队人马一起开过去，我不信齐正语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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