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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能红正在暗自感伤之际,忽听得自家大门外有人叩门的声音。
她忙拾掇起情绪,用衣襟边擦了擦眼泪,恢复如常神色。
能红一边走出柴房,向大门处走去,一边口中装出一副慵懒的语调喊道:
“来了来了……敲什么敲啊,这声音怪吓人的。小心敲坏我家的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走到自家门口,放下门茬,“划——”一声拉开大门。
门户动开,眼前出现两个人,一个是举着灯笼正在对她点头哈腰的铜板儿,另一个就是自家相公楚江了。
铜板看门开了,又看能红一脸怒气,误以为是自己手重,惹了能红生气,忙慌不迭的连连解释道:
“嫂子,你可别生气。我是个粗人,一时手重,打扰您了。这不是没办法吗?小夜子姑娘喝醉了,楚头儿一路背着她呢。这路长,我看头儿也是吃亏,所以这才敲的重了些,急了些,您别见怪……”
能红这才发现楚江身上还俯了一个人,她忙凑上前一看,小夜子满脸喝的通红,醉醺醺的正睡得酣畅。
能红原本有些心慌意乱,刚刚被他们的敲门声惊扰了,情绪原本就没有平复。如今眼见到这番场景,正中了下怀。
她用手轻轻一戳楚江的额头,又拧住他的耳朵,对他刻薄教训道:
“好啊,楚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我道你在外面查案吃不好喝不好,还想着要不要去衙门口给你送饭呢。没想到你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自己出去喝酒逍遥快活了。你自己乐呵呵也就算了,凭什么把小夜子也带去。你知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在外面喝酒多危险,万一被人轻薄无礼了怎么办?我就知道现如今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是欺负我娘家无人了不是?连我自己的娘家妹妹你都不好好照顾……哎呀,我的命啊,可为什么这么苦啊……”
能红做出泼妇状来,一哭二闹的姿态相当传神精准了。
眼见她嚎的如此撕心裂肺,楚江虽然之前预估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可还是被她的临场表现深深震慑。
铜板在一旁提着灯笼,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看着楚江一头崩溃的模样,他总算还是替自己老大出头,说了一句话:
“——嫂……嫂子,你听我一句劝,你误会大哥了。这酒啊,还真不是在外面喝的,就是楚头儿在衙门里面和丁大人吃饭,喝了那么几小口罢了。他们真是今天为案子跑了一天了,您千万别错怪……”
能红听到这儿,将眼泪收了一收,小手一抖,掐住了腰。
作势问道:
“你这话,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蒙谁也不敢蒙您啊。咱们衙门府上下,谁不知道您是个顶个的厉害,你要是真不信,改明儿您自己好好问问丁大人。就知道我铜板儿说没说假话了……”
能红这才发现自己闹的有些难看,况且这是在自家门口,街坊邻居估计也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铜板又是楚江的下属,她觉得自己再在大门口这么作下去,恐怕楚江明天去了县衙,也是要被手下人笑话个底掉的了。
想到这里,她的怜悯心还是发了一发。
能红挥了挥手,拢了拢自己的发髻,口中若无其事的说道:
“行了行了,我信你了还不成。铜板儿,辛苦你跟着跑这一趟了,进来喝碗茶再走……”
铜板哪里还敢留下,一看能红的脸色好看了许多,自己对楚江总算也是有了个交代,于是忙找了个理由带着灯笼迅速开溜。
青石巷十八号,如今只剩下能红和楚江,在大眼瞪小眼。
能红看了一眼他背上的小夜子,有些心疼的摸上她红彤彤的小脸蛋:
“这个傻丫头,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楚江轻轻哼了一声,“不多不少,三杯花雕。”
能红皱起了眉:“就喝了三杯花雕,就成这副模样?”
楚江扑哧一笑:
“你俩到底是不是亲姐妹?这哪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当姐姐的能喝三斤女儿红不醉,当妹妹的三杯花雕下肚就睡。我看啊,改明儿,你该好好问问你娘家亲戚,这小妹是不是外边捡来的……”
听到这儿,能红气急败坏的打了他胳膊一下,嘘了一声:
“小点儿声,大门口的,胡说什么呢。当心小夜子醒来听见。她这丫头鬼心眼最多了,万一真信了你的胡说八道,找我理论可怎么办?”
“理论就理论吧,诶,我的夫人啊,你能不能让我进去把这丫头放了,咱们再好好掰扯掰扯,我可真的驮不住这丫头了。你看我头上这汗冒的,这么冷的天,硬让我背出汗来了。”
能红忙将他二人一起引进屋内,到了小夜子那屋,楚江小心翼翼将小夜子放在床上,能红为她脱下鞋袜,又盖上被褥。看她满脸通红,打了热水,为她擦了擦脸。
楚江在旁边大口饮着茶水,看着能红细心照顾小夜子。
能红忙完这一茬,看见楚江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前拧住他的胳膊道:
“走,咱们回屋说。”
吹熄了这屋的灯,能红和楚江回了自己的卧房。
楚江轻轻拍打着能红的手背,“诶,夫人,都拧了我大半天了,胳膊都让你掐肿了。是是是,今天的事儿,是我的疏忽,可是我哪知道小夜子怎么没有酒量,下次啊,我可是一杯都不会让她沾了。”
“怎么?你还打算有下次,今天这次都不能轻饶了你。”
“夫人,不要生气了,来,我给你奉茶一盏,当是赔罪了。”
能红接过他的茶盏,脾气总算缓和了一些,她一边轻轻叩着茶盏边缘,缓缓饮了一口,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丁大人这人向来是滴酒不沾的,怎么今天有雅兴请你们这几个人都在衙门口喝起酒来了,这倒也是一桩稀罕事儿……”
楚江看她脸色好转,忙附和说道:
“其实本来是留我们吃个便饭,大人有些花雕酒,想着助一助兴,于是就拿了出来,大家都没喝多少,就是小夜子太浅,不胜酒力,所以这才昏睡了过去。”
能红不动神色的继续问道:
“喔?丁大人居然有这般的好兴致,莫非是这案子有了什么重大的转机,他一时高兴,才和你们开怀畅饮了起来?”
“案子的确有了些眉目,不过也不算什么转机。前途还渺茫的很。”
“是吗?说来听听啊,我今天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说这萧家大少爷风流成性,所以才死于非命呢。还有人说,他们二人是招惹了西江月里面的水妖,有钱人家又不积德行善,所以没有菩萨相助,这才横生灾祸呢。”
楚江正在感慨街头巷尾流言的传播速度之快,版本的匪夷所思。突然悟到了什么,他一脸笑容,对着能红直直看道:
“今儿真是怪了,您平时不是最不爱听我讲案子的事儿吗?怎么突然有了兴致,这可不是你往日的做派啊……”
能红被他看的心中发毛,唯恐被他瞧出破绽,忙掩饰情绪道:
“哼,不想说就算了。我本来就对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案子没什么兴致,反正横竖逃不过奸/情人命四个字,有什么稀奇的。今天不过听巷尾大婶们说的热闹,所以啊,才想着找你问一问,下次人家再说起来,我也有插话的资本啊。”
楚江笑而不语,只推说身子乏了,要早点洗了安歇。于是将她一人晾在了屋内。
能红不敢操之过急,只能暗暗将心绪放下,来日方长,慢慢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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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月边,段明崇走过黑灯瞎火的一段林间小道,总算到了自家的院子。
他在屋内掌了灯,躲在院外玩耍的追风见到主人归来,忙慌不迭的向他扑来。
段明崇开心的摸了摸猫肚子:“哎呀,早上给你放的,全吃了?你这小胃口,真不错。”
名叫“追风”的猫儿又向他唤了两声,好似在索取什么。
段明崇一脸宠溺,对着它无奈笑道:
“真是个鬼灵精,知道我有小鱼干,就对着我撒娇。嗯,也就我心疼你。”
他转身厨房走去,在灶台边的木柜里取出一碗小鱼干,对着追风喂了起来。
月下影动,这静寂无声的院落,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想不到啊,多日不见,段兄竟也是这般模样了。”
段明崇机警起身,对门口询道:
“究竟是何人来访?可否现身?偷偷摸摸的说话,我恐怕会怠慢了朋友。”
来人自门口显了模样。
段明崇有些惊讶:“怎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到了江洲?”
来人不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内,看了一眼他院内的陈设,摇了摇头:
“此地条件也是太差了,段兄来了这么久,可还习惯?”
段明崇双手环抱,冷冷言道:
“当然习惯了。我又不是富贵命,没有富贵病。”
“哟,段兄,这是在指着鼻子骂我吗?”
“不敢,不知大驾光临,究竟所为何事?”
来人听到他这句话,将脸上的笑容收了一收,样子正经了许多:
“当然是为了要事。”
“你这样的富贵闲人,还会有为了要事奔波的一天吗?”
来人不理会段明崇的冷嘲热讽,俯身看了这猫一眼:
“这猫是你养的?”
段明崇不露神色:“河边捡的,看模样可怜,就带回来养了。刚开始还怯生生的,现在活得比我还嚣张。”
来人微笑抚摸了猫的头一下,追风马上不开心起来,它将尾巴竖起,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对着来人“嗞”了一声。
段明崇将追风抱到一边,这才转身说道:
“有什么话,直说吧?”
来人倒也不客气:“好,我就开门见山了。萧鸣笙的案子你怎么看?”
“公家机密,案子未破,无可奉告。”
“是吗?那我怎么听说,这个案子跟金山牌有关呢?”
段明崇心中一动,好快的风声,金山牌不过白天才刚刚从齐正语的口中说出,到了晚上,这消息居然都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他不动神色:“什么金山牌?萧鸣笙不是惹了风流债才送命的吗?”
来人向前跨了一大步,直冷冷的看着他:
“段明崇,别跟我耍心眼,京城你玩不过我,到了江洲,结果也是一样的。我不怕告诉你,江洲县衙,我也有人。任何消息,都瞒不过我的耳目。”
段明崇轻蔑一笑:
“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好来问我的。既然你手眼通天,那就自己去查嘛。反正,我啊,是不肯再做第二次冤大头了。”
段明崇说完这句,放声大笑,将猫抱在怀里,转身向屋内走去。
来人气的在他身后直跺脚,段明崇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心里门清,此人不请自来,绝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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