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女修互助手册!

　　扁舟一路飞行，肖圆圆历尽波折，终于与亲人重逢，正向肖家老祖讲述自己被姬家捉去的这些天的经历。叶楚彤不好打搅他们，就自己站在船尾，观察着脚下的这东西。

　　筑基修士、金丹真人，皆御器飞行，等到元婴，便可自己踏空而行，至于再上层的化身等境界，天衡派中无人达到，叶楚彤也没见过。南境各大门派的元婴真君她见过不少，都无飞行法器，若是带弟子，或是裹着弟子踏空而行、或是弟子踩着各自的飞行法器，元婴真君带着他们加速。像肖家老祖这样，现场变出东西来带人的，叶楚彤从未见过。

　　她忍不住将神识贴着扁舟，想观察它内里的灵力流动，又想起那张白纸，说是天然法器，这扁舟也是天然法器吗？

　　肖家老祖却突然看向船尾：“这位小友，我们已经出了姬家的地界，便在此别过吧。”

　　“为什么？”肖圆圆愣了，“祖爷爷，叶姐姐虽然是散修，但她很厉害的！她还会炼很多丹药！”刚才和肖家老祖说话时，她帮叶楚彤隐瞒了她会炼丹这一点，但现在看见祖爷爷要把叶楚彤赶走，她倒是顾不上了。

　　肖家老祖却不为所动：“一介散修而已，还不值得我肖家结交。这乾坤袋里有一百颗三品灵石，算作你救出我们肖家小姐的报酬，从此我们便无关联了。”说完他便放出了元婴期的威压，居然是要将叶楚彤硬生生逼下船去。

　　肖圆圆觉得老祖疯了，情感上，叶楚彤救了她，理智上，叶楚彤会炼丹，本身实力也不俗，不论如何她也不愿意肖家与叶楚彤交恶，但老祖的威压也压得她动弹不得，正在着急，却看见叶楚彤笑了：“前辈是不想把我卷入肖家与姬家的争纷吧？”

　　“叶小友真是自大，我两族争端已久，还不屑于拿小小散修撒气。”

　　“估计肖家与姬家的争端很快就要出结果了。”叶楚彤说，“您没法再庇护肖家太久了吧？”

　　“叶姐姐，你……”肖圆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老祖平时是那么和蔼的一个人，对有才能的散修也并不歧视，怎么突然对叶楚彤这样？叶楚彤说的话又像是在咒老祖，修为差距那么大——

　　“噗!”肖家老祖居然真的在叶楚彤说完就吐了血，他们脚下的扁舟也开始虚化，似乎即将崩溃。而叶楚彤立即将手抚在船板上，以她的手为中心，一股奇特的波动传递到整个船上，扁舟居然重新稳定了！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自信，就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一位半步元婴，而是刚刚被她战胜的紫云豹：“肖家的‘良笔道’失传已久了吧……您拿着残术跨阶战斗，不知道亏损了多久精血？为了一个小辈如此拼命，是本身强弩之末了，想着最后立一次威吧？”

　　“你……你怎么知道……”肖家老祖脸上的高傲已经褪去，只余震惊，他惊的却不是自己没能撑到叶楚彤走，甚至不是叶楚彤居然能看出自己的虚张声势，而是叶楚彤怎么会知道“良笔道”，还能用出来弥补即将消失的扁舟？

　　即使是肖圆圆，不，即使是肖圆圆的母亲，都不知道“良笔道”有缺，即使是肖圆圆的爷爷，也做不到续接一位半步金丹的法术！

　　是啊，我怎么知道？叶楚彤扶着肖家老祖喂了一颗丹药，在心中暗叹，太巧了啊……

　　刚刚她研究扁舟的时候，肖青师姐在魂戟中说话了。

　　“良笔肖家，是我原本的家族。”

　　“肖家以良笔入道，笔下生万物，但良笔道有缺，就缺在我身上。”

　　“天衡来我家，诱我私奔，又偷出良笔道卷轴，我父大怒，遣族中精英弟子追赶，他便引来姬家的人，将追兵杀光，我族老祖也被姬家打伤……我离家时，我家还是尧国一等一的家族，姬家不过二等，而今形势调转，恐怕就是那时所致。”

　　“肖家现在的老祖，应当是我最小的弟弟，肖胥，以他的天赋，按着完整的卷轴修炼，也许不至于卡在半步元婴，灯尽油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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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谁？”肖胥颤抖着问，因为北境大陆的特殊性，即使是肖家本族，也从未出过良笔道如此娴熟的女修。

　　除了——他惊才绝艳的姐姐，比他们所有兄弟都优秀，只可惜所托非人，从此他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眼前这女修——他原本以为只是个不错的散修的，这样回答：“家高祖母出自肖家，名讳青。”

　　肖胥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女修低下头，他便明白了，气息更加萎靡下来：“也是，就连我、我要结婴了，还不是、寿元将近……”

　　老祖那时候说肖青姐，说她足以、足以修至元婴的。

　　那又怎么样呢？全北境的“足至元婴”那么多，能修成的又有几个呢？大道如此宽广，又那样长。他们兄弟姐妹在一起畅想着以后的成就，少年大胆的思绪也触不到元婴之境，那太遥远了。肖家从未出现过两位元婴老祖并立，少年又如何想得到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呢？

　　只是谁也没想到，离别来得那样早，就连他们中进阶最快的肖青姐，也未至金丹境，便是天翻地覆。现在还能得到她的消息，能见到她留下的后代，已是万幸。

　　肖胥毫不怀疑叶楚彤所说的真假，她刚刚在扁舟上露的那一手，便已说明一切。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叶楚彤问肖青。而那残魂只是摇头：“你不懂。”

　　她不敢见他。

　　她对不起肖家人。

　　她是那样惭愧，肖胥真挚的感情会烧坏她。她的弟弟已经老去，每一根白发都彰显着老祖的无上威严，每一条皱纹都铭刻着家族的荣辱兴衰，但他的眼神依旧那样清澈，犹如少年。而她虽还保有青春的容貌，内心却早已被无边的痛苦腐蚀，即使还能再修炼，怕也会在灵神合一的刹那便走火入魔。她不能面对他，她不敢见他。

　　“我要赎罪，但这并不是你的罪，你不欠我、不欠肖家。”肖青说，“你刚才，可以直接拿了灵石走的。”

　　“我不喜欢被人威压赶下去，即使他是好意。”叶楚彤回答，“我又为什么要走呢？我想帮助师姐，和师姐当初愿意帮我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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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家这天发生了两件大事。
　　让大部分人津津乐道的，是失踪已久的五小姐肖圆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结拜姐妹”，老祖亲口承诺她在肖家一切都像自己家一样。
　　另一件只有少数人知道，却更为重要的，是“良笔道”就要补齐了。老祖找回了“良笔道”缺失之前流落在外的一支血脉，她修炼完整的“良笔道”多年，就是一本活的良笔道卷轴。

　　得知真相的这小部分人——肖家最优秀的成年男修，大都不怎么愿意相信眼前这小小的女修真的有什么本领——在肖青舌战群儒，叶楚彤鹦鹉学舌之前。

　　那一场论道持续了整整一旬时间，所有参与者都辟了谷。急匆匆离开房间的，并不是急着五谷轮回，而是在论道中有所悟，急着回去闭关。

　　当然，更多的人是压着心中的感悟，坚持听下去，因为后年一定会有更大的收获——对于闭关数月很可能无所得的修士们来说，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

　　肖家这些核心的态度飞速转变，再加上肖胥对与肖青相关的一切的热忱，叶楚彤居然至今都未体会到肖青曾说的“北境对女修和散修并不友好”。

　　论道结束，叶楚彤也松了一口气。她毕竟不是真的有肖家血统，未修习过良笔道，使出的带有肖家特色的灵力只是魂戟内肖青的积蓄，用一点少一点。而这一旬昼夜不休的交流，对肖青的魂力负荷又太大。

　　肖青想出的替代的办法，是由叶楚彤用她的灵力，画出她记忆中的良笔道卷轴来。

　　这是双赢的好事。
　　因为叶楚彤现在的修为不够，要灵巧应用肖青的灵力，达到可以再造一张卷轴出来，最起码也要到金丹期，那么肖家为了早日得到卷轴，自然会很乐意给叶楚彤提供进阶的资源。
　　而对于肖家来说，一本完完整整的卷轴，可比一位良师更为珍贵。

　　叶楚彤只觉得这千万年家的族，传承实在太过的草率了些。

　　“这并不草率。”肖青说，“你是自炉体，又修炼有自炉决，还认主了魂戟，才可调用我的灵力。我自做了错事之后，日日苦想，想了几百年年才想到这样一个办法。”

　　在她们制造魂戟、编造自炉决时，她便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将她欠他们的交还到他们手中。

　　叶楚彤不知道她为此和其他人吵了多少次，吵魂戟的构造和材质，魂戟如何存储她们各自想让它保留的东西，自炉决是不能瞎改的，只能试着加些附带的技巧，而这些都要刻在魂戟上。

　　叶楚彤也不需要知道，她接受了她们的帮助，支撑了她们的寄生，便已经扯平了，没有必要背负她们的喜怒爱恨。

　　肖青确实为此计划了很久，但她只能努力争取叶楚彤以外的部分。她早就想开，未来认主魂戟的那个人，如果她不愿意，她便不勉强。

　　好在叶楚彤答应了。

　　肖青便松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另一个原因是，肖胥来了。

　　肖胥刚刚送走最后一批参与论道的人，转身便看见叶楚彤站在墙角发呆。

　　“我和肖青姐，当年常在这里玩闹。”肖胥接受了叶楚彤的身份之后，总是对她笑得慈祥，像对自己真正的孙辈一样。或许是因为他只是半步金丹，或许血缘纽带让北境的大能更加温柔，叶楚彤觉得肖胥比自己见过的其他“老祖”都平易近人得多。

　　他也不问什么，只在空中画了几笔，便得到了一束蒲公英花，拿在手里，花慢慢地谢了，长绒的种子长出来，变成一个个毛圈。

　　良笔道中的荣枯笔，画出的东西会像活物一样生长凋零，是肖家现在缺失的一环。叶楚彤转达肖青的指点后，肖胥很快就掌握了。

　　“当初我们这一辈里，只有肖青姐会这个，我年纪小学得最慢，经常跑来躲在这里哭，肖青姐就给我画蒲公英，我吹着吹着，就不哭了。肖青姐说，等我再大一点，她就教我荣枯笔，结果一等就是这么多年。”他将蒲公英举到嘴边，却舍不得吹。

　　“我最后还是等到了。”

　　魂戟内，肖青小心翼翼地拿起笔，在地上画了一朵蒲公英——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已经不是一个良笔道修士了，她连修士都不是。

　　“我吹了很多次蒲公英的种子，但地上从来不会长蒲公英。肖青姐说她还没有修到长生笔，她结了丹肯定就能学会，那时候再教我。”

　　肖胥的声音轻到没有触动蒲公英微小的绒毛：“肖青姐最后……掌握了长生笔吗？”

　　他那样希冀地看着叶楚彤，这是自那天扁舟上之后，他第一次问关于肖青的事情。他没有问肖青后来怎么样了，境界如何，有没有交代什么，甚至没有问叶楚彤的“高祖父”是不是就是使肖家一蹶不振的那个人。

　　他不敢问。

　　但是他又不能容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知道。所以他这样迂回地发问，就像他的姐姐迂回地将自己的“恕罪”交还给肖家。

　　那希冀中带着躲闪的神情，和肖青太像了。

　　哪怕他们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是青春饱满的少女；一个是半步元婴，一个是一抹残魂。

　　所以叶楚彤不能不回答。

　　即使魂戟内的肖青双手抱膝一动不动，显然不想给叶楚彤一点提示。

　　肖青应该是没有掌握长生笔的，毕竟她其实没有和什么“高祖父”结婚生子，而是英年早逝在天衡老祖手中。
　　但她又可以说是有的，毕竟她无数次揣摩完整的良笔道，居然靠数百年的纸上谈兵，能指点肖家许多比她去世时修为高的人。

　　“她掌握了。”最终叶楚彤这样回答，“我这几天谈论的良笔道，都是出自她的教导。”

　　肖胥就笑了起来，无数蒲公英种子在他无声的微笑中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卷席上天空。

　　“那么前辈对……家高祖母，怎么看呢？”

　　“她是个天才。”肖胥斩钉截铁地说，“我父亲曾经为她不是个儿子而遗憾，但很快他就发现相较于真正的天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喜欢她？恨她？”肖胥又笑了，那是和之前有些不同的笑容，带点狡狭。这一刻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年少，肩上什么都没有，一点小快乐就会让人开心地飘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肖胥说，“我们，所有人。”

　　“她从来不该背负任何东西，这不是因为她是个‘难得’的女孩，我们就对她宽容，而是——她确实没有做错什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我们不怪她。

　　肖青将头更深地埋在膝盖上，整个人蜷曲成一圈。

　　魂戟中诸人，肖青是羁绊最重的那一个，也是最不恨天衡老祖的那一个，她恨她自己。只恨自己太过愚蠢，居然信了最不该信的人，害惨最爱的人们。

　　自责像一条锋利的绳子束着她，时时刻刻告诉她她曾经做错了什么，因此没有资格再去做什么。她什么也不该做，只该蜷曲着被收割希望和热情，接受自我折磨。

　　但是肖胥说，我们都不恨她。

　　她怎么配？

　　她配不上他这样的挂恋。也许他怀恋的是曾经大家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也许他怀恋的是那对良笔道的肆意探求，只是不该是她，不该是她这带来一切恶的罪人。

　　肖胥不该怀恋她。

　　“我的姐姐太高傲了，她一定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觉得她造成了这一切。即使她只是不幸遇见他而已。就算没有她，就算她不跟他走，我族卷轴还是会失窃。”

　　“我们都很担心，她会因此难过——如果她在那邪道手中活下来的话。”

　　肖青已经泪流满面。

　　我……太过高傲了吗？

　　她终于等来了指责，却不是怪她识人不清，怪她引狼入室，怪她抛却家族。

　　他们怪她太高傲，高傲到让人担心。

　　她早已习惯了指责，她无数次这样自我折磨，只是她的自责的冰冷冷的，而肖胥的指责是炽热的。

　　像一团火，烧得她生疼。

　　真是太好了。

　　她身上枷锁犹在，一动依旧有彻骨伤痛，但火焰在前方燃烧，她终于得见一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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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打搅你，肖青师姐，不过他已经走了，我想你应该想要听到这个消息。”

　　“我可能在火术中找到了可以帮肖胥延寿的丹药，或许要配合着完整的良笔道来，你要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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