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月色温柔

作者:亭南阁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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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


      晚上七点半,纪元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温伊人经常出现在公司大事记的合影中,故而很多员工都认识她。
      出了电梯,很多人给她打招呼,她点头应过,直奔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紧闭,摁铃半天,助理艾琳才恭恭敬敬把她请了进去。
      除了助理有单独的一间,温斯年的办公区域用玻璃隔开,办公室面积很大。

      温伊人伸手拦住两人,“你们不用跟进来。”
      艾琳正要开口,周潇朝她摇摇头,这位小公主可惹不起。

      紧绷的神色在进门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温伊人悄悄咪咪走到温斯年身后,蒙住他的眼睛,捏着嗓音说话:“猜猜我是谁?”

      咖啡色的欧式沙发上,温斯年正看着一份商业计划书,修长的指尖搭在书页上,被她这一弄,放下计划书,“还能有谁。”
      “说吧,有什么事。”
      温斯年开门见山,她妹妹可不是无事献殷勤的主。

      温伊人双腿一抬,直接从沙发椅背上滑落下去,笑眯眯拉开温斯年开口:“哥,我听说你最近投资了部戏。”
      “嗯。”温斯年轻声回应。

      “主要角色都还没定吧?”
      “嗯。”

      “我有个人选推荐,演女主特别好,这人演技好,人品也好,最关键她没签任何经纪公司......”
      温斯年扬眸,把温伊人的手从自己肩上扒拉开,好整以暇看她,“你的眼光?”

      就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温伊人费力辩解,“这次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今天要不是那个女演员,我肯定......”
      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只差把人夸成天上的仙女、人间的活菩萨。

      温斯年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笑意一闪而过,嘴角微提,但脸上是一贯的质疑,“你就确定这不是一场局?如果是心怀叵测的女演员和导演给你演的戏呢?”

      她从小在有爱|的家庭长大,被保护得太好了,单纯美好得像琉璃。
      杯子递到了温伊人跟前,她微微一愣,半天接了过来。
      “肯定不会!当时的情况是......”

      “我同意了。”
      温伊人本想再度从头梳理,蓦然听到温斯年这话,张着嘴,闪了几下眼珠。
      难道是自己耳背?

      “你......”
      温斯年淡淡看她,重复了一遍,“不是想报恩吗?我同意了。”

      “不是,我还没说她叫什么啊!”
      而且这是不是太随意了?

      温伊人迟疑两秒,“哥,你听懂我说什么了吗?”又凑近闻了闻,嘟嘟囔囔道:“没喝酒啊。”
      他口是心非道:“不重要。”

      温伊人:????

      实际上,在温伊人进来之前,周潇已经把整个事情大致给他报备了一遍。
      周潇的本意是让他提前知晓,免得兄妹俩意见不合吵起来。
      但没想到,还真是多方面巧合。

      所以,当温伊人迷迷糊糊出门,面对周潇和艾琳问是不是吵架时,她非常疑惑的摇头。
      “我哥......最近没受刺激吧?”
      艾琳以一个非常职业干练、细心客观的女性助理身份郑重摇头,“工作上没有。”

      周潇见两双眼睛盯着自己,感觉内心发毛,“生活上也没有。”

      温伊人抱着一肚子疑惑走远,“那这就奇怪了。”
      周潇:“伊人,那结果是?”
      “怪就怪在这儿,我哥同意了。”

      三人面面相觑。
      当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温斯年是个宠妹狂魔,连自己定了的女主都能说换就换。

      不过温伊人并不这么想,既然工作生活上都正常,那八九不离十,肯定是情感上受刺激了。

      *
      温伊人离开后,温斯年起身,拉开了落地窗的窗帘。
      三十二层往下,似乎要把这座城市踩在脚底。
      天幕是深透的蓝色,挂着点点星星,窗子上映出自己模糊的模样。

      温斯年背着手,左手夹着纪薇的资料。简历上眉眼清秀的女人弯嘴轻笑,蓝底的证件照,笑容像暗夜盛开的昙花。

      八年了。
      他找了一个人八年。
      却没有想到,她和自己在同一个城市,生活在同一个蓝天之下。

      他的目光落在余市名华区的一处旧居民楼里,156栋二单元,纪薇就住在那里。
      如果不是上个月去临城,偶然和江山集团总裁姜照吃饭时,从海唐手机里偶然看到她的照片,他现在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还在江城苦苦寻找她的身影。

      纪薇、纪薇,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脑海中回忆起她的模样,当年那个倔强大胆聪慧救了他的小姑娘,原来有着这样一个好名字。

      “咚咚咚。”
      周潇敲门进来。
      “温总,文导刚打电话来,确定主角人选以及开机日期。”

      温斯年回神,把手里的简历递过去,嗓音坚定,“女主。”
      周潇愣了几秒,本想开口问,但看到他脸上不容置疑,点头照办。

      *
      横城影视基地清宫。
      纪薇穿着花盆底,跪在地上。
      最近试戏没有什么明显的进展,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先来一些小剧组里串戏。

      现代剧里男女主咖啡店戏份里的,店外路过的路人甲;民国戏里,路上闲逛的路人乙。

      今天的戏份,是宫斗剧里一位贵人的丫鬟,第三次出场就被反派罚跪继而推到池子里挂了。

      导演拿着扩音器喊:“Action!”
      纪薇满脸惊慌,双手无处安放,惊惧地看着眼前步步逼近的贵妃,说着自己唯一的一句台词。
      “贵妃,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求求你饶了我吧。”

      她双腿打颤,一步步地后退,眼睛里既有害怕,又有哀求。
      “这小宫女演得不错。”

      副导演无心的一句夸,导致对戏的那位贵妃嘴角一勾扬手一巴掌。
      按照剧本,并没有这段动手戏。
      贵妃扇完人,故作恍然大悟,转身道歉,“不好意思导演,再来一次。”

      一般打人的戏份都是借位,并不会真的动手,但纪薇脸上清晰的五个巴掌印。
      化妆人员上了很厚的一层粉,才勉强遮了过去。

      接下来又NG了五场,不是贵妃突然忘词,就是推纪薇下水的时候多戏。

      演贵妃的女演员来头不小,况且她做的滴水不漏,没人看出来她是故意刁难纪薇。
      导演有些生气,“那个小宫女,最后再来一场,不行就换人!”
      纪薇鞠了个躬。

      兰贵妃步步逼近,小丫鬟攥着手里的帕子一点点往后退。
      双腿一软,花盆底一踉跄,险些跌落在地,身子颤颤巍巍。
      兰贵妃细长的指甲刮过小丫鬟白静的脸,旗头上的珠翠不停晃动,“贱婢就是该死!”
      话尽双手一推。

      按照剧本,这里是兰贵妃将小宫女推入池子,小宫女溺水而死。
      但没料到的是,纪薇手里捧着刚从储秀宫贤妃捎给馨贵人的风筝,她这一推,不小心缠上了风筝线。

      最后,两人齐刷刷摔进水里。
      风筝不长眼,划到了兰贵妃的额头,划出三厘米的一条伤口。

      爬上岸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扮演兰贵妃的演员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
      按照剧组的惯例,但凡是是角色挂了都有红包可以拿。

      纪薇换下戏服,半分钟都不想多待,从场务那里领了红包就走。
      自然也没人知道,片场哪有那么多的意外,风筝线怎么就会真的不小心绕到“兰贵妃”手上呢?

      影视城很大,绕出清宫,却在唐王宫的一处宫门口碰到了董之星。

      董之星现如今已经是《跨越江海来爱你》的女主,虽然是一部现代戏,但剧本里有女主梦见自己穿越到古代的情节,故而最近两天在影视城内拍摄。

      纪薇的脸有些发肿,对比着面前众星拱月的董之星,要多惨有多惨。
      董之星一副贵妃的打扮,顺了顺头饰的珠串,“怎么,还是天天打酱油?”
      纪薇不想跟她多话,转身绕道走。

      哪知董之星却完全没有让她走的意思,“这么着急做什么?有段时间没见,不如聊聊。”
      说着,递了张卡片给她。

      不是导演、制片的名片,而是一家豪华酒店的房卡。
      与房卡一并递来的,还有一张烫金磨砂材质的名片,上面有一朵玫瑰以及一个电话号码。

      董之星左手搭在她的肩上,靠近她耳边,“纪薇,想红,就得舍得,就得燃烧自己。否则,你凭什么让别人用你。才华?天赋?努力?现实点。”
      纪薇静静看了她两秒,明明是十分清丽的扮相,但就是让她十分反胃。

      “谢你好意。”纪薇把房卡名片塞回她手里,揉揉自己的脸,“大不了就一辈子默默无闻,做个无名之辈。”

      她大步流星,很快消失在董之星的视线。
      董之星呸了一口,正好接到了郭珍的电话,扭着腰走远,“郭姐还是不行,贱骨头,软硬不吃......行行,我再想想办法......”

      影视城外,有一条美食街,由于最近几年来探班的粉丝多,小吃店的价格也涨了不少。
      纪薇随意进了一家湖南米粉店,点了一份小碗米粉。

      老板娘是个很热情的湖南人,没几分钟就把米粉端上来,一瞧她的样子,就知道是小演员,给她送了个水煮蛋。
      “脸上滚一滚,会好一点。”

      “谢谢。”
      纪薇将脸埋进蒸腾热气里,没让人看清她的脆弱。

      老板娘在调料台后捣鼓着灶台,很温柔开口:“我家点名叫喜来米粉店,吃了会有好运。”
      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听,纪薇想起那天在阳光酒店,有个小姑娘也断言自己会有好运。

      但事实呢?
      纪薇无奈笑笑,往米粉里到了不少老陈醋,筷子一拌,把生活里的辛酸合着一同咽下。

      “你可别不相信嘞,上次有个帅哥......”
      老板娘的鸡汤被电话打断,纪薇看着手机上的陌生来电,放下筷子,“喂?”
      一分钟后,她往桌上放了十三块钱,抓起包就冲。

      老板娘愣了几秒,来收拾碗筷,“我就说是喜来,喜事会来......”
      但纪薇接到的,并不是什么喜事,而是一通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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