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吊子皇后扮演手册

　　第十六章鎏银珍珠钗

　　凤翕然被人揽在怀里，一股香气兜头扑面而来，甜腻地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是珍妃的脂粉香，还夹杂着一丝丝酒气。

　　她不着痕迹地轻巧挣出秦深的怀抱，扬起手轻轻往微红的脸上扇着风：“天热，怪腻的。” 

　　秦深拉着她坐下，见室内摆着冰盆，颇为满意：“你安排的很妥当，今年热得早，内侍省那班人也不知变通。”

　　“还是珍妃心细体贴，知道心疼皇上。臣妾也是受了她的启发，宫里大的小的都受不得热，再有就是清风阁那儿，孕期本就燥热些，更不能中了暑气。”凤翕然抿嘴一笑，“臣妾也怕热，趁机假公济私一番，论起来还得感谢珍妃呢。”

　　“郭氏若真是个细心的，也该提前知会你一声才是，如今宫里不比从前宜妃掌事，由着她骄纵任性。”珍妃越过皇后私自行事，他心里有数。

　　凤翕然含笑不答，起身接过春容送进来的水果。

　　“闽地今年的蜜桃，陛下也尝一尝。”她取过银签，拈起一片递至秦深嘴边。

　　“嗯，不错。”秦深点点头，“建章宫还有一些，一会让人都送过来。”

　　“臣妾这里分得不少，尽够吃了，陛下也留一些自己吃吧。”

　　闽地种出的蜜桃香浓馥郁，水分丰盈，清甜不腻，又与别处产的不同。只是路途遥远运输困难，往往十几大车送上路，最后完好无损送到宫里的只剩不到几十筐，各亲贵大臣家里再赏一赏分一分，剩下的就更少了。

　　“不过一点蜜桃，这有什么。”

　　“哪儿就能吃得那么多了，岂不是成了大胖子。”凤翕然嗔道。

　　“元娘可不胖，多吃一些才好快快长大。”秦深戏谑道，“再过段日子荔枝也上来了，到时都留给你吃。”秦深惬意地往榻上一歪，翘起双腿。从前姜氏在世，恪守后妃本分，侍奉他无微不至恭敬有加，两人相处更像君臣，在凤仪宫与在金銮殿没什么不同。而如今，她来了，每每到凤仪宫，总令人轻松自在，哪怕只是喝一盏茶，陪着她吃一些自己不爱吃的甜品，心里都是欢喜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凤翕然咯咯轻笑，纤指点着自己鼻尖，“臣妾可不是杨妃。”

　　荔枝娇气，更难运输，倘若所有的荔枝都归了她，还不知能惹出什么事来呢。

　　“你念的是什么，什么杨妃？”秦深没明白。

　　“不过是个野史故事罢了。”原来这里的历史里没有唐代，更没有杨贵妃，凤翕然顿觉失言，大感后悔。

　　“说来听听。”秦深偏偏来了兴致。

　　凤翕然推辞不过，于是慢条斯理地拈了片蜜桃吃，歪了头略微打些腹稿，才慢慢说起来。

　　“某书上说，某朝某代的某位君王，爱上了自己的儿媳妇杨氏。想着法子将她纳入宫中封了贵妃，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从此君王不早朝。君王擅音律，贵妃擅舞，两人琴瑟和鸣甚是恩爱，贵妃最喜荔枝，为博她一笑，君王命人从千里之外飞马快送。为保证荔枝新鲜，才刚从树上摘下，便匆匆送上路，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地换马，如此不停地赶往京城，最后也不知累死了多少好马良驹，送到的时候那树枝上的叶子还是鲜嫩的呢。”风翕然的历史知识其实很有限，只能绞尽脑汁简单叙述。

　　秦深闻言半晌不语，片刻之后才问道：“这样的故事，元娘从哪里看来的。”

　　“似乎是家中书房里的一本旧书，破破烂烂的连书名都看不清了，随手翻看几页就丢开了。”风翕然硬着头皮撒谎。

　　“那位君王倾举国之力，只为博爱妃一笑。”秦深道，“兴许他不是好皇帝，却是个好丈夫。”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故事的结尾，凤翕然腹诽不已，什么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再怎么宠爱有加，最后还不是三尺白绫，马嵬坡处香魂断。但她绝不开口再逗引秦深想听更多的故事，那一首《长恨歌》她可记不清楚，再说了，哪儿来那么多无名的破书供她遮掩呢？

　　“不过是胡乱编造的野史，这样君王和贵妃的故事，流传到后世也不过徒添骂名罢了。说说正经的，中午王德福到臣妾这来，说了避暑的事。臣妾让人翻了旧例，只是这些年也没去过，臣妾还想找您讨个示下。”她不是他的元娘，实在不敢回应他的深情厚谊，赶紧转移话题。

　　“说起来，也许多年不曾去过北静苑了，上回去的时候大约是五岁罢，父皇身体康健，亲自带了我们几个一道狩猎。我记得十弟还太小去不得，在营帐里气得打滚；三皇兄的骑射最好，就属他猎的东西多；大皇兄才刚建府，也不知从哪里招了个厨子，烤肉的手艺一绝，就连御厨也不能比；我拿着六皇兄送的小弓箭射中了一只兔子，得意的不得了，其实那是二皇兄偷偷放了水……再后来，我得意忘形跌了马，第一个抢上来救我的，是五皇兄……”秦深神色平静，语气淡然，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可微微发红的眼眶，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怎么也瞒不住心事。

　　凤翕然默默无语，这样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美好回忆，一直在他的心里深深扎着根吧。那几位在父亲的带领下，肆意纵马狩猎的得意少年，他们也曾身份尊贵，前途无量，如今却死的死，囚的囚，俱成往事。只剩眼前的男人，带着回忆与煎熬，独身一人肩负起大靖江山，继承他们所有的希望。

　　红烛摇曳，室内静寂无声。

　　“不说了，都是些过去的事，还提着做什么。”秦深低头狠狠地搓了一把脸，站起身来，许是今天喝了些酒，半醉不醉的勾起了许多回忆，“你看着安排吧，若有不懂的只管去问太后。”

　　“臣妾恭送皇上。”凤翕然屈膝送别，今夜的秦深太过感性，比较适合独处。

　　“皇上走了么？”冬颜坐在镜子前，转头问春容。

　　“还没，才将送的水果。”春容揉着肚子往凳子上一坐，抬手倒了杯茶水，却发现半凉了，她皱了眉头，“估摸着方才贪嘴吃了早上剩下来的那一点子桃，现在肚子闷闷的疼，你快着点，虽说不要人近身伺候，但也得在外头守着呢。”

　　晚上原该是她们俩轮着班伺候，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只是春容吃了早上的剩桃，肚子闷闷地难受，担心御前失仪，好在那两位独处的时候，一直都不喜欢有旁人陪着，赶紧趁着空隙溜回房里让冬颜提前过去。

　　“好了这就去。”冬颜对着镜子抹了一点口脂，又小心翼翼地往发髻里簪上一支鎏银珍珠钗，临出门前转过头来，“我让人给你送一壶热水来，若还觉着不好，还是去抓点药才行。”宫女内侍身子不适，只能自己去御药坊开点药吃，除非主子特别恩典，否则是不能找太医诊脉的。

　　“里面怎么样？”冬颜悄声问着暂时守在门外的侍茶宫女，“可有要茶要点心？”

　　小宫女轻轻摇头。

　　“行了，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我呢。”冬颜摆摆手，那宫女悄悄地又回到茶水间去。

　　不到片刻，靖帝自己开门走出来。

　　“恭送皇上。”里面传来凤翕然的声音。

　　“皇上，王公公在门外候着，奴婢去叫他进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冬颜忙上前解释。 

　　“不用，拿个灯笼来，朕自己出去。”

　　“奴婢送陛下出去吧。”冬颜取来个气死风灯跟在靖帝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凤仪宫内行走，靖帝的脸色不大好，冬颜低着头心里惴惴不安，不知是不是帝后二人起了不快，正胡思乱想间，转眼就到了大门口。王德福知道靖帝在珍妃那儿喝了酒，为稳妥起见，特意安排了御辇在门外备着。

　　“你是皇后从边北带过来的？”临走前靖帝突然回头问道，“叫什么名？”

　　“回陛下，奴婢冬颜，确实是跟着娘娘从边北来的。”

　　“嗯。”靖帝看了她几眼，点点头，转身走了。

　　冬颜跪在门边，待圣驾远去后才起身。

　　“冬颜姐姐，你今日真好看，怪不得连皇上都格外看重你呢。”一个小內侍凑上前搭话。

　　“去，这话可也是能乱说的？”冬颜低声啐他，匆匆走开，“让人听到了，你我还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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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凤翕然抬眼望着兰心，“她真这么说？”

　　兰心垂着头：“有人亲耳听到她与洒扫的小陈的对话，许是听错了也未可知呢。”

　　若不做准，兰心也不至于特别进来告诉她。

　　这个好丫头，心也忒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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