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农家媳

　　撇开秋双婆媳俩的事先不管，自家该买的东西也还得买，夏婉估摸着自己的私房钱扯了一块松江布。

　　那块据说可以用来做里衣的杭绫是怎么都退不掉了，夏婉摸着确实十分柔软透气的布料突然想到个好用处。

　　自从温饱得以解决之后，她的身子如雨后春笋般啵啵的舒展开，胸前更是发育明显，动不动就觉得胀疼。虽然没有塑形内衣可用，一般的少女型胸衣还是能做出来的，有了胸衣固定，最起码走路活动的时候不会摩擦的生疼。

　　夏婉打算的好，奈何付钱的时候萧老娘死活不同意。“你自个挣的私房钱自个收起来，阿正走之前留了银钱就是给你买衣裳用的，一会咱们再去银铺看看给你打对耳坠耳环之类的，那小子挣钱多着呐，不用替他省着。”

　　夏婉拧不过婆婆，除了给她买，还被婆婆逮着帮萧正选了块做衣裳的布料。轮到萧老娘自个，选好料子之后特意掏了之前做肉干子夏婉分给她的钱，边付钱边跟店里小伙计显摆：“这可是我儿媳妇孝顺我的，回头做成了衣裳一定要去老姐妹那儿多转两圈。”

　　夏婉娘俩东西买的不少，那伙计当然奉承话不要钱的往外恭维，听的夏婉脸热，瞬间觉得压力巨大。

　　后面又逛了几家店面，萧老娘带着夏婉拐到离西街稍远的地方，吃了一个老婆婆摊子上做的馄饨面，“我跟阿正他爹从前来镇上就爱在这家吃馄饨，阿正小的时候我们还带他来过。”

　　提起这个，萧老娘又想起来娶儿媳妇的意义所在，冲那精神矍铄的老婆婆闲聊：“等我们家有了孙子，也让他爹娘带他来您这光顾。”

　　谁不想长命百岁益寿延年，萧老娘的话听着吉利，老婆婆笑眯眯的，又给她们多加了一碗虾仁蛋花汤。

　　夏婉原先还觉得婆婆有点太好忽悠，这会却能感受到那一份随心随性的豁达，萧老娘碰到合眼缘的人总能跟人说到一块儿去。

　　回村的路上，夏婉就问她婆婆：“娘当初怎么想到替阿正定了我的呀？”

　　“你那天不是帮我拿石头撵跑了徐老赖么？”听儿媳妇终于提起这个事，萧老娘拍着夏婉的手乐呵呵的：“我当时就想，哎呦喂，这丫头真有我年轻那会的气势，你说，我找儿媳妇可不就得找个跟我脾气相投的？后来我跟人一打听，知道你是溪山村的，又知道你家里的情况……”

　　夏婉前头听着还有点讪讪然，后面就觉得不对劲，见婆婆打住，不由得接嘴问：“您跟谁打听到的我呀？”

　　“……秋双呗，她家有亲戚嫁到溪山村，一打听就知道了你。我说中意你的性子，秋双也直说你好，我就找了王婆子去你家提亲了。”

　　夏婉一听这里头还有秋双婶子的事，就有不好的预感，想到萧家的光景，又想到她那整一两的聘礼，问萧老娘：“那聘礼……”

　　“秋双说你家当时最缺的就是粮种，礼金倒是其次，雪中送炭才正正合适，所以礼金给的就不多，都充了粮食跟种子了。”萧老娘自从得了贴心的儿媳妇，这事一直搁心里放着呢，当时没觉得不妥，还挺认同秋双的话，儿媳妇娶回家她就后悔了，咋样也不能只给一两银子的聘金啊，老话都说好事成双，她也是昏了头了，“小婉啊，当初下聘的时候聘礼给的是不多，不过往后咱家的银钱都是你跟阿正的哈。”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婉倒没嫌当初给的聘礼少了，要不是萧家帮衬，那些粮种就是有钱也不一定能立时买到，夏婉在意的是这个秋双婶子不仅能让婆婆毫无芥蒂的把钱借出去，还能插手到萧家的家务事里来，这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也不知道萧正可知道这些事。夏婉揽了婆婆：“往后应该我跟阿正我们俩孝顺你才是，以后阿正不在家，小婉陪着你，有什么事您都能跟我说。”

　　“哎，娘知道你孝顺。”

　　婆媳两个半下午才搭马车回到村里，刚进家门，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人来敲门。

　　夏婉给开了门，一个个头高高急的不行的大嫂子怀里抱着孩子来借马车，夏婉记得成亲那天见过，叫春梅嫂子的。因为春梅嫂子的丈夫跟萧正关系特别好，还是那天陪着去迎亲的其中一个农家汉子，夏婉便记得特别清楚。

　　“孩子这是怎么了？”夏婉连忙把人让进来。

　　“水生肚子胀的直叫唤，东西吃不下去，喝水也往外吐，大林子不在家，我心里急的慌，想把水生带镇上去瞧瞧。”

　　李林跟着萧正上山打猎去了，家里还有个走路不利索的老母亲，春梅嫂子抱着孩子过来，孩子奶奶老远跟着慢腾腾的挪，这会还没走到萧家门口。萧老娘一听就急了，“马车会套么，这丫头，都这个时辰了，谁给你赶车啊。”

　　“弄好了我自个赶着先试试。”一路抱孩子过来累了一头汗，春梅嫂子把孩子放在院里凳子上坐着，就去房后面牵马。

　　五六岁大的男娃娃眼泪还没擦干，乖乖捂着肚子，过一会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精神还好，就是小脸皱成一团让人看着就替他不舒服。

　　夏婉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没发热也没出冷汗，蹲下来问他：“水生是吧，就肚子胀么？还有哪里不舒坦？”

　　“就肚子胀。”水生小脸一皱又要淌眼泪。

　　夏婉抬头喊孩子娘：“春梅嫂子，水生咋弄的肚子胀啊？”

　　“还能咋弄的，昨个夜里睡觉不老实蹬被子咧，白天又偷着喝井水。不胀你胀谁！”春梅嫂子把大灰牵了出来，想起儿子不省心忍不住就要骂。

　　“小伢难受着呢，你少说两句，没给通通气啊？”萧老娘看不得孩子受着罪还得挨老娘吵，连忙拦着。

　　“煮了萝卜水给他喝不是都吐了么，也没用啊。”

　　“嫂子能抱着水生让我看看么，孩子肚子胀着一路上坐马车颠的也难受，我看能不能给他揉揉。”

　　夏婉觉得水生也就是肚子受凉，脾胃胀气，她刚好知道几个治胀气的穴位，应该能让孩子舒服一点。

　　春梅嫂子听了有些迟疑，夏婉跟她商量：“我在娘家的时候经常带弟弟妹妹，碰上他们受凉了肚子胀，就把手烤热了给他们揉，放出几个屁就会舒服很多，不要一会时间，要是没用，嫂子再带水生去镇上也不耽误事。”

　　见春梅嫂子半信半疑的把孩子抱起来，夏婉连忙让婆婆去烧个火盆子过来。她自己把水生衣裳掀开，一手手指头贴在小肚皮上，一手屈起手指头敲了敲果然蓬蓬作响。

　　夏婉把水生手腕小腿露出来，找到内关、足三里的穴位，“嫂子，一会我给水生热手揉肚子，嫂子帮着按我指的地方，都是能治肚子胀气的，好歹能让水生舒服一点。”

　　水生奶奶这会终于挪到萧家，听夏婉说要揉肚子，不由的跟着点头：“俺原先也听说谁家孩子肚子胀揉肚子的，就是不会啊，想着得找大夫给看，大闺女会揉呐？”

　　“他奶，你赶紧过来帮我，我抱着水生不凑手啊。”

　　萧老娘烧好火盆拎过来，夏婉干脆把孩子挪到屋里，四个大人炕旁边围着，按穴位的按穴位，夏婉把一双手在火盆上烤的通红通红的，在水生肚脐旁开两寸到四寸的地方顺时针给他揉，刚好治疗胃肠胀气的天枢穴、中腕穴都在那儿，稍微用点力往下按着揉了大概半刻钟，夏婉累出一头汗，连水生也跟着出了点汗。

　　见孩子表情明显比刚才好一点，夏婉擦了擦汗问他：“水生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话音刚落，躺在炕上的男娃娃腾腾放了两个大响屁，顿时不好意思吭气了，直往他娘怀里钻，水生奶奶高兴着直说“响屁不臭，响屁不臭。”

　　春梅嫂子高兴地看夏婉：“这是排气了？”

　　“还得再揉一会，孩子胃里受凉，热手揉过了回头也得多捂着，别再受凉了才好。”

　　都说小孩子无假病，夏婉又揉了好一会，水生嘴里打出一个“饱嗝”，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也不哼哼肚子不舒服了，还陆续又放了几个小屁。

　　夏婉终于舒了口气直起腰，“这样应该就能好起来了，回头别的都别慌吃，要吃就煮稠一点的热粥喝。”

　　眼看着水生活蹦乱跳又有了笑模样，春梅嫂子也不急着套马车了。

　　夏婉道：“这会是好多了，嫂子要是不放心再去镇上看看。”

　　“我家孩子我自个知道，这样就是没事了，刚才就是着急他别堵着食，能通气就是肠子没堵上，回头我再看看，养着就好了。”

　　既然这么说了，夏婉也没再劝，“嫂子家里有汤婆子就给水生捂着，热粥里面切点姜丝一起煮，治胃寒的，过了今个晚上，明天能吃东西就没事了。”

　　小孩子病好点，大人们也都跟着松口气。这么一番折腾天色也晚了，春梅嫂子抱着水生准备回家，到了门口还把夏婉喊过去说话：“俺家那口子比阿正痴长几岁，俺也腆着脸应阿正叫一声嫂子，原先还想把俺娘家侄女说给阿正，如今瞧着能娶了你阿正那小子可赚到了，往后有空就来嫂子家玩哈。”

　　夏婉意外只是随手帮了个忙还能知晓萧正一朵小桃花，也不知道她这夫君在外头能惹多少朵桃花，笑着把春梅婆媳和小水生送出了门。

　　晚饭萧老娘做的，吃过饭，夏婉正琢磨着怎么跟婆婆学做衣裳，她家婆婆先拿了本宣纸订的本子和一个小匣子过来。

　　“我听阿正说你识字，这是咱家跟亲戚朋友人情往来的账本子，还有家里日常开销的银钱。你如今是咱老萧家的媳妇了，这些交给你，我也能轻省点，往后就等着你跟阿正孝顺我了。”

　　夏婉抿了抿唇：“这事阿正知道么？”

　　“知道，这事还是阿正先跟我提的。他那性子，什么话都喜欢憋肚子里，你们小夫妻俩的事还得我搁中间传着，也不嫌累。小婉啊，阿正是面冷心热，一二十年没得改了，你可要加把劲，等他把你放进心里，你就知道他的好了，他可真是随了他爹了，都是那臭脾气。”

　　前一刻还在感动，一听到婆婆吐槽相公就想破功。夏婉拿过账本打开来看，前面的字迹一看就是萧正的，都是丧葬婚嫁人情往来随的礼金，最新的一部分是她跟萧正成亲的时候相亲邻居随的礼。看着这个，夏婉才终于切身体会到，她已经是萧家的儿媳妇，是萧正明媒正娶不可更改的妻子了。

　　原本到这里都挺好，婆婆信任她，移交了管家权，夏婉觉得她也有能力管好这个家。偏偏手欠抽，临盖上前她又把账本子往后翻了翻，看到最后两页有字，夏婉没忍住打开摊在面前。

　　一溜排的圆圈圈还分行排着，跟小孩子涂鸦似的，夏婉看不明白，望向婆婆。

　　“哎呦，差点忘了，秋双今个借的钱还没记上呢。”

　　夏婉不可思议：“这些都是秋双婶子借的钱？”除了圈圈啥都没有，怎么知道啥时候因为啥借的钱，还有，这圈圈也太多了吧，原来像今天这样的事都不止一次了。

　　“是啊，原先三文两文借的我都记不住了，后来阿正给我出了个主意，说借十个钱就画一个圈，这样也省得忘记，你瞧前头那几个划掉的圆圈是秋双已经还了的。”

　　可是没还的圆圈更多啊，原来这事萧正也是知道的，夏婉觉得她还得好好消化一下这个事。

　　“对了，今个秋双借了咱几个圆圈来着。”

　　“十四个半，你给画十四个吧，那半拉不用算了。”夏婉已经失去了吐槽的欲望，加上前头说亲的事，这秋双婶子算是彻底记到夏婉脑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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