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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一荡
“你可以松开吗？”季相宜打破了这沉默，挣了挣，把手从曲清州手中抽出，还指了指他的手，“你手心里都是汗。”
曲清州脑子里一团浆糊在晃啊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把那只手蜷了蜷。
的确是汗津津的......啊不对，他一摇头，把这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脑海，加上岸边凉风一吹，总算平静下来。
眼前，正好是一艘画舫，主人就在他们旁边看着，寻思这两位是打算上船还是打算傻站，片刻之后，还是过来两步。
“两位可是要上船游玩？在岸边看的话效果其实不太好，到江上看那才是美景呢。”
还好，没认出我是县令来。
曲清州放松些许，道：“来一条船。”
“好嘞！”船家痛快答应，很快敲定这门生意，等两个人上了船，就划着船开了出去，向着江面上驶进。
季相宜和曲清州两个人站在船头，凉风习习拂过衣襟，都觉得十分舒适。
“咦，”季相宜出声，“这是什么曲子？”
曲清州也注意到了江面上传来的乐曲，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回答的时候也含含糊糊，“应该是有人在弹琴吧。”
“弹琴？”季相宜又听了一阵子，“弹得不错啊，我们过去看看吧。”
“琴声还是从远处听比较好，缥缈动人。”
“是吗，可是我还要看看弹琴的人。”
“弹琴的人大概更希望能够有人欣赏自己的乐曲。”
“可是我喜欢美人。”
“也许弹琴的不是美人呢？”
“所以我才要去看看。”
“那岂不是要失望？”
季相宜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着他，灯光暧昧，她的目光同样暧昧，看得曲清州心里一悬。
“噗嗤。”季相宜一声轻笑，歪着头打量他的表情，“你不想我去是不是？”
“......是。”
“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季相宜直接对船家道：“我要去那艘船附近。”
船家看了曲清州一眼，又看看季相宜，“姑娘啊，那艘船......”
季相宜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满，“我说我要过去看看。”
船家一噎，再没有多说，按照她的吩咐划了过去。
曲清州的眉毛拧了起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艘画舫一点点靠近那艘船，那艘......非同一般的船。
很快，船就到了眼前，接着船上明亮的灯火，季相宜可以看清这一艘船的全貌。
这是一艘很大的船，或者说，画舫，堪称雕梁画栋，装潢精美，风吹过时，微微扬起的帘幔间传来一阵淡淡的芳香。
季相宜耸了耸鼻子，“真香。”
曲清州看上去有点尴尬，只是船已经来到面前，船上专门招待的人也已经来到身前。
“两位客官，船上请。”负责迎客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船头，随着波浪荡漾着，依旧能够保持着美好的身姿，在每一位客官上船时送上一个温柔小意的笑脸。
还有一双似乎要绽放星光的眼。
曲清州从这一艘船跨到另一艘船，脚还没有落下，瞥见这船头的少女，就忍不住先别过目光去，一时无措间就躲闪到了季相宜的另一边。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曲清州的腰身已经挺得笔直，唯有一双眸子控制不住地往地上瞅，盯着船板也不知道看些什么，但是离他视线最近的当然是季相宜的袍脚，以及行动间从袍脚露出的鞋尖。
这明显回避的动作令少女有些许的失望，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专心留在了季相宜的身上。
季相宜果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温婉笑着的少女，也勾起了嘴角。
“姐姐，你真美。”
声音一出口，便能听出属于女儿家的甜软，少女愣了一下，旋即笑容灿然。
“谢谢。”
季相宜觉得满意极了，步伐轻快地继续往里走，步子刚迈出去，曲清州就觉得视线中的袍脚忽然晃了晃，就要飘走。
他的手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很快又跟上了季相宜的步伐。
只是没走出多远，季相宜就再度被人拦住，这一次，面前出现的是一个青年妇女，三十余年纪，眉眼之间依稀看得出旧时的几分惊艳。
“这位姑娘，”女子拦在季相宜身前，直接点明了她的性别，好声好气道：“这里不是姑娘来的地方。”
季相宜不以为意，“那就不要把我当做姑娘好咯。”
大概是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言论，女子怔了怔，又继续道：“但是姑娘依旧还是姑娘。”
季相宜眉头有些不高兴地挑了起来，“要你不把我当姑娘，难道我还上不了这条船？”
女子被噎了一下，紧跟着又苦口婆心近乎低声下气道：“姑娘，这是我们的规矩，实在不好因为你......”
“规矩？”季相宜是真的不高兴了，“这天底下，需要我来遵守的规矩还真的没有多少，起码没有这一条。”
女子的目光似乎向她的身后飘了一飘，收回时，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姑娘可知，这是什么船？”
季相宜张口便道：“花船。”
这下女子反而惊异了，“你可知花船......是什么地......”
“咳。”曲清州实在听不下去，轻咳一声打断两个人的交谈。
女子的目光立刻转到了他的身上，方才淡去的笑容此时就像烟火一般被点燃，“这位是......县太爷？”
曲清州觉得这三个字在这艘船上出现有点丢脸，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方便季相宜出面，他只好微微一笑，“正是本县。”
季相宜的目光也和那女子一样，移到了他的身上，盯着他的耳朵尖看得不眨眼。
“县太爷来我这里......”女子的目光在他和季相宜之间飘来飘去，“有何贵干？”
“偶然路过，这位姑娘想要过来听个曲。”
季相宜纠正：“我来看美人。”
女子的笑容又有点挂不住，却还是险险地挂着，“那好，我这就安排。”
女子走后，曲清州全身一松，方才那种架子也撤了下来，忍不住摸摸耳尖，向季相宜道：“你为何总是看我？”
季相宜笑吟吟的，“看你好看啊。”
再自然不过的语气。
曲清州对上她真诚的双眼，莫名其妙地说不出话来了，心底还有点懊丧。
懊丧什么，他也不太明白。
唔，大概因为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太自然？
女子很快为他们安排好了舱室，大概是船上最大的一间，却又小巧精致，三面通风，地上还铺着厚厚的锦缎。
舱室正中放着一张几，上面摆着酒水瓜果和一件盆栽。
季相宜很不客气地直接抢占了几后的正位，屁股落下了，才看到站在旁边不尴不尬的曲清州，勾勾手指，点点身旁的位置，“你也坐。”
曲清州的脑子里立刻又弹出五个大字。
七岁不同席。
“坐啊。”季相宜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怠慢，嘴巴又轻轻撇了一下。
曲清州果断将那五个大字赶出去，在季相宜身边落座。紧接着，他问出了一个纠结了许久的问题。
“你知道这里是花船？”
季相宜又不高兴了，“我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啊。
曲清州摸摸鼻子，想到此前女子提到这个话题时季相宜的反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惊诧。知道这位公主出了名的受宠，但是没听说，她居然连花船都知道啊......
他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当初那两眼一抹黑的模样。
当年立志科举，别人看到的是他的光鲜亮丽，但是他经历的却是刻苦努力，在家里闭关死读，很少与京城弟子来往，兼之家教严格，自然没有什么机会见识这种风流之地。
直到来了华安，风土人情都需要他一一领略，为了能够治理好这一方黎民，他也下了不少功夫，期间更是出了不少糗事。
被沈梦安宰了一顿，没钱还债无奈做厨师是一件，险些错上花船是另一件。
想当初，他初到宝地，为了能够做好一方父母官也是费尽心力，大晚上的出来考察民情，结果就......险些上错了船。都已经走近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船上人员的组成不大对。
女人这么多？
好在他的脑袋瓜还是好用的，很快就止住了这一错误，于是便维持了“平生不涉风流之地”的良好风评。
所以，他其实也是第一次上船。
但愿老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好歹我也是陪着公主殿下来的，对吧？
曲清州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安慰，扭头就看到季相宜此时难得的没有先拿桌上的瓜果开刀，而是双手托腮，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你不吃点水果吗？”
“啊。”季相宜低眉，目光飞快地在瓜果上扫了一圈，又克制地收回视线，嘴唇抿了又抿，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不知怎么视线忽然就一转，落到了曲清州的脸上。她眨眨眼，“你想我吃吗？”
曲清州对着季相宜饱含期待的目光，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啪！”季相宜一巴掌拍在了案上，像是拍板做出了决定，紧跟着嘴角一勾，善解人意对曲清州道：“既然这样，”她的表情十分勉为其难，“你亲自给我剥的话，我就吃吧。”
话音刚落，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一串葡萄塞进了曲清州的手里，生恐他不愿意。
曲清州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尤其是季相宜向他手里塞葡萄的时候，软软的手指头还碰到了他的手，他不用眼睛看，都觉得心里莫名地荡了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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