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 - 冰火情缘 (哈根炟释)

　　被命运左右的棋

　　回到浴火城中自己的寝殿后，樱空释背贴在身后关起的门上，脑海中又闪现出方才在落樱坡缠绵缱绻的片段。他依然可以闻到萦绕在自己全身上下的红莲留香。他舒心地笑了一下，一边开始更衣，一边开始思考以后究竟应该是何去向。

　　他觉得他还是应该暂时回到凡界去，因为毕竟只有那个凡人的云飞，才可以让他心爱的女子感受到无忧的快乐和幸福。而且，待在凡界，他才可以减少来自渊祭怨念的干扰，专心寻找办法来弥补对哥哥和梨落犯下的过错。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说不定可以找到复活梨落的方法。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在凡世的后面几年也远远要比在刃雪城中过得自由快乐。

　　当他沉浸在思绪中时，突然感觉到背后出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他猛地扭转头去，看到的又是那团诡异的黑雾，正缭绕在寝殿的上空。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打算离开了么？”黑雾用深沉的嗓音问道。

　　樱空释转过头去，不想作答。

　　“可是你该做的事情还没做完呢……”黑雾的话语中满是不怀好意的味道。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樱空释背对着他冷冷地答道。

　　“你那时难道是真没听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要你杀了他们冰火两族宗室中所有的人，尤其是那卡索和火族的公主！”

　　樱空释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愤怒但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如果那是因为一万年前你和冰火两族祖先之间的恩恩怨怨，那与我无关，也与哥和艳炟无关。但是，如果你真要想动他们一根头发，即使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会对你不客气的！”

　　“哈哈哈哈！桀骜不驯，果然同我年轻时一般。”那黑雾大笑起来，”不过我告诉你，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了！”

　　樱空释嗤鼻一笑：”你自己都说自己是灵力几乎完全散尽的一抹元神而已。你要真有能耐不早就自己动手了，又何须依赖我！”

　　“樱空释，你果然还是跟那万年前那欺瞒忤逆我的叛徒如出一辙！”黑雾说话的语气愈发强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樱空释这次终于转过身去，直视着黑雾蹙眉说道。

　　“好！你是该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哈哈哈哈……”黑雾散去之后，他诡异的笑声还是久久的回荡在殿内……

　　次日清晨，艳炟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便听到寝殿外传来的阵阵喧嚣声。

　　一个宫女推开了殿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她的榻边，一脸惊恐无措地哭喊着：”公主，不好了！……樱空释王子他……他突然……还有王……王快招架不住了……”

　　“冷静点！你这样支支吾吾的我怎么能听明白？！”艳炟严厉但冷静地说道。她心里在想，莫非是父亲知道了樱空释要离开的决定后和他起了冲突。她立刻翻身下床，飞奔了出去。

　　到了大殿后，她看到的是围绕在王座边众多的禁军侍卫，个个都是剑拔弩张的架势却又个个面带着万分恐惧。火燚摊坐在王座之下，一脸痛苦，手捂着胸口，气喘不已，仿佛是受了重伤的样子。站在火燚对面不远处的正是一身白衣的樱空释。

　　“释！发生什么事了？！”艳炟焦急地呼喊着，但是樱空释根本没有回过头来看她。艳炟又转回头向她的父王看去──他好像想警告自己什么话，却无力大声地说出。

　　眼看樱空释又缓缓地举起了一只手，几个侍卫急忙簇拥到火王前面，把他层层保护起来。

　　艳炟看到樱空释用他的拇指犹如数数一般，从另外四根手指上一根一根捻过去。每捻过一根手指，就有几个侍卫在他面前被蓝光劈开，瞬间烟消云散，直到他与火燚之间已完全没有阻挡的人。

　　此刻，艳炟第一次在自己父亲仰目对视着樱空释的脸上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此刻她开始觉得事态蹊跷，形势严峻。她大喊一声：”樱空释，住手！”可是樱空释还是根本不理会她。

　　艳炟正想冲上前去，但一道红光从她跟前闪过，强行一步挡在了火燚的面前──那是她的哥哥烁罡。艳炟注意到烁罡和樱空释刚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烁罡满眼都是震惊，然后又立刻化为了与敌人对峙的愤怒眼神。烁罡从掌中幻化出无数火光，对着近在咫尺的樱空释打出去，但却被樱空释用一只竖起打开的手掌中延伸出的蓝色光屏全部轻易地化解了。

　　然后，艳炟看到樱空释那竖起的五指突然分开，随即烁罡就像被什么挟持住了一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当樱空释又把五指一下并拢时，烁罡发出一声撕裂般的痛喊，然后浑身变得犹如抽去了骨头一般柔软无力。樱空释稍稍抬高了那只手掌，向一侧划了出去。烁罡顺着他划掌的方向整个人被甩了出去，摔落在地上，一直滑到艳炟脚边。

　　艳炟惊呼一声，急忙跪在地上扶起哥哥。烁罡躺在艳炟怀中时已是动弹不得，满脸痛苦。他竭尽全力从嘴中吐出了几个字：”他已断了我浑身筋骨……艳炟，快逃……他不是樱空释，他是魔鬼……”话似乎还未说完，烁罡的双眸已失去了光彩，脸朝着艳炟的肩头那侧垂了下去。随着火燚一声痛彻心扉的呻/吟，艳炟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艳炟觉得自己胸中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抱着烁罡泪如泉涌，凄厉地喊着”哥”。抽泣中，她看见那双白靴缓缓地走入她的视线内，接着，烁罡的躯体就开始化成星星点点的红光，消散开来。

　　她抬头望去，看见的是一个有着与樱空释一般美丽躯壳、但瞳仁无光而且面目狰狞的银发男子。瞬间，艳炟意识到现在的眼前人和那时在浴火城王宫外挥着噬神剑向她砍来的樱空释是完全一样的。

　　艳炟立即停止了哭泣，挺直身体站起来，怒视着眼前的男子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想要干什么？快给我从释的身体里滚出去！”

　　男子嘴角撇出一丝邪笑：”你果然聪明，就和一万年前的那个她一样。”他的脸色突然一沉，变得满面煞气，”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你们的原因！”

　　艳炟听罢睁大了眼睛──她已经猜出那恶魔是谁了。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使出幻术保护自己，就已被那男子手中划出的蓝光狠狠地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一根大殿的柱子上然后滑落下来。

　　还没等她有力气支撑自己站起来，一道蓝光劈落在她眼前又幻化回了银发男子的模样。艳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左侧从肩膀到手指都传来骨裂般的疼痛。她咬牙忍痛，抬起头瞪着那垂目俯视着自己的男子怒斥道：”你为什么要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做这一切他根本就不想做的事？！”

　　那恶魔般的男子甩手用幻术在艳炟的颈上扣上了一圈蓝光。她的背一下子紧贴在柱子上，被那蓝光掐着脖子提了起来，直到她的双脚完全离开了地面。

　　那男子将手也一把掐上她的脖子，用晦暗的紫眸直直盯着她说：“你说这万年来被欺骗、背叛和杀戮的仇恨，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呢，焰主？”

　　“你在说什么……谁是焰主……”艳炟在几乎窒息中竭力喘息着，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释，你快回来啊！” 慢慢的，她开始觉得眼前发黑……

　　突然，艳炟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白色光芒从自己胸口上散射出来，直直刺入对面的那对满是杀意和邪气的紫眸中。那男子一下子紧闭起双眼转过脸去，他掐在艳炟颈上的手也仿佛像被针刺了一下立刻缩了回去，去遮住他被刺痛的双眼。

　　艳炟从他的掌中脱落出来后，一下摔了下来。她靠着柱子坐着，不停得地咳嗽和急促地喘息着。她将抚摸着自己印着深深勒痕的脖颈，突然感觉到了颈下那渗透着冰凉寒意的坠子。瞬间她明白了，是樱空释附在樱花坠上的那丝元神救了她。

　　她抬起头去看对面的男子，他已经跪在了她面前的地上，一手仍然是捂在脸上，不停地颤抖着。从他微微张开的指缝间，艳炟可以看到他痛苦挣扎的表情。

　　艳炟把跪在地上的膝头挪到了他身边，用那只尚可动弹的手臂将他满是银丝的头揽入自己的怀中，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释，不要放弃！千万不要放弃！我在这里，我是艳炟……”

　　不久之后，艳炟感觉到她怀中之人停止了颤抖，缓缓地将他贴在自己胸口的头抬了起来。那对紫色的瞳仁中虽仍有迷惘，但已恢复了以往的清澈与透明。艳炟终于送了口气，微微笑了一下。

　　樱空释看过艳炟的肩头，发现了坍塌在火岩王座下奄奄一息的火燚。他再转头向一边望去，看到了掉落在地上、已经折断的烁罡的抹额。他紫色的瞳仁突然张大了，满是震惊。他虽然从昨晚睡下后什么都记不起来，但从艳炟脸颊上依然留存的泪痕来看，他已经猜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艳炟，对不起……”他双手把着心爱之人的肩膀，把她紧紧拥入怀中，可是确听到了她的一声痛喊。他急忙放开了她，焦急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我的手臂，好像断了……不过没关系，稍加幻术疗伤便马上会好。”艳炟轻声说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樱空释立即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覆盖在艳炟的左臂上，用幻术帮她止痛。

　　“释，刚才你被渊祭控制了心智，所以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以后要小心保护好自己……”艳炟话还未说完，她的头已经倒向了樱空释的肩头。樱空释吃了一惊，急忙把她反转过来靠在自己怀中，用另外一只手贴上了她的脸颊，拇指放在她的鼻下。当他发现她只是昏厥了过去，才松了口气。

　　这时，一片死寂的大殿中开始从四面传来杂碎的脚步声。那些方才被吓得躲藏起来的宫女和侍卫们开始从柱子后面或是门外的远处走来。

　　“立刻带火王回寝殿疗伤。王子为了保护王牺牲了……准备为他操办后事。”樱空释看着怀中双眼紧闭的艳炟，一边吩咐道，”叫御医即刻随我来公主的寝殿。”说完，他从肩膀和膝下捧起了艳炟，在仍是战战兢兢的众人眼前离开了大殿。

　　在医者离开了艳炟的寝殿后，樱空释一直坐在她榻边守候了很久。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异动似的一下站了起来，化作一道蓝光离去了。

　　樱空释转移回自己的寝殿之后，猛然转身抬起头怒视着他脑后上方的那团黑雾。他从掌中化出两道凛冽的蓝色强光，直冲着那黑雾劈过去，不料那蓝光击中黑雾后便消散了。

　　“哈哈哈哈……”那黑雾邪气地大笑着，”你不是都已经知道我只是残留下的元神么，那你的幻术要怎样伤到我呢？”

　　樱空释蹙眉说道：”是我疏忽了，居然让你在我熟睡之时上了身。”

　　黑雾冷笑道：”呵呵，你熟睡也好，清醒也好，我若是想上你的身体操纵你，任何时候我都做得到！”

　　樱空释震惊又愤怒地睁大了眼睛。

　　“樱空释，二十多年前，当你来到噬神剑洞取剑的时候，你还记得你用自己的血祭了那把剑么？”

　　听他这么一说，樱空释才想起那时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团黑雾。

　　“你想起来了对么？黑雾得意洋洋地冷笑道，“呵呵……我告诉你，我才是这噬神剑真正的主人！ 这把剑是在两万多年前专门为我打造的。除了我自己和留着我血液的后裔，没有别人能驱使这把剑。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神或者是凡人，只要他们的血滴到了这把剑上，至死都可以被我任意操纵心智。”

　　眼见樱空释又是一脸怒不可遏的表情，那黑雾狠狠地威胁道：”现在你明白了么？即使你自己不想动手的话，我也可以照样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杀掉！……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看你是不是和那个一万年前被我创造出来又背叛了我的混账东西一样，欺骗了我，甚至还和冰火两族联合起来谋杀了我！”

　　樱空释贴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哼！你给我记住，我时时刻刻都在看着你。你好自为之！”说罢，黑雾从寝殿的露台上飞了出去，消逝得无影无踪。

　　黑雾离去后许久，樱空释一直都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最后，他紧攥的双拳松了开来，脸上也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他离开了自己的寝殿，又回到了艳炟身边坐下。

　　他一直凝视着沉睡中的艳炟，望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轻轻地打开了她的手掌，在里面缓缓地用幻术写了三个字，随即起身离开了。

　　那三个字他从来都没有亲口对她说过，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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