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吟

作者:夜水含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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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鲲鹏一梦


      二零一六年六月十七日,北京,暴雨黄色预警。
      北海公园五龙亭,成日升负手望着雨帘,眼袋松弛犹如两坨服帖的沙包,毫无用武之地。

      “报告成局,许局刚刚发来消息,指挥中心叛乱已定。陈副组长受轻伤,暂无大碍。”
      “报告成局,北海、玉泉大庙、崇文门、潭拓寺四处海眼检测到地下水位上涨,已启动应急预案。萧家要求全权介入,需要征求您的同意。”
      “报告成局,北新桥上空有人目击到一条黑龙出没,要通知特别行动组赶赴现场吗?”

      接连不断的意外情况在人为作用下,向着前所未有的严峻事态进发。
      黑蛟吊着一只玄武,以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势头,强行冲破狭隘的锁龙,一举冲上云霄。萧景瑜暗中道了声“收!”,故在离地五米远时,玄武及时松开黑蛟,载着满背的残兵伤员砰轰落在地上。
      本就晃动不止的大地发出几声怆然的悲鸣。

      伴着几十年一遇的狂风骤雨,重获自由的黑蛟肆意翻腾在滚滚乌云之中,咆哮着,怒吼着,悠远的龙吟声回荡在东城区上空,又哭又笑,不知是喜还是悲。
      五百年来的因果过往,皆随着黑蛟渐渐消匿的身影一起,化为风雨,一笔勾销。

      能活着出来实在是太好了——重获自由的人们如是想道。
      救人的救人,忙活的忙活。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家主盼来的萧衍一副快哭了的模样,朝萧景瑜扑了过来:“家主!刚刚元老院的人来过了,差点就要打起来,还好出现了一位超级厉害的前辈!您……您怎么是从锁龙井里出来的?!还好您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待萧衍喋喋不休唠嗑完,萧景瑜指间夹着一枚骨钉,往挣扎的丁吉昌后颈干脆利落地按了进去。后者周身一搐,晃了晃,栽倒在了雨中,不动了。
      “嗯,干得好。”萧家主淡淡道。
      吓得萧衍立马闭嘴,咽了一口口水。

      季尧背着剑匣,从萧景瑜手中面不改色接过丁吉昌,从中穿过萧家人墙,全程只字未提。仿佛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任何能令他挂念的东西了。没有,什么都没有,包括萧景瑜在年赛开幕式上轻描淡写的质问。
      ——“就算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我猜是不会的,哪怕轩澄活着,你也不会。”
      可即便轩澄不在,他还是来了。一声不响地来,又一声不吭地走。

      目送季尧渐行渐远,萧景瑜抬起头,隔着倾盆的雨幕,望向远方某个须发尽白的身影。
      任凭风大雨大,丝毫不影响钟鸿雪骨子里所透出的烟火渺然之气,同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相比,过于地格格不入。
      萧景瑜就这么望着钟鸿雪,钟鸿雪亦是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他。
      末了,钟鸿雪挥了挥衣袍,袖口拂过背上足有一人高的巨刃,转身消失在了风雨里,再也没回过头来。

      钟鸿雪前脚刚走,黑色商务车冒雨而至。
      车门打开,夏恒生打伞走下车,看见自家傻儿子把只兔妖往林放怀里一塞,气势汹汹地扑向萧景瑜,拽着其领口,眼中怒火喷射:“为什么不等他们?!说啊!你为什么不等他们?!!”

      萧景瑜垂眸睥睨着比自己矮了小半截的夏子期,声音平静得就像锋芒大成的薄刃:“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多等,我只是做了必要的取舍。”
      “什么狗屁取舍?!”夏子期吃了一嘴暴雨,一滴不剩喷给了萧景瑜,“你让他们怎么出来?!怎么出来啊?!!”
      “你觉得他们是因为谁才涉险下地救人的?”

      那一声反问道得夏子期神情骤变,其瞳仁微缩且颤抖,指关节因用力过度开始扭曲。愤怒、自责,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连看见老鼠都要绕道的夏子期不知哪来的勇气,操起拳头,朝萧景瑜小麦色的脸颊猛地就是一拳——
      空气凝固,气氛尴尬。

      萧衍在距离二者一米不到处,目睹了自家老大被打的全过程。明明只有一锤头,在萧衍眼中就像挨了发地对空导|弹,脑中防空警报吱吱响个不停。
      好在夏恒生即使赶到,硬是把夏子期从萧景瑜身上拽了下来。

      远方,被淋成一团水球的朱雀鸟凄凉地叫唤了几声,一头扎进雨中,飞没了踪影。
      大雨见缝插针地流过头皮中的沟壑,顺着夏子期额头淌下道道水龙。他执拗地挣脱开夏恒生,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摔进水坑,面朝稀巴烂的井口,一阵嚎啕。

      陆上风雨潇潇,地下暗流涛涛。
      岁月的洪荒肆意奔流在不见天日的地下,自西向东,潮起潮落。大概是来自大海深处的小精灵在这迷了路,久而久之,漆黑的石壁上竟也泛着几缕光。

      大鱼托起落水的降妖师们,顺着地下暗流游向不知名的远方。
      洞塌了,姓陆的跑了。惊涛骇浪把这对亡命鸳鸯卷进海里,几经沉浮,竟然又被刚刚的大鱼救了起来,看来是命不该绝。
      想从锁龙井升至回面已经不可能了,暂且只能这么飘着,有始无终。

      鱼背上,轩漓摸黑握住的景杭的手,继而被后者余力尚存的胳膊揽了过去,紧靠在张弛有度的胸肌上,动作前所未有的温顺。
      她喃喃着咬住唇,气若游丝:“景哥,我冷……”

      已经许久不曾耳闻这个称呼的景杭稍怔,忙把人儿搂得更紧些:“别怕乖乖,有景哥在呢。暖烘烘的胸膛留给你,免费、自发热、不限时长,随你怎么用,还包终生售后哦~”
      小奶猫黏糊糊地嗯了声,像是脱胎换骨彻底变了个人。

      可那声“景哥”喊得景杭心神不宁,方寸渐乱。
      他太了解自己的心肝儿了:性格之要强,绝不会轻易流露出孱弱的一面,伤痛更是闷着藏着不会说。现如今,她卸下所有带刺的外壳,化身成求抱抱的软体动物,主动往景杭怀里钻,说到底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真的累坏了,累到无力再维持多余的防备,把骨子里的本性坦荡荡地抖了出来。

      心情甚是复杂的景杭趁黑拨开刘海,轻轻在轩漓额前落下一枚缱绻的吻。
      “饿了吗?”景杭柔声唤道,“想吃什么尽管说,等出去,景哥给你做。”
      轩漓嘟囔了声,主动把额头送过去,看起来像是要再讨个亲亲的样子:“什么都想……”
      “哇,这要求有点高诶!”景杭顺势啄了口小嘴,“万一完不成的话……那我只好用肉偿满足小主的口腹之欲啦!”
      “……”

      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会做饭。
      大流氓用两腿夹着他的小心肝,像是生怕她随时会滚水里一样,心心念念地蹭个不停。半晌,在清脆的流水声中,听其道:“我的记忆有点混乱……”

      景杭蓦地一愣:“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轩漓又往景杭怀中挪了半寸,冰凉的气息呼得喉结阵阵酥痒,“刚刚我被赵晗秋拽进忘川河的时候,看到了些零散的记忆片段。有些关于我们的过去,还有些关于……我哥。”
      “嗯,然后呢?”

      “其实我的记忆里一直存在着一些空白,但我发现,关于轩澄这部分的记忆,不仅不能恰好填补上空白,还有一些和我现有的记忆存在出入——”
      “让我理一理阿漓——”景杭抚摸着小心肝儿的后脑勺,示意她别急,慢慢说,“你想表达的意思是,你的记忆一是存在缺失,二是被人篡改过……是这样的吗?”
      “嗯……”

      伊人伏靠的胸口骤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般。
      “谁会这么干?!”景杭涩声问道。
      轩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我猜是轩澄干的……因为朱雀使刚刚说了,我哥欠她和青龙使一把黄泉笔没还,而黄泉笔最大的作用就是——”
      “修改和消除记忆。”

      流水潺潺,一片死寂。
      景杭将两人的额头彼此相贴,双手却在其身后攥成拳头状,柔声道:“轩澄都在记忆里和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务必要找到山河社稷图以及妖王,以及——”
      “以及什么?”景杭追问。

      轩漓稍稍一顿,贝齿轻咬下唇,将那句“以及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咽了回去,改口道:“以及……山河社稷图上有我们想知道的一切。”
      “这山河社稷图到底是什么宝贝,怎么一个个的都奔着它来了?抱歉……我没有指责你哥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山河社稷图的背后,必然有阴谋。”

      景杭尚因一句无心之语向轩漓道歉,却听后者哽声道:“所以刚刚那一击,是我冲动了……如果我没提早出手,或许就不会把姓陆的放跑了……”
      “不阿漓,你没有错——”
      “不、是我的错……”比景杭稍矮些的额头咯咯打着颤,错乱的气息悉数钻入景杭鼻腔,“是我忍不住、我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了……你是人,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人……可是、可是我好怕啊……我怕那一天真的会来……我怕到时候我无能为力,救不了你,我怕我、我……唔……”

      话锋透出哭腔之前,景杭忽然捧住她的脸,在伸手难见五指的黑暗中,精准地用唇舌覆住柔软的唇瓣。深入、旖旎、缠绵——直到怀中颤抖的身体平复了几番,方依依不舍地松开,伸出舌尖,在眼角轻然一舔。
      “甜的。”他笑了笑,看不真切的深邃龙瞳闪过几缕占有的神色。
      被那一吻羞得面上滚烫的轩漓低了头,恨不得在胸肌上找条缝,钻进去。

      “别怕阿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用来改变这个世界足够了。”景杭沉着声,温柔到极致的磁性嗓音缓缓道,“只要我们像现在这样在一起,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得了我们。所以,答应我,别再一声不响地离开,别让我跑遍全世界找你,别什么都瞒着我,别再不顾安危地做傻事。否则……我真的会疯了的……答应我好不好阿漓?求求你答应我……”
      字字掏心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轩漓卖力地点着头,仿佛只有不同寻常的点头频率才能传达得了肯定的回答。

      闭上眼,世界一片安静。
      两颗彼此紧挨的心脏隔着胸腔怦怦直跳,就差搭起一座鹊桥,来一趟心心相会。

      轩漓就像一只软香软香的猫崽子,蜷在景杭臂弯里,望着对方俊朗的眉眼,呢喃道:“它到底要带我们去哪?”
      “不知道呢,只要别因为没付船费突然翻船了就好。”

      话音刚落,稳健飞游的大鱼忽然翻了个身。动作之快准狠,简直和不交网费就断网的网管一模一样!
      一语成谶的景杭捞着他的宝贝蛋从水里浮了出来,勉强在一块还算平坦的空地上靠了岸。

      “哎嘛我去!这么小心眼的吗?!”
      景杭麻溜地拈来张火符,勉强燃起一缕微弱的火光。晃了晃,映出轩漓瞪人的小眼神,连忙撸起主子来:“宝贝儿!我我我错了!都是我的锅我来背!嘤……”

      哀嚎声中,幽黑的石洞倏然炸开一团亮光,刺得两人一个转身找掩体,一个忙用手捂住对方的眼。那团亮光犹如天降之物,衬托出一道恍若隔世的缥缈身影。
      一位踏着白光缓缓而来的男人。
      缩在景杭怀中的轩漓不安地转过头,勉强用余光看清了来者。

      那人一袭左衽黑长袍,松松垮垮的,却衬出其清瘦修长的身形。乌黑柔顺的长发一直拖到地面上,没穿鞋,光着脚,面容之清隽恐怕只有白吟风能同其一争高下。
      他略略垂眼,用俯瞰众生的眸光望着眼前的降妖师们,淡淡笑道:“你说谁小心眼呢?”
      景杭:“……”
      轩漓:“……”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一股比黑蛟更甚一筹的妖气震得两人四肢百骸一紧,却又比苦大仇深的黑蛟少了几分压迫感,至少还没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步。
      一只以大鱼为原型妖……
      等等……好像哪儿不对劲……

      被折腾到大脑屡屡短路的双雄们倏然一怔,脑仁堪比弹幕般齐齐刷过一行名句:“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这玩意是鲲……!
      换而言之,他们一路是坐着鲲神背上过来的?!

      “没没没,我不是说您……我、我没那个意思……”景杭咽下一口勉为其难的口水,极其小心、谨慎地推敲着态度与措辞,“冒昧地问下您,您……就是鲲神吗?”
      谁知本尊潇洒不羁地甩了甩衣袍,大大方方道地嗯了声。
      景杭差点没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扑通一声喊鲲哥。

      然而鲲哥只是收了几分恶作剧似的笑,他望着眸中不见点漆的轩漓,就像是望着孩子那般,温声唤道:“你就是轩漓,对么?”
      轩漓被唤得微蹙起眉,将所剩无几的力气汇在烟嗓上:“您怎么知道的?”

      “鲲能看穿世上所有的梦,就像白泽能预见未来。”鲲神波澜不惊的声音萦绕在石洞中,显得格外清幽,“你在忘川河里所看到的一切,便是我能看到的一切。”
      “您说那是梦……?”轩漓绷着牙关,声音不免飘忽,“难道不是我的记忆么?”
      “梦即是记忆,记忆即是梦。可是人又怎能辨得清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真实呢?如果梦里的世界足够真实,没人知道自己其实是在做梦。这世上有些人偏要将记忆当成梦,也有人宁可把梦破格为记忆。醒是一种境界,梦又是一种境界,它们只是一时的,却不是一世的。正所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景杭觉得站自己对面的不是鲲神本尊,而是打着鲲神招牌的庄周转世。
      “听说您是北方的守护神?”他问。
      鲲神笑着道:“到底什么样的程度才能算得上是守护神呢?”
      景杭略略摇头:“抱歉,我不是妖,这个问题超出了我力所能及的评价范畴。只能说……我所知道的一些妖是这么认为的。”

      鲲神本该温柔的笑渐渐地成了苦笑,道:“可如果他们知道我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估计就不会那么认为了吧。”
      景杭和轩漓异口同声:“……朋友?”
      “嗯,那只被人扣在锁龙井的黑蛟就是我的朋友。”
      “……”

      双雄们觉得自己问了个绝世傻逼的问题。
      不过鲲神看起来倒像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悄然滑落的青色长发半挡住他的灵秀的脸,很快被其捏着指腹拢在耳后。指尖微张的弧度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哪怕多一点或是少一点,灵气便荡然无存了。

      斟酌了好一会,景杭支吾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那只黑蛟是您的朋友……”
      “不用害怕年轻人们,鲲神的词典里没有有仇必报,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
      说得景杭心更虚了。

      “能冒昧地问下您的朋友之所以会被锁在井里……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吗?”轩漓道。
      鲲神微一晃头:“也不算是得罪吧,主要的原因是——它被骗了。”
      轩漓:“……?”
      “准确地说,是因为我从才被骗的。”

      鲲神垂着眼眸,清幽的白光隐隐攒动:“当年姚广孝需要一只能镇住海眼的妖,而萧家则要利用这只妖掩护手里的山河社稷图。一来二去,便挑中了我那盘踞在顺天府不喑世事的朋友。当然,那时候的它还只是一条幼龙,人们便骗它说我被困在了海眼里不得脱身,全顺天府上下只有它能救得了我。谁知道它想也没想,便带着链子往坑里一跳——”

      说着,鲲神又笑了,笑中透着无尽的凄凉。
      “傻呀,鲲和蛟龙一样都是水里长大的妖,怎么会被海眼给困住呢?话说回来,如果连千年修为的我都被困住了,它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闻者攥紧了手心,只觉得那根连心的筋疼得慌。

      “我不是四灵神兽,所以揭不开锁链上的符箓。这五百年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年从北海出发,顺着暗流来到这,告诉它外面世界发生的变化。崇祯吊死了,多尔衮入了山海关……我看着它从幼龙长成了蛟,也见过日本人和□□拉动链条时它痛苦的样子……还有无数奔着那四分之一份山河社稷图而来,却无功而返的人们。”

      “在我们之前还有人到过这?”轩漓拧着秀眉定定问道。
      “很多,多少你无法想象,但山河社稷图上加持着四家封印,并非那么轻易就能拿到的。”
      “为什么所有人……所有妖,一个个为了山河社稷图都和疯了似的魔怔了——”
      “因为得山河社稷图者得天下。”鲲神眉眼微眯,道,“等你们有了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决心,自然就会执着于这一切了。”

      轩漓还想再说些什么,鲲神却先其一步招了招手,意在叫她过去。
      景杭条件反射地扣紧她的腰,生怕小心肝儿被大头鱼叼跑了。
      “过来,孩子。”鲲神又一次唤道。

      那声清亮且温柔的呼唤让人根本无法抗拒,轩漓怔怔地朝前去了一步,她的瞳光几经游离,终是抬起,望着容颜冰封不变的鲲神,好似岁月洪流中的一抹清泉。
      鲲神伸出手,轻轻覆住她的胸口。

      顷刻间,记忆的断章再度化成洪流,透过胸前节骨分明的手,悉数涌进轩漓脑中——
      她看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站在沉睡的黑蛟前,手捧灿金色山河社稷图,朝一身玄衣的鲲神微微一笑。
      她看见山河社稷图化作一团柔光,随着某人诚恳且恰到好处的行礼,飞落在鲲神手里。

      她看见眼前本该是鲲神的面庞竟变成轩澄的模样,眼中浸满了温柔而宠溺的光,几乎要拧出蜜来。他轻抚着妹妹的头,似羽翼般轻描淡写的口吻一直化进了心坎底:
      “对不起阿漓,哥让你受苦了。”

      历史的涡轮奔腾不息,向着人为安排好的轨迹滚滚向前。
      扑通、扑通——伴着骤如鼓点的心跳,一滴晶莹的水珠顺着眼角悄然滑落。
      那是她活着的证明,梦醒的标志!

      景杭灰褐色的瞳仁骤缩,竟将入鞘了的却云剑抽出半截!剩下半截却被轩漓按住。
      她抹去那颗让景杭勃然动怒的泪珠,强笑着同鲲神道:“您不打算要山河社稷图吗?”
      松了手的鲲神摇头道:“山河社稷图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见过这世间太多的梦,也看透了所谓的人心。与其揣着一张于我无用的图,不如把图交给真正能够把握住它的人。

      说罢,长发飘冉的鲲神重新变成了鱼的模样,跃入水中,恶作剧似的喷出一柱水花。示意岸上的人们该上船了。
      依旧愤然的景杭蹙着剑眉:“阿漓,那只臭鱼刚刚是不是欺负你了?!”

      轩漓不答,只是笑了笑。她拽着景杭的手,无情的时光仿佛倒退回了从前。
      那年他们都还小,却像握着珍宝一般紧扣着彼此的手。迎着西边火似的绯红色晚霞,小脚丫子踩在湿滑细腻的沙滩上,步步相连。

      北海畔,暴雨倾盆,寸步难行。
      雨点惊扰下的湖面波涛翻涌,忽有巨浪掀起,一只硕大的鲸鱼载着两人影跃出湖面。离水的瞬间,大鱼当即化身为遮天蔽日的大鹏鸟,用青黑色鸟翅卷起背上的人,往五龙亭下霍然一甩——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它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到天地之间所有风雨皆为其让开一条路。又是那么的隐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们的梦里、心里、记忆里。
      这一晃,便是五百年。

      轩漓觉得自己就像一朵泡发的香菇,望着鲲神消失在了雨幕中,脸贴脸地趴在景杭身上。
      “宝贝儿。”四仰八叉的景杭收了臂,掰来近在咫尺的小脸,故意揶揄道,“你这是要给我做人工呼吸吗?”
      轩漓:“……”

      回头一看,身后圈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是啊,终于回来了……

      “有一会不见了,孩子们。”成日升站在人群中央望着他们笑眯眯道,“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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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_(:з」∠)_
    最近熬夜加班加到昏古七……对不起大家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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