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吟

作者:夜水含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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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线救援


      浩浩水幕随着水洞的闭合消失,重新沦为无形的水波,肆意漫过桥面,汇入波涛之中。
      双雄们全身湿了个透,吸饱水的衣物紧紧贴服着肉身,平白无故增了几斤重量。甚至连伤口都被水冲得惨白,没过多久,又翻出粉红色的坏肉。

      轩漓顶着一头水帘状的青丝,在遍地水洼中站起身,双眼通红地盯着水洞消失的位置,双膝一软,又扑通砸在桥上。
      二度起身的时候,情况比她好不到哪去,甚至更加糟糕的景杭从后方环住其颤抖的身躯,伏在肩畔,一字一顿涩声道:“阿漓,别去了……”
      因为这时候赶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可言。

      宰舟设计的时候便是水陆两用,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沉入水底。水面上的那口大洞不是普通旋涡,而是连通另一个独立空间的入口。
      换而言之,10号宰舟连同饕餮穷奇等大妖,此刻已经躲入一个一时半会谁都无法找到的地方了。

      桥头处,从8号宰舟一路奔来的温玲跑在前头,在稍作停顿后,惴惴不安地跑至两人面前,蹙眉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只穷奇、一只饕餮、一只巫支祁。”景杭松了怀中的人,却仍牵着她不放,“他们撞翻9号车,挟持了10号车,走水路逃进独立空间里,现在恐怕……”
      恐怕后面的话无需多言,摇头足矣。

      温玲又愤又恼地骂了一声:“操!”捏着对讲机背过身准备吼人。季尧则单手提着剑匣,上前一步,继而冷静问:“谁在10号车上?”
      “夏子期。”景杭应道,“被成局钦点的林放也在。”
      “还有丁吉昌。”被青丝挡住半张脸的轩漓音色惨淡,“胸口大出血。”
      气氛之死寂,足够挥起拖鞋扫死几只西伯利亚来的蚊子。

      对于季组长而言,诸如“已经没事了”之类的安慰话决计是不会说出口的。姑且只能把腿一并,用一成不变的老干部口吻淡淡道:“先救人。”
      景杭替轩漓嗯了声,在咽下一口气克制住情绪后,再三确认后者无大恙,方才轻拍其后背,搀扶着她温声道:“走吧,阿漓。”
      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个敷衍的“嗯”字也没有。

      被撞翻的9号宰舟连打了几个滚,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态。车上的人经历了饕餮惊魂,还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虽然摔断胳膊和腿的好几个,受伤开洞的更是一把抓。
      轩漓的大脑彻底成了一片空白,游走在几位伤者之间,机械似的止血、包扎——哀嚎和哼哼全都成了耳旁风,要不是手头有人一声又一声地叫唤她:“学姐?学姐?!”
      她冷淡且漠然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再看看已经包扎成结、还被自己死抓不放的绷带,僵硬地松手站起身。

      不远处,那位上车前神采奕奕的小惠姑娘,此刻正拖着一条筋骨错位的腿,花容因疼痛而扭曲,冷汗淋漓,毫无血色可言。
      处理完毕手上的活,景杭自然而然向着下一位伤者走来。见来的是景杭,小惠本就惨淡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痛苦地背过头,迎接她的却是一双沾满了血色的女性的手。

      轩漓突然俯下身蹲在小惠腿边,叫停了景杭:“那边伤得更重,你去看看吧。”
      顺着所谓的那边望去,景杭只看见一个蹭破皮的家伙在满地打滚。于是他又转回头望着轩漓,可见她没有改口的意思,便什么都没问,走远了。

      小惠贝齿紧咬下唇,强忍住眼角的泪花,颤声喃喃着:“谢谢……”
      “不用言谢,谁都不想被喜欢的人看到难看的一面。”轩漓垂眼捏着小腿骨两端,似在琢磨该怎么把错位的部分接到一起,“有点疼,你——忍着点。”
      咔嚓一声脆响,与其说是断骨重接,不如说是一颗心碎裂的声音。

      待前头专业的医护人员赶到,基本就没这些业余赤脚医生什么事了。
      轩漓矗立在车边,望着搜救船只往来无果的河面,神志微恍,不知不觉地向着河岸边步步走去。直到突然出现的景杭拽住她:“阿漓?”
      她回过神,扭头望向景杭身上几处挂着彩。最明显的一处在眉骨,就像俊眉被刀生生割裂断半截,剩下一撮枯萎的杂毛裸露在外。

      “伤员都处理差不多了吗?”轩漓叹了口气道。
      景杭点了点头,湿漉漉的衬衣无形中勾勒出其傲人过头的上半身线条:“基本没有遗漏,除了一个人。”
      轩漓皱着眉头:“还有谁?”
      “还有我呀~”说着景杭没羞没臊地把人往怀中一捞,想逃也来不及,“人家可是专门等着你来帮我包扎的呢!可等了半天,你宁可给其他姑娘接腿,也不给景哥包个手。景哥哥这心拔凉拔凉的哇,不给亲亲的话我就要——”
      “就要什么?你倒是说啊?!”

      轩漓猛地一推身前之人,哪知道对方摆明了故意逗她开心,身体顺势左扭右摆躲开喵喵拳十八招。最后免不了主子一声娇喝:“你到底要不要我给你包?!”
      “要要要!”景杭忙伸出伤势不足挂齿的手,眨巴着深邃的大眼,“结要打成爱心形的!”
      轩漓:“……”

      主动讨食狗粮且吃了个饱,景杭摸了又摸手背爱心状的绷带结,时不时地摆正以示炫耀。
      他同轩漓并排而站,道:“如果夏子期没有和你换车,该坐10号车的本应该是你。”
      “如果我坚持不换车就好了……”轩漓攥紧的双拳犹如两颗铁疙瘩,声色颤抖,“至少我……我一个人能……”
      “不,阿漓,不是你的错,别这样自责。”

      景杭敞开了怀抱揽住她,用下巴尖蹭着湿滑的头顶,顺手将遮挡的青丝拢至后方。思忖半晌,道:“莫非……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奔着10号车来的?”
      轩漓闻声抬眸,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他。

      “抱歉,是我想多了。”
      景杭低头在其水光盈盈的额头上轻然一碰。未几,季尧背着其标志性的子母剑匣,出现在两人后方道:“随我去1号车,成老爷子找你们。”
      挨得领导主动找上门,必然不是什么好差事。两人彼此相视片刻,还是跟着季尧走了。

      一路上,景杭始终握着轩漓的手,一直到了上车入座,也不肯分开。
      1号上的闲杂人等已被清场,仅剩下几位以成日升为首的国安部高层环坐成一圈。因为国安部特别处二局高层俱在的缘故,不论氛围还是规模,这1号宰舟同其他宰舟相比,着实要来得厉害不少。

      成日升还是那位笑容可掬的成老爷子,与成局相比,副局长许益美则显得过于不近人情。听罢当事人对整体突发状况的粗略陈述,许益美只手落桌,腕间的玉石磕桌角上,厉声质问:
      “休得胡言,饕餮穷奇皆是上古凶兽,怎可能轻易现世作祟?再者,你们说的巫支祁早已被锁于淮井之中,又何来帮凶一说?!”

      “没人规定上古凶兽非得在哪个地方待着不能跑出来,除非国安部有通天的本事,开间地牢把他们拴着。”
      轩漓不顾对方是多大的官,或是辈分又比自己高了几许。竟以轩家管事者的身份,甩下掷地有声的说辞:“至于巫支祁到底怎么从淮井里出来的,难道不是因为多年之前,降妖界的某个环节就已经开始出现崩坏了吗?”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轩漓这只猫崽子竟是表现得比山霸王还凶悍。倒是景杭这位当主子的十分满意,不顾许老太太冷厉的面色,公然用绑着爱心绷带结的手搭上奶猫肩膀,悠悠补刀:“四凶到底现没现世,巫支祁究竟在不在淮井。这种问题难道不是情报组最清楚吗?”
      许益美身边,情报组组长赵承规和副组长温玲的脸色就像刚刨出地的土豆似的。

      温玲当真服了这对一唱一和的两口子,时不时还要捅自己一刀,或是甩口黑锅过来。
      然而赵承规表现得就比温玲老道得多,用一句轻描淡写、毫无实质意义的:“一派胡言。”提前灭了对方一波先头部队。

      这下轮到景杭令人捉摸不透地淡淡一笑,目光同轩漓短暂交汇过得许可后,旋即道:“赵组长可还记得三年前一共抓捕了多少位叛乱分子吗?”
      “定罪关押在地牢里的一百四十八人。”
      “这一百四十八人全都收押在案,无一人放出,对吗?”
      “不然呢?”

      赵承规还真是应了那句有其父必有其子,赵晗情不敢断言,至少赵晗秋爱理不理人,时不时还要呛你的做派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
      很好——景杭嘴角噙着几缕轻笑,转而道:“不知赵组长还记得昨晚直接打进国安部内线的那通电话吗?”
      一旁,温玲揪紧了衣摆,面色如酱菜。

      赵承规默然:“昨晚打进内线的电话太多,具体你说的是哪个?”
      “关于北新桥锁龙井的那通,还是我亲自打的。”
      接话的轩漓忽从裤兜里摸出一张被水泡发了的照片,拿两指头捏着轻轻一抖,一张轻薄的纸就这么落在许益美与赵晗秋面前。正面朝上,赫然露出一张咽气了的年轻面容。
      许悠然半偎着斗篷,掩藏不住半边毁容脸上曾烙下的“囚”字。其腹上插着一杆弯刀,像是一根旗杆,占据了许益美心头的高地,地无忌惮地往下一戳——血流成河。

      许益美和赵承规的脸色几乎是同时骤变,但又截然不同。
      前者深陷丧亲之痛,却竭力维持着其铁面无私的形象,松弛了的双颊因受刺激,隐隐抽搐。至于后者,多半是因为被小兔崽子们摆了一道,心有不甘罢了。

      “这是昨晚我们在北新桥附近发现的叛乱余孽。只可惜,她宁可将秘密带进黄土堆也不招供,最后选择了自杀。还请——许局节哀。”
      轩漓边说边观察着许老太太和赵父的反应。赵承规巧妙地利用半只手掩去咬牙切齿嘴角的,淡淡道:“合成的照片有意思吗?”
      “不不,在专业做情报的面前,我们哪敢班门弄斧呀?”

      景少爷故用轻佻的口吻,拂得赵承规心头蹿起无明业火,冷笑道:“年轻人,逞一时口舌之快也要看场合。你们这不明摆着让许局难堪吗?”
      轩漓随之压哨:“是吗?我倒是替咱们的情报组感到汗颜呢——”
      “好啦,大家消消气,都别吵啦。”

      成日升的声线中气十足而不失慵懒,喝住了随时可能崩盘的局面。再用毫无破绽的手法收了那张令许益美睹物思人的照片,道:“眼下还是救人要紧,刚刚两位当事人也说了,对方带着我们的人躲进了独立空间,大家有什么关于营救的看法吗?”
      “无法定位吗?”季尧转头望着温玲道。
      温玲被突如其来的老干部视线盯得脊背发凉,躲又不敢躲,只得硬着头皮:“定不了位,独立空间里的所有信号全被屏蔽了。”

      “不,应该不是所有的信号。”轩漓抵着下巴沉思道,“我记得国安部研发过反屏蔽和干扰的信号,目前使用最广的是在年赛讯通的时候。”
      温玲反驳:“但这种通讯技术并不会运用在进入年赛比赛场地前。”
      “可总归会有人带着的。”轩漓抬眼扫过在场所有人,“丁吉昌也在10号车上——或许,你们该查一查赛事专用讯道有没有收到一些消息。”

      温玲闻声一顿,甚至不顾自己上司还在场,直接跳过请示的步骤,麻溜地吩咐手下做事去了。
      五分钟后,情报组成员携佳音而来:“找到了!丁组长一共用赛事专用讯道发了五十二条求助消息,每隔一分钟便会发上一条。目前收到的最后一条信号发自十分钟前,位置是在……”

      “在哪?”温玲从座椅上霍然腾起。
      “在……北新桥地铁站正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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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巫支祁:淮水水神之名
    《山海经》记载:“水兽好为害,禹锁于军山之下,其名曰无支奇(无支祁)”、“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轻利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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