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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还不够
那背影背对着她，跪坐在地上，穿着灰色的僧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木鱼。
姜绛无声嗤笑，得，夜半三更的果然是会小娘儿呢！
恁的容仲仙那张脸再是长的仙气儿，言行举止再是落落君子，背地里，果然一样还是鸡鸣狗盗，亏得她还把他视为平生宿敌，真是眼瞎！
她心头平白生了一股子的怒气，这就像是一直以来把鱼目当珍珠的懊恼。
小阁楼里头，依稀传来说话声——
“容公子，贫尼已经念满二十一天的经文，公子所想之人，来生定然顺遂，大富大贵。”僧袍尼姑止了敲木鱼的动作。
窗外的姜绛挑眉，容禽兽染指的竟然还是出家人，可真罪无可赦！
小阁楼里头容仲仙在说：“有劳师太，师太庵堂的佛祖金身，容某记下了。”
姜绛亲眼所见，尼姑听了这话，起身朝容仲仙颔首，跟着就走了。
就走了？走了？
姜绛一愣，不是，这后续发展呢？容仲仙不是该扑上去开始撕衣服或者张嘴啃人？
她揉了揉眼，紧贴琉璃窗，像壁虎一样趴着。
不大的阁楼里头，上首位置摆着香案，供奉着一樽灵牌，下头是分列两旁的白蜡烛，壁上垂挂死人灵堂才会有的白纱。
姜绛打了个激灵，不自觉将自己抱得更紧了点。
月黑风高的，大晚上容仲仙不睡觉，偏生捣鼓出个这样的东西，冷不丁还挺渗人。
她见容仲仙给灵牌上了一炷香，他还伸手摸了摸那灵牌，一个人在那站了有半个时辰才复又离去。
等人走了，姜绛身子一荡，她弄开琉璃窗，人轻轻一坠，就悄然落在了阁楼里。
憋不住心里的好奇，姜绛蹿到灵牌前，定睛一看，待看清灵牌上的字后，恍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将她整个人炸成灰灰！
那樽灵牌，通体呈金黄色泽，样式简单，散发出一股淡淡佛香，上书“姜绛”二字。
姜绛半天反应不过来，纯黑的名字在白烛火光下，似乎活了过来般，对她发出嘲笑。
呸！她就知道，容仲仙不干好事，偷偷摸摸藏她的灵牌，肯定是想打击报复，让她死了都不安生！
她心头一怒，拂袖抓起灵牌，举起就要砸个稀巴烂。
灵牌一掷，夹杂凉风，还未落地，姜绛忽然脸色一变，她脚尖挑起，精准接住灵牌，然后往上一拨，猛地抬手抓住放回案台的同时，人猫腰往香案台下钻。
袖风飘扬，吹灭了炉里的香烛，带起一缕薄烟，烛火摇曳中，竟是容仲仙去而复返。
随他一并回来的，还有那僧袍女尼。
女尼握着锋利匕首，指着容仲仙，她逼近一步，容仲仙就倒退一步，两人僵持着缓缓回到小阁楼。
即便是被人用匕首挟持着，容仲仙依旧气度端方君子，如玉面皮波澜不惊，眉目之间，尽是让人怦然心动的沉静之美。
只听他淡然的说：“六绝师太，这是干什么？”
六绝冷笑一声，悲悯神情已经被仇恨取代，“容仲仙容公子，你可真是给容家列祖列宗长脸了，你祭拜谁不好，偏偏要吊唁一个家国仇人，今日贫尼就要替天行道，让姜罗刹十世轮回为畜，永不超生！”
窝在香案台底下的姜绛让这话酸地龇牙，她揉了揉耳朵，她什么时候改名号叫罗刹了？一点都没有骠骑大将军这名头响亮。
她悄悄撩起点台布，却只看到容仲仙笔挺的背影，精白的长衫，到腰际的鸦发，黑和白的对比，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她听他说：“怕她只是你的仇人而已，六绝？曹明珠？本公子该叫你哪个名字？”
这话一落，六绝脸色一变。
容仲仙继续说：“你以为，水月庵里女尼无数，我为何单单点了你来做法事？”
六绝握匕首的手都开始在抖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才色厉内荏的道：“贫尼不知道你在说……”
“曹明珠！”容仲仙突然一声喝。
六绝满头冷汗唰的就落下来，在容仲仙巨大的气势压迫下，她再撑不住，慌乱的不知所以。
“没错，我就是曹明珠！”她咬牙切齿的道。
接着，又飞快的说：“一年前，姜绛灭我曹家满门，她该庆幸自己死的早，不然，我定然叫她也尝尝抄家灭族的滋味。”
说道这，她笑了起来，眸生怨毒，刻骨铭心，“容公子，我该感谢你给我做法事的机会，你知道我给姜绛念的什么经文？她下辈子下下辈子，十生十世，我都咒她为畜为牲，直至魂飞魄散！”
姜绛摩挲下颌，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贪墨军饷，她一怒之下，当着全军上下亲自砍了脑袋的曹家人。
唔，她现在特别有一种冲动，站出去跟曹明珠表明身份的冲动。
她正在冲和不冲之间摇摆不定，容仲仙又说：“曹明珠，你是南殷曹家人，而非北殷。”
八十多年前，随着南北殷分裂的，还有部分贵族世家，曹家正是其中之一。
但就容仲仙知道的，这些贵族世家之间并没有像南北殷一样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是以北殷曹家被姜绛灭族，自然也波及到了南殷曹家，且那一笔贪墨的军饷，数额巨大，至今没下落。
曹明珠冷笑连连，“我曹家从来都只有一个曹家，龙门关一战即便姜罗刹不死，我早晚也要杀了她！不过还真让人想不到，堂堂鬼才军师仲仙公子，龙门关埋伏姜罗刹，这会人死了又给她立灵牌，实在可笑！”
容仲仙微微转身，余光瞥着灵牌，深邃的褐色眼瞳闪过一种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道：“她之于我，似伯牙子期，如轻风白云，昼日夜月，她的仇人……”
也当是他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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