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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风鸢
断断续续地,萧玉姬的风鸢才做好了,她欢欢喜喜跑到院子里,扯着线跑了好几圈,尽管风鸢没能飞起来,但她还是觉得很开心。
青蓉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她披了件衣裳,扶站在门口,看着萧玉姬欢喜,她跟着高兴,高兴过后又忍不住自责:“都怪青蓉无用,要是不躺那么久,这风鸢早就做好了,公主就能趁着春风去华林园放着玩……”
“青蓉。”萧玉姬摇头叹气,走过来揽住她的肩,“又说什么瞎话呢?风不是每天都有吗?早放晚放都一样的。”
青蓉低着脸:“立夏过后,天一天天见热,风小了哪里放得起风鸢。”
夏彤眼珠子一转,喜道:“我知道有处好地方,上林苑饮马池!饮马池连接着玄武湖,池边有风,场地也开阔,不如我们去那儿放风鸢?”
饮马池?还真是个好地方。
萧玉姬说:“好,明天就去。青蓉再躺下去,人都要躺坏了,明天跟我们同去上林苑。”
青蓉早就躺得不耐烦了,上林苑风景秀美,听到可以一道去,青蓉乐坏了,赶紧就开始准备次日要用的东西。
萧玉姬回到屋中喝水,风鸢放在旁边。
青蓉扭头看了看,问道:“公主不在风鸢上写字吗?”
萧玉姬放下水杯,脸上诧异:“写字?”
青蓉点头:“我们老家有种说法,风鸢飞上天,是给老天爷看的,把心愿写在上面,老天爷看见了,就会帮你实现心愿了。”
这说法确实新奇。
夏彤听了,急忙去拿了笔和墨:“还等什么?公主,快把你的心愿写上去!”
萧玉姬手里下一刻就被夏彤塞了支笔,她哭笑不得:“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到要写什么。”
夏彤和青蓉异口同声:“写什么都好!”
萧玉姬擎着笔,略为思忖:“有了!”
夏彤在研墨,萧玉姬飞快蘸了墨,埋下头,认真在风鸢上写出了两排字:
中庭生桂树
华灯何煌煌
夏彤看后,第一句话说的是:“公主写字真漂亮。”
萧玉姬见她目光落在那两排字上迟迟挪不开,就知道夏彤是在想什么了,夏彤是“永寿公主”的近身宫女,伺候过笔墨,她肯定是在想,风鸢上的字真像永寿公主的字迹,但夏彤不说破,萧玉姬就也装傻作未察觉到异样。
青蓉挠头:“‘中庭生桂树,华灯何煌煌’……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夏彤也说:“是啊,这些字词拆开都能看懂,但合在一起有什么深意吗?公主为什么要写这两句诗?”
短短十个字,要解释起来可就长了。
萧玉姬简单告诉她们:“就是字面的意思,庭院中种着馨香的桂树,每一天晚上都是灯火璀璨,代表着相聚和热闹,这是我想过的生活,每一天都高高兴兴、热热闹闹。”
第二日天明,萧玉姬早早起来,由着夏彤给她梳了好看的发髻、换上了漂亮的衣裳,因为时下宫里都流行落梅妆了,夏彤看她衣裳颜色偏粉,就给她再作了落梅妆。
主仆三个怀揣着喜悦,连走在去上林苑的路上都用了小跑。
原本想着,上林苑的饮马池边是没什么人的,岂知失策了,今日偏巧是皇子和贵家子们在上林苑中赛马,饮马池前的开阔草地上,人牵着马来牵着马去,根本不能放风鸢。
青蓉和夏彤大感失望。
萧玉姬抬手搭在眉骨,顶着晃眼的阳光四望,指着右边突出的高地道:“快别叹气了,看那边!那边不也有一块空地吗?”
夏彤望了望,说:“那边是有空地,可是不算开阔,又有木桥连通对岸,人来人往怕是不方便。”
萧玉姬说:“就那么一座小木桥,今日赛马的人物个个神气,谁爱往那边走啊,不都走这边的大道了?那边是没有这边开阔,但也是有风的,让风鸢飞起来不就好了。”
于是,三人转移向那方空地去了。
空地再往前,就是凿池留下的堤岸了,后因开辟了大道,这里除了因急事要抄近路的,一般无人经过,空地的草长得厚密,几棵大树也是生得枝斜叶乱的。
饮马池边的人声马嘶,隔着稀疏的矮树灌木,时不时远远传来。
这处空地小是小多了,却幸在方位偏谁也看不上,没人有没人的好处,萧玉姬尽可以在这里肆意跑跳。
夏彤跑得快,她在前面拉着风鸢线,萧玉姬在后面托着风鸢,趁着一阵风势,将风鸢放上了天。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青蓉乐得直拍手。
萧玉姬去夏彤手里接过了线。
夏彤一面拉着风鸢的细线,一面叮嘱她:“今天的风不是很大,风鸢在天上飞得不稳,公主要注意线的松紧,千万不要放得太松了。”
萧玉姬嗔她一句“啰嗦”,抬起腿,用膝盖踢踢夏彤,催她:“你去看看青蓉,给她找地方坐着。”
夏彤发了半天蒙,反应过来,三步一回头地走开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青蓉的伤虽然养了很久,但还不到百天,伤处又像在长新肉,时而痒得钻心,她不敢蹦跳,生怕把长好的新皮挣裂了,重新躺回去,得不偿失,夏彤过来扶她到树荫下去坐时,她立马就听话地过去了。
夏彤望着萧玉姬,喃喃自语道:“九公主和永寿公主真像……”
青蓉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她附和道:“我也觉得是。以前没这样的感觉,后来公主大病一场醒了,说她梦到自己变成了永寿公主,再之后公主就越来越不像公主了。彤儿姐姐,你这样一说,却是提醒了我,你看我们公主的眼睛,是不是生得有几分像永寿公主?”
夏彤闻言暗惊,仔仔细细盯着萧玉姬的眼睛看了很久,是像,永寿公主也是这样一双有神而灵气的双目,笑起来一样的弯弯似月,夏彤回过味来,急忙一把拉住了青蓉:“你说公主梦见过永寿公……不是,是公主梦见自己变成了永寿公主?”
青蓉给她惊了一小跳:“是啊,怎么了?”
“都梦见了什么?”
“公主没说过……啊不,是说过一点的!”即便周围没有人,青蓉还是把脸凑近过去,小声地告诉夏彤,“那时,公主病得昏昏沉沉,好不容易醒来了,公主说,她记得在梦里,永寿公主并不想死,是永兴公主去天牢嘲讽了永寿公主,永寿公主受了刺激才想到要自绝的。”
池水泛起波纹。
夏彤被初夏的凉风一吹,脸上显了白。
青蓉自顾自又说道:“公主还道,没准是永寿公主有很大的冤屈,才托梦给她的。当时我不信,后来细细地想,说不定这事是真的,我听别的宫女议论过,体弱气虚的人常会招惹弥留的鬼魂,那戴修容病入膏肓快不行的时候,不就囔囔着日日看见故去的司马淑仪在她的宫室前打转?”
建康宫是经过历朝历代修建、完善过的,死在宫中的人数都数不清。
青天白日说到鬼啊魂啊的,青蓉自己先抱着双臂打了个抖,“呸呸”了几声,再双手合十,虔诚念道:“佛菩萨保佑,我家公主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夏彤沉思之间,听到萧玉姬在喊她。
“彤儿……彤儿!这风鸢怎么好像在往下沉啊?你快过来看看。”
“来了。”
夏彤爬起来,跑过去看,风鸢在天上越飞越低,她从萧玉姬手里接过线,开始边后退边收紧线。
萧玉姬额上已经起了汗,小脸还红扑扑的。
夏彤对萧玉姬说道:“公主过去歇歇吧,让青蓉拿水给你喝。这是风向有点变了,我放稳了再喊公主过来。”
萧玉姬正口渴,听她这样说,就找青蓉去了。
立夏过后,白天是渐渐地热起来了,带着汗坐了片刻,都不觉得凉,反而觉得夏风丝丝燥热。
放了一个多时辰的风鸢,风力时大时小,萧玉姬累得没了兴致,打算回去,就开始收线了,谁知风鸢摇摇晃晃,最后往旁边滑行,一头扎在了树杈间。
三个人跑到树下张望。
萧玉姬拽拽细线,风鸢卡在树上,下不来,她踮起脚,手离风鸢还有差不多一臂远,三人里夏彤个子高,但夏彤也够不着。
不能再拽了,好不容易做好的风鸢,萧玉姬心疼把它拽坏了:“彤儿,青蓉,去找根长些的木棍或枯枝来。”
两个人应声跑出去,萧玉姬擦了汗,叉着腰在树底下抬头望。
细细的线还缠在叶子上,难怪拽不动。
“这是怎么落下来的,竟然还缠住了叶子?”
萧玉姬皱眉嘟囔着,看看不高不矮的树,一咬牙,把两边袖子卷起来,就要去爬树。
“公主是想要树上的那只风鸢吗?”
元昭予的声音忽然悠悠出现在她的身后。
萧玉姬迈出去的那只脚,连同她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元昭予,真是阴魂不散,不想见时总是冒出来。
但既然免不了见面,也只好安之若素。
萧玉姬将衣袖拉下来,转过身,指着树上说:“那只风鸢是我的。”
元昭予抬头看看,走上前来:“我替公主取下来吧。”
竹青色衣裳的年轻人举步走动,与她错肩走过时带起轻轻的一阵风,轻风从她面上拂过的时候,她嗅见了风中无比熟悉的,淡淡的杜若香。
萧玉姬的心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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