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

作者:君越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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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2


      白棠棠微微运气,一道暗劲蕴于左手指尖,手腕一转,那股劲道穿过人群,直直地慑住暗中之人。
      只见一人抱足跌坐,疼得冷汗直冒,却是半个字也叫唤不出。
      街上立时起了骚乱。

      白禄眼神利的很,道:“姑娘,那是成家的人。”
      白棠棠左手收回袖中,道:“左右不过那几家,咱们继续走。”
      白禄不自觉地顺着白棠棠的话往前走了一步,说来也奇怪,散在他们二人四周的人,竟让出一条道儿来,供他们行走。

      那些人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只感到有一股柔柔的推力,让他们退向街道两旁。
      “姑娘的武功又精进了。”白禄真心欢喜道。
      白棠棠松松了缰绳,道:“只听外头的说,到底算不得真,你跟我仔细说说,大哥到底是如何受的伤?”

      “是。”白禄跟紧了白棠棠,轻声道:“今年春里雨水多,大爷怕庄子上收成不好,隔个几日便会去庄子上视察。十日前是个好日子,天上连片云都没有,大爷一早骑马出了城,没成想,庄子还没到,林子里窜出个穿黑衣的刀客……”

      白棠棠脚下的步子不疾不徐,道:“大哥也是习武之人,看来那人武功不俗。”
      白家在这金华府中能有如今的地位,其中一样便是族中代代皆有考取功名之人。白棠棠这一代更是了不得,她的两位嫡亲兄长都已是武生员,虽说宋人风气,重文轻武,可这武生员也不是那么好考的。

      白禄自责道:“送大爷回来的人说,大爷与那贼人战了几回合,只因要护着随从,这才被那贼人给伤了的,是小的们拖累了大爷。”
      白棠棠:“不是你们的错。”
      人的恶心,是怎么防都防不住的。
      到了白府门前,白棠棠只见下人来迎,便知大哥的伤势,没有白禄说的那样轻巧。
      白棠棠将马交给下人,直径去了大哥白锦堂的院子。
      还未进院子,白棠棠便已闻到一股药味。

      “大嫂在呢?”白棠棠解了斗笠,进屋道。
      黄氏一双眼睛红彤彤,一张脸却是惨白,听到白棠棠的声音,起身道:“妹妹回来了,妹妹回来本是喜事,只是如今家里乱的很,没空给妹妹接风。”
      白棠棠看了眼通往内室的门,道:“都是一家人。”
      黄氏眼眶湿润,似是随时都能落下泪来,道:“妹妹先进去看看大爷吧。”

      “我娘在里头?”白棠棠作势请黄氏坐下,问道。
      黄氏坐下,点点头道:“都怪我身子不中用,劳得娘操心。”
      自黄氏有孕始算,还未满三月,正是该好好保养的时候。可她与白锦堂少年夫妻,恩爱非常,自是放心不下,就算进不得室内,也每日都在外间坐坐。

      白棠棠不语,笑着进了室内,刚一开门,一股淡淡腥气,钻入鼻腔。
      “大哥中毒了?”白棠棠断言道。
      白母正给白锦堂擦拭伤口,一旁端水递药的小丫头脸上毫无血色,摇摇欲坠。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白母惊得手上力道重了几分,引得昏睡中的白锦堂痛苦出声。

      白棠棠瞧白母那下垂的眼角,想白母定是好几夜未曾合眼。
      白母未嫁白父前,也曾在江湖上闯出过名号,一身武艺亦是实打实苦练出来的,在白棠棠的记忆里,白母的从未像现在这般弯曲着。
      丢开手上的巾子,白母神情恍惚地道:“人老了到底不中用了,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现在可不是寒暄的时候。

      白棠棠上前检查大哥的伤势。
      白锦堂与那刀客恶战一场,并未伤到要害,身上伤口五处,皆在上身,最重的一处在左肩。
      伤口深浅不一,但都未伤及要害,如今也都已收口,只是凭这狰狞的模样,仍能看出当时的凶险。

      依靠这些伤口,白棠棠心中已演化出刀客的武功身法。
      一手搭住白锦堂的脉息,白棠棠略略松了口气,毒未进心脉,且有退却之势,想来这毒并非稀释奇毒,只是一般的毒药。

      “你大哥察觉自己中毒,一早服了你制的解毒丹,只是到底不对症,如今常常昏睡,也不知何时能好。”白母挥退了一旁的小丫头,关上门道。
      白棠棠见伤口缝了针,问:“这伤口是您缝的?”

      “没敢请郎中。”白母替大儿穿好衣衫,盖上薄被,道:“锦堂出事前,城里已接连出了好几桩事,虽都是小打小闹,但看着很不寻常,直到……”
      “直到出了人命!”白棠棠双眸闪过一丝厉色,推测道。

      白母头一抬,整个人都挺拔了起来,道:“成家老太太死的蹊跷,她过大寿那会儿我去吃了几回酒,瞧着不像是会得急症走的。之后成家就乱了,成家老太太最喜欢的曾孙子死的是不明不白,成家对外说,是老太太舍不得曾孙,才把人带地下的去享福的,可这话,谁信!没多久成家几房就闹了起来,与成家有亲的钱家和胡家也被卷了进去。”

      “咱们也算与这几家有亲,他们没有闹到我们家来?”白棠棠为白锦堂诊断过后,拿出随身的硬笔,铺开纸张,斟酌着写方子。
      “怎么没闹,都被你爹给挡了,这会儿就有人缠着你爹呢。”白母气冲冲地道。

      白棠棠收笔,道:“按着这方子抓,一天一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两顿的喝,先喝上三幅再换方子。”
      白母接过方子,道:“这药我亲自煎,你给你大嫂也瞧瞧。”
      白棠棠把白母的话听了进去,道:“大嫂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药就不必吃了,我写几道孕妇适宜的菜,让厨房做了给她吃。”

      白母仔细收起药方,这才有时间好好瞧瞧女儿,道:“知道你要回来,早早给你备了衣裳,被褥也是隔个几天便晒一晒,我这就让人烧热水,你先回房歇歇。”
      “等大哥醒了,我亲自问一问当日的情形。”白棠棠忙不停地写菜单。
      白母去开了门,让小丫头进来,却见白父身边的白管事正立在外头等着。

      白管事不慌不忙地道:“族里几个老人知道三姑娘回来了,正闹着要见三姑娘。”
      白母眉峰上扬,道:“见什么见!真当我好性儿了?我女儿刚回来,正是要休息的时候。谁像他们似得,家里没给他们留饭,见天儿来这儿骗吃骗喝。”
      话说的实在难听,一旁听到声儿的黄氏,脸红的不行,倒是看着康健不少。

      白管事得了话,立刻去外头回复。
      白棠棠笔下不停,令起了一张纸,写了副舒心散气的平安方子给白父、白母用。
      待白母唤了小丫头进来,又嘱咐黄氏盯着些,这才送白棠棠回屋。
      回屋的路上,白棠棠问:“二哥去哪儿了?”

      白母冷静地道:“当天,锦堂拼着肩上的伤,给了那贼人一刀,只恨没把那人的手砍断,玉堂顺着那人留下的痕迹去追了。”
      金华府外,一处竹林。
      满身狼狈的刀客倚着根瘦竹,大口喘着粗气,用牙咬开包裹伤口的布条,惊慌的在伤口上撒满金疮药,又胡乱裹紧。

      刀客已逃了十日,可始终没有逃出金华府的地界,他身上有伤,别说是入城,便是乡间村庄也进不了。干他们这种营生的,身上自然会备着伤药,可他刚才用的伤药,却不是他自己的。
      按以往,刀客早已消失的一点踪迹都让人找不着,可这一回他遇到了个硬点子。
      这一次的目标虽是武生员,但刀客并未放在眼里。
      科举艰难,便有富裕人家剑走偏锋,去考武科,考中武科若学问又尚可,不比考文科的成就低。

      可没成想,白家学武那是真学武,武功一点不比刀客差,只是输在少了几分狠辣。
      白玉堂隐在暗处,单手握刀,抱于胸前,眼中是那即将走入绝境的刀客。
      大哥大喜,白玉堂从陷空岛带了几大车东西回来,还没高兴几天,大哥就出了事,白玉堂勃然大怒,问准了方向,立刻提了刀出来找寻贼人。

      找到了贼人的踪迹,白玉堂却不想如此轻易地将他捉住,需得摧了他的心神才成。
      刀客忽地一回头,可身后除了随风摇晃的青竹,再无他物。
      八天前,刀客和一个少年战了一场,那人亦是使刀的。

      那人并不恋战,只对了几招便退下,只几招,刀客已是心惊不已,他的武功不如少年。
      少年如影随形,一天五次地与刀客过招,刀客不堪其扰,可又摆脱不得。
      刀客张口,干沥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道:“敢问某何处得罪了英雄?还请给某说个明白,咳咳……”

      白玉堂一个纵身,现身道:“好给你个明白,你十日前伤的人,是我大哥,亲大哥。”
      刀客冷汗淋漓,哀叹自己运气背,伤了大的来小的,这小的武功比他高了不知多少,这一次怕是埋在这竹林里了,也不是这少年会不会给他挖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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