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风传奇）我这么苏

　　人通常都不会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

　　也许某种在外人看起来非常明显的特点，而本人却可能根本没有自觉……比如拉小提琴时碰到二拍不连着拉，却偏要用两个连续一拍的单音来表现。

　　比如我讨厌某件事，但在记忆不全的状况下，切实看到那样东西出现在自己眼前之后，我才察觉到——哦，原来自己讨厌它啊。

　　片段的记忆并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随便的想一想，有人在死去，我会觉得伤心吗？有人遭遇困难，我会主动施于援手吗？有人挡了前路，我会先下手为强吗？

　　好像我也没什么健全的道德感。我倒是知道怎样做会被定义为‘善良’，怎样的行为在旁人眼中属于‘邪恶’，但说到底，怎么样都好啦！我根本不在意那些。

　　越是意味不明的人就越捉摸不透……只从习惯来看，我大概是个很能想、行动力也很迅速的人吧。而且我不喜欢让自己要做的某件事经过他人之手，但凡是能自己办到的，我都会自己去办。但如果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吩咐仆从做事倒是无所谓。

　　“莎尔露特，最近与你母亲相处的还好吗？”

　　同一个屋檐下，陛下在那一头，而我坐在这边，隔着承重的梁柱，我正抬起手指，细细看才刚修剪过的指甲形状圆不圆。

　　“不知道。因为我没怎么和王妃好好相处过。”而且本来也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和她相处，城堡这么大，我散步时会碰到她都算少见。

　　“王妃与我提起应当选取一位老师教导你的礼仪了，这些年我只想让你能感到开心，不必有多余的忧虑。既然现在你的身体已经痊愈……”

　　我停下手指，抬头看了尊严王一眼，这种事情怎么会是他来对我说。虽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既然嫁了进来，王妃就有相应的资格。

　　但是之前下了雨，因为穿着那样不方便的裙子，王妃无法看清脚下道路，在花园里摔了一跤——大约是没有精力来亲自安排了吧。

　　虽然我有想过如果能让她走走霉运，生活中添点麻烦不要总盯着别人——但天气可不是我能控制了的，大约是个巧合。很衬我心意的巧合……这种偶然可以多来些，我一点也不嫌弃。

　　但是，要给我这边塞人那还是别了吧。虽然我是不在乎人多人少，只不过单纯的不愿意。

　　“莫妮卡老师的课程我很满意，不用改变。”虽然她在修道院传授的功课是‘新娘修行’，“你替我拒绝她吧。”

　　“唔……”陛下开始尴尬的沉默，我态度这么不客气，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是冒犯。只不过一副想找话题却找不到话题的样子，我想说别找了不管什么话题我都不可能和你聊得来，但是他既然没开口，那我也懒得讲。

　　于是在一片漫长无声的面面相觑后，陛下便仿佛得到满足般的起身了。他很能想啊……为什么这样沉默的尬聊他却可以脑补出和我相谈盛欢的画面？喂！别带着幻觉回去啊！别对我随便产生奇怪的误会！！

　　“陛下。”我跳下地站起来，“你只是想要我的生活能够快乐……其他的不重要吗？”

　　“这就是我的心愿了，莎尔露特。我不需要你能做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就算他这样说我也完全不会感动啊，而且我又决定不了他的思想。我歪着头耸了耸肩：

　　“你若想做什么，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只是要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改变。”

　　*

　　我以前一定是个相当然任性、我行我素的家伙。

　　而且对阶级没有任何观念，以前就想过不管国王还是教皇都完全不怂，近距离站着更加无所谓了，感觉就像在看路边随时都会见到的压马路的长老。

　　不仅自我，搞不好我还很狂妄……西泽尔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是革命军的首领？？

　　这么张扬会引来视线的吧，但我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才对陛下那样说，我对我不妥协也不忍耐的性格算是有了一定了解，要我为了不太出格而伪装平凡那绝——对——办不到。唉……拿出手札，我轻声叹了口气。

　　这还是失忆后中和了莎尔露特记忆的结果，可想而知西泽尔的行为是什么风格，这么横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乱晃，我都想打他。得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啊！

　　我在试图从传闻、‘故事’、童谣中总结这世界中有可能是施法者曾经施展法术而造成的现象，比如说——有位王子因品行不端被变成了野兽，某个少女用真爱解开了诅咒……之类的；从它们当中我就能推测出这里的魔法大致发展到什么程度。

　　法术，也是一门学科，与算数、语文是一样的。作为知识的一种，自然会有发展历程，后来者踏上前辈们开辟的道路，而这条路能走多远，则决定了魔法的繁荣程度。

　　在西泽尔那边，约千年前曾有一位叫做‘米斯特拉’的大奥术师，将零散胡乱、各种来源不同的法术逐一收集，编著成书，并且公开招收学徒，令魔道能深远的传播。当时已经是施法者遭遇排斥打压的年代，更别提漫长的猎巫运动，但「深蓝之塔」依旧将一个‘完整’且‘先进’的知识体系流传了下来……在各种被珍藏起来的书籍中，在把追求根源、探索真理列为毕生心愿的每一个求知者心中。

　　正因有祂做出了这样的贡献，所以在遭受猎巫运动的压迫时代中，魔法并未磨灭消隐，智慧的结晶保存了下来。这无疑非常重要，哪怕大陆上罕见游历的施法者，但在那个世界当中，魔法已经是非常完善、成熟的一种知识了。

　　毕竟所谓法师，其本质就是‘求知欲’。为了能够得到知识，他们会不顾一切去做任何旁人看来疯狂又奇异的事情……所以会被当做异端，不被理解，也是历史当中无可奈何的部分。

　　按我来想的，无论身处哪个时空，有着多少区别的求知者们……追求‘根源’也好，追求‘幽界’中更深层次的存在也好，追求‘真理’也好……他们的目标并无太大区别，都是在用一生去探索常人难以触碰的层次，永远置身于最领先地位的开拓者。

　　在这个世界，他们又将这条知识的路探寻到什么程度了呢？

　　前王妃的住所烛光明亮，如同她依然生活在这里似的。虽说是祭奠逝者的地方，但看上去一点都不阴森，每天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摆在两旁瓶中的花束，叶子上缀着新鲜的露珠。

　　画像中是与我这具身体相像极了的女人，放在对面的是一副镜子，只不过她比我更年长一些。嗯……等一下，前王妃去世时还很年轻，这幅画像是她少女时期做的，但看上去与我的模样也不差多少。

　　对啊，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毕竟做做快乐肥宅的日子毫无挑战性，我也找到了对付莫名杀意的法子。说白了那个时候我真正想要毁掉东西并不是自己，我也有‘不可以自裁’的意识，不至于特别难以忍耐；而缺少的某样食物……则反正也只是精神上有需求的东西，就算吃不到也只是很想念，还不至于犯毒瘾——所以我就这么懈怠到了这一年。这可不是拖延症，只是因为我判断出它们并非紧要不可的任务，而且以小孩子的身体行动起来不方便之处还挺多的。

　　如果不是再一次进入那个梦中，我大概还会继续等。仿佛那是催促的讯号，在告诉我：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我感到自己似乎被沉入一个沉闷又黏稠的水底，这种浓郁的质浊感——倒不如是像包裹在泥里面似的，虽然没妨碍到呼吸，可那种手脚都沉重无力、难以自如行动的感觉真是差劲透了。

　　我不该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不应该站在这里……附着在身体周围的那种东西，仿佛连我的思想也能影响到，心里很清楚发生了巨大的错误，可我却无法作出应对。

　　可……即使是这样的话，依然得到了真切的回答。即便这是错误的降临，他也依旧毫无芥蒂的紧紧拥抱了我。

　　‘我的愿望实现了……’

　　‘真的是您啊’

　　‘你真的回到了我身边’。

　　不——不对！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攥住枕头，双手用力一扯——刺啦——它便被撕成了两半，绒毛从破口撒出来，慢悠悠的飘落在被褥上。

　　轻飘飘的羽毛只要随手一挥，便飞起好高，再花费许久的时间才重新落下。洋洋洒洒，如同放慢了时间般怡然自得的飞舞着。

　　那一瞬间，我真正在想的却是，从枕下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

　　……必须杀死它。

　　必须……要除掉它。

　　那个东西……绝不可以让它真正的诞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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