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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走到近前，利铭才抬头看她，他慢慢站起身，两人默默对视。
陈时雨扭头看了一眼他的饭盒，是米饭和土豆烧牛肉，“伙食不错嘛。”
利铭没说话，工地上比较吵，也不知他听没听清她的话。
“你先吃饭，我去那边等你。”陈时雨大声说，然后转身往回走。
她回到原地转过身，只见工地上一群人都看过来，陈时雨不自觉看看自己身上，因为今天要来工地，她换了一身灰色裤装，但是和工人们比起来，还是光鲜很多。
利铭还站在那里，也在看她，面无表情，但目光又似乎有点复杂。
陈时雨在想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唐突与轻率，她看到几个工人在和他开玩笑，他没理，坐下继续吃饭。
陈时雨转身看向别处，拿出手机上网，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动静转过身。
工人们已经吃完饭，陆续起身收拾东西，利铭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和其他工人一起，向工地深处走去。
陈时雨感到有点难堪，又一想，毕竟已跟这个男人没有雇佣关系，刚才自己可能有点颐指气使，又有点自作多情。
不过，这人都沦落成这样了，还挺傲气。
陈时雨嗤了一声，盯着利铭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刚要坐上去，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她心中一动，马上看了一眼，是利铭发来的，“我下午干完活才有空。”
陈时雨笑了，她四下望了望，看到附近有一家必胜客，就回到，“不急，我在马路对面的必胜客等你。”
片刻，又收到一句，“好。”
陈时雨关上车门锁好车，穿过马路，走进那家必胜客，正是饭点时间，人很多，她找到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买了一客意面和一杯饮料。
吃完饭，她拿出手机，点开驰骋APP，无聊地刷新论坛，由于那天龙神回过她的贴，她对他有几分注意，可是这几天他似乎消失了，都不在线，也不知是不是在潜水。
她看了几个新帖，觉得有点无趣，这时已过饭点，店里的人开始少起来，她想起包里正好带着新项目的复印件，就拿出来，看了看自己分管的部分。
新项目是一所私立幼儿园，园区比较大，章霖分给她一栋楼，她拿出一张纸，依照章霖的大致构想与风格，粗略画了几笔，又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正好，但又被对面那幢快完工的建筑物挡去半边。
陈时雨看着那幢庞然大物，应甲方的要求一改再改，如今它与他们当初设计相比，已面目全非。
章霖曾经说过，这一生，只要有一个好作品就好，蝇营狗苟，匆匆而过，只要有一个好作品留下，只要有一个对得起自己的作品留下……
陈时雨叹息，这些年都是在重复自己，灵感已慢慢枯竭，独立完成的最大作品就是周衡参与开发的一个小区物业楼。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光影越来越大，已近傍晚，她看到利铭，他远远从工地那边走过来，穿过马路，步伐不快不慢，看上去有些疲惫，再近一点，她注意到他已换掉工作服，穿着自己的衣服，还是那套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夹克衫与休闲裤。
陈时雨一直看着他走进店里，转过头，利铭正四下张望，看到她，就指指前面的洗手间，走了进去。
等他走出洗手间，来到近前，陈时雨发现他把脸和头都洗了，头发根根竖起来，上面还有几滴水珠，显得人很清爽。
“吃点什么？这次我请。”陈时雨道。
“都行。”利铭拉开椅子坐下。
陈时雨叫来服务员，点了一个大份披萨和两杯奶茶。
等餐期间，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利铭问道：“你离婚了？”
陈时雨楞了一下，看着他，这人真够直接的，可不知为何，她现在有点喜欢他的直截了当，她笑着回答：“快了。”
利铭点点头。
陈时雨想了想，“工地上挣钱多吗？”
“还行。“说着他又补了一句，“最主要当天就给，省事。”
“不过……好像很累？”
“是很累。”
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服务员端来披萨和奶茶，利铭伸手示意了一下。
“你先吃吧，我还不太饿。”陈时雨连忙道。
利铭没客气，铲了一块到自己盘里，连续吃了几口，看上去很饿。
“那有没有想过换一份工作？”陈时雨重新拾起话题。
利铭动作停了一下，“没学历，谁要我。”
陈时雨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话，“我看有很多工作可以干……”
利铭看看她，“我什么都干过。”又耸耸肩，“不过，现在就是干这个。”
他说得很干脆很轻松，又似乎有点不耐烦。
陈时雨直觉上认为他有过一些经历，其中必有艰难。
“你那天着急走，事情解决了吗？”她想起来。
利铭看她一眼，“没有，慢慢解决吧。”
见他不想细说，陈时雨也没追问，她莫名感到利铭有点拘谨，一直低头吃饭，可能他不想见到她吧，特别是在工地这样的场合。
可他还是来了。
利铭抬头看着她，“笑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更陌生了。”
“……就是有点突然。”利铭摸出烟盒放在桌上。
陈时雨看了一眼，是个不知名的牌子，她忍不住猜测，这烟多少钱一盒？两块？三块？
这时服务员走过来，低声道，“抱歉，先生，店里不能吸烟。”
利铭点点头，又把烟盒揣回去，见陈时雨一直看他，笑道：“你看到了，就我现在这样儿，想装骗女人的坏男人也装不像了。”
这话把陈时雨逗笑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
“真的，你真这么认为？”
“怎么，不自信了？”
两人互相看着，过了一会儿，都笑了。
接下来陈时雨也吃了一块披萨，不过吃完就吃不下了，利铭把剩下几块全吃了。
这顿饭似乎有点速战速决。
陈时雨斟词酌句，“那么以后再见到……”
“别装不认识，对吧？”利铭替她把话说出来，“没问题。”
陈时雨笑了笑，她有种感觉，如果再见面，他还是会装作不认识，至少他不会主动。
她有点被他搞糊涂了，本来觉得两人是向化学反应那方面发展，如今还不到物理这层面就结束了。
她想不明白，是在哪个时间点上，出了什么问题？又摇摇头，想不明白就不想不明白吧。
两人起身向店外走去，刚一出店门，不料暗处几个男人冲出来，一把扭住利铭，“姓利的，你丫往哪儿跑？！”利铭本能地抵挡，一下子挣脱，随即几个人打起来。
陈时雨惊呆了，只见利铭被几个人围攻，依然出拳狠厉，眼露凶光，气势上完全不落下风。
她反应过来，“哎，你们怎么能打人呢？！”
“这儿没你事，快走！”混乱中利铭喊了一声，语气非常冰冷。
陈时雨愣了一下，掏出手机准备报警。这时店里有人闻声赶出来，当中有店员也有顾客。
那几个男人中有一个停下来，象是领头的，疾步走到陈时雨面前，“这位姐，你报警可以，报吧！”
又对围观的人说道：“大伙儿评评理，这姓利的，我们逮丫快一个月了，开个皮包公司，欠我妹妹三个月工资，丫一分钱没给，还躲起来了！我妹妹年纪小，刚工作就碰上这么个骗子！”
陈时雨愣住，打人的几个这时都停下来，但还是紧紧围着利铭，利铭也停下来，神情麻木，没看任何人，也不辩解。
周围渐渐围满人，有人道：“原来是骗子啊，骗人家小姑娘钱，该打！”
“瞅着像个人样儿，怎么干这种事呢！”
“还是得报警，让警察逼他还！”
陈时雨看向利铭，利铭脸色铁青，一声不吭。周围人越来越多，有人已拿出手机准备拍照。
她不再犹豫，转向那个领头的，“他是我朋友，家里遇到点儿事，不是故意欠你妹妹工资。”又转向围观人群，“别拍了，请大家别拍了，也别报警，是误会！”
“说得轻巧，误会？不是故意的……这就完了？！”领头的人不干。
“他欠你多少？”
“……每个月四千五，仨月一共一万三千五。”
陈时雨立即掏出钱包，看了看，“我现金不够。”
“刷微信吧。”
“跟你说了，这儿没你事！你他妈怎么还不走！”这时利铭猛地冲出包围，上前轻推了陈时雨一把。
陈时雨不妨，踉跄了一下，她站稳脚步，扭头瞪他，“得了！还不嫌丢人！”
利铭愣住，慢慢垂下双臂，脸上一片颓然。
陈时雨如数把钱凑齐，那几个人终于走了，临走前，那个领头的威胁道：“姓利的，今天算便宜你了！我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儿！别找她麻烦，不然有你好看！”
……
周围人见没事了，都慢慢散去，利铭直挺挺站着，衣服肩膀那里破了一个口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陈时雨不忍，上前拉拉他袖子，“走吧。”
他一把甩开，“钱我过几天还你。”说完他转身就走。
“你怎么还啊？！”陈时雨喊了一句。
利铭停了一下脚步，又快步走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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