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相逢

作者:芜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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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利铭并没有另开房间,而是去了附近网吧,他这一决定差点让陈时雨心软,后又一想,男人么,在哪儿都能滚一夜,就没去管他。

      对于今晚的事,这个男人看到了自己隐私,本来可以当做陌生人再不相见,如今却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形,这多少令陈时雨有点被动。

      不过她今天出了心头一口恶气,一扫连日来的烦闷,又因为白天睡太多,她现在丝毫没有睡意,还有一点兴奋,她从冰箱里取了一罐饮料,抱着本本上了床,再一次登录“驰骋”。

      论坛上的新帖子还是与这次活动有关,看来热度还没有降温。

      这次的发帖人是林菁,她也发了很多照片,很多人都热情地回复,陈时雨也回了一个,然后就看到阿东在隔了很多楼后回了一个笑脸。

      林菁给阿东的回复与其他人一样,都是“谢谢”。

      而陈时雨因为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如今在论坛上再看到他们,就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微妙。

      然后,那个龙神上线了,赞了林菁的帖子。

      林菁似乎很高兴,与众不同地回了个红脸,又和其他网友在帖子里与龙神互动。

      龙神依旧很活跃,说自己身在外地,有网友以为他又出游了,问他什么时候发照片,他说这次是去办事,网友又问他什么时候再出游,他说,等攒够钱再去。

      很多网友都认为他在开玩笑,发了一连串嘘声表情,毕竟去过那么多地方,在大家眼中,龙神是一个有钱又有闲的存在。

      陈时雨看着他们在帖子开玩笑、聊天,只觉得很有趣,她不会主动与网友聊天,自诩是比较现实的人,不会陷于网络,在她看来,网络中的人,无论男女,相处久了,都会有那么一点微妙情愫,可惜见了真人,又几乎毁掉一切美感。

      她在论坛上游荡一圈就下了线,来到卫生间,为防止明天眼睛浮肿,她对着镜子敷了面膜,简单做了会儿伸展运动,就洗脸睡觉。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了,神清气爽地去楼下餐厅吃早餐,看到龙石他们,龙石顶了个黑眼圈,见了她客气地打招呼。

      陈时雨没理会,吃完早餐,回到房间,查了下地图,就收拾好东西,下楼结账,还是看到龙石他们,她依旧不理,结完账就来到停车场。

      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厢,看到龙石他们也走过来,脸上都是一副沮丧表情,龙石碰了两回钉子,再见到她也不说话了,一行人先后上车,很快离去。看着那辆车远去的影子,陈时雨感到心里非常痛快。

      她想给利铭打电话,又一想,他要真有心,会主动联系她,就上车调好导航,准备直接去下一个目的地,不想开到饭店门口,利铭正站在不远处。

      她把车开过去停下,利铭上前拉开副驾车门。

      “坐后边吧。”她示意他。

      他愣了一下,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陈时雨没有着急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他脸颊有点浮肿,显然网吧那种环境不太舒服,他没休息好,也没把自己收拾好,有几根头发还翘着。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我脸上有花?”又解释:“我在网吧洗过脸,难道没洗干净?”

      陈时雨笑笑,说道:“我准备去S市,那里有一个展览,剩下的时间就是随便转转,你真想跟我一起去?其实你已挣到钱,可以早点回去。”

      “你是不是准备离婚?”利铭直视她,直言不讳。

      陈时雨皱眉,感到被冒犯,“这与你无关。”

      “我是说,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利铭换了一个说法,继续看着她,目光灼热。

      “……你是不是跟许多女人说过这句话?”

      “是不少,但都没有你这么有意思。”

      陈时雨没再说话,她听出来,他在和她逗闷子,又不想示弱,嗤笑一声,发动车子。

      开出一段路,车厢里很安静,利铭适可而止,不再多说,只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陈时雨发现他抱着肩膀睡着了。

      她在后视镜里看了几眼,可以肯定地说,他昨晚在网吧没睡好,此时他似乎睡得很沉,不过睡姿看上去不是很舒服,又想到,昨天自己在车上睡着时,是不是他也这样看着自己。

      不过,他很快就醒了,也就睡了半个多小时,两人聊起天,似乎打破隔膜,天南海北,什么都聊。

      利铭问起昨天晚上那个视频,陈时雨说,为了弄那一段儿,费了很大劲儿,又不能假手于人。说的时候,她对自己的缜密心思还是有一点得意的,而利铭适时夸她聪明,实话说,她听了很受用。

      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到达S市,直接去了展览馆,场地非常大,分了好几个厅,有各种摄影、绘画、雕塑作品,还有工业设计作品。

      两人走在展览馆里,人比较少,其中学生居多。

      陈时雨慢慢走,慢慢看,看到感兴趣的作品,她会驻足不前,感叹艺术与创造力的伟大,又自惭形秽,感到自己在专业上真的很渣。

      利铭显然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只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这时陈时雨看到一幅很棒的素描,拍了几张照片,虽然知道章霖已经看过展览,还是忍不住发到他微信,想发发感慨。

      章霖很快就回复她,不过他的回复完全与展览无关,“时雨啊,管管你们家老周,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说着他发来一张照片,一个男人斜躺在他家的沙发上,虽然看不到脸,但陈时雨一看就知道是周衡,一定又是去章霖家祸害了。

      “扔大街上去!”陈时雨一点没客气。

      章霖发来一个苦脸,然后就开始诉苦,说周衡昨天晚上突然造访,找他喝酒,结果喝醉了,撒完酒疯就在他们家住下了。

      周衡与章霖两口子是大学同班同学,多年的老交情了,周衡和章霖还是发小。

      当年周衡与章霖毕业后曾雄心万丈,又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章霖咬牙坚持,后来终于开了自己的事务所。

      而周衡那时则当机立断,放弃专业,跻身房地产,开始是做销售,后来他屯了不少小户型再适时卖出,滚雪球般攒了第一桶金,房市最火的时候,他赚了几辈子的钱。如今政府控制房价,房产税又甚嚣尘上,A市与房地产相关的各个领域已基本饱和,他现在算闲散人员一名,只偶尔做一些与房地产相关的边缘生意。

      当年周衡放弃专业时曾对陈时雨说过,时雨,相信我,我肯定会给你买房买车,还要买个像样的包。

      周衡自嘲自己是现实主义者,而章霖和陈时雨则是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他要帮陈时雨实现自己的梦想。

      如今他早已兑现承诺,陈时雨有房有车,又有很多像样的包,两人却早已不是当年的心境,毕业十年,结婚六年,毫无建树,人生似乎走到一个瓶颈……

      “这画很好看吗?”

      陈时雨回过神。

      是利铭在问她,她已经在这幅画前站了很长时间。

      她再次看向那幅画,是一幅工业设计素描,她惊叹于作者的娴熟技法,还有超群的想象力。

      旁边利铭说道:“我觉得你画得比他好。”

      陈时雨扭头看他一眼,“别开玩笑了。”

      “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昨天,你画的我,很好。”利铭提起她的速写。

      陈时雨啼笑皆非,也不知他是在夸她还是在夸自己,“昨天那个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只能算是专业上的一项基本功,很多人在这方面都比我强。”

      利铭没说话,陈时雨觉得刚才的话有点生硬,就问道:“你学什么专业?”

      他愣了一下,然后坦言:“什么专业啊,我没上过大学。”

      陈时雨有点惊讶,“……那也没什么,其实很多专业人士都没读过大学。”

      “什么专业人士,我啥都不懂,不用安慰我。”他笑了一声,干脆地说。

      “那你以什么为生?”陈时雨不信。

      “无业游民,东挪西借,勉强度日,目前是做伴游。”他语气很认真。

      “是吗。”陈时雨笑了,扭头看他,这人还挺幽默,她对他的话并不当真。

      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沉默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气氛有点尴尬。

      “再去前面看看吧。”她说着向下一个展厅走去,是雕塑厅。

      他默默走在她旁边。

      过了一会儿,陈时雨发现,他不知是有意无意,开始与自己有一些肢体接触。

      比如在大型雕塑下面走动时,他会把手挡在自己头顶上方,以防磕到,然后他的手,就会时不时碰到她的头,她的肩膀,他的手很热……

      也许是自己神经过敏,也许这只是男人出于对同行女人的照顾。

      陈时雨不禁又忆起大学时代,周衡追求自己,交往半年才敢牵自己的手,那时他真地很纯情,也很专情,如今,两人却已走到尽头。

      如今,她理应为自己打算。

      这时他们已看完一尊雕塑,利铭走到她前面。

      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审视起来,从专业角度看,人体形象非常好,从异性眼光看,也很具有吸引力,但是,又觉得他有点令人不踏实,不,应该说,是令人非常不踏实,因为,除去外表,她对他一无所知,完全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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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发时间:2018-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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