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待谁家

　　说干就干，但在做之前肯定先要问下情况，可田歌却问二师叔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就红的跟秋天山后面的枫叶一样，两眼冒火狠狠瞪着她，然后一脚把她踹到门外。

　　田歌又去问师傅，师傅就怪怪地笑着，说：“小娃娃家瞎问个屁，不许整天问东问西的。”

　　田歌见他们这样反应，就知道他俩肯定真的没钱了，像他们这种人，家大业大开销大，表面的风光模样很可能只是在死扛，而他们英雄了一辈子，这种有损颜面的事又怎么会让一个小孩子参与进来呢？

　　田歌对自己说，二师叔是个好人，自己的修行能进步神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的的指导和监督。而且在十二岁生日的时候他还送了“明心若水剑”给自己作为护道法宝，当时师傅见了还直摇头，说不应该给这么好的东西给小孩子，一直不准用。

　　想到这把剑，田歌不禁有些难过，如果二师叔的窟窿真的实在太大，只有先把这把剑卖了再说了，上次山下铁匠铺的掌柜柳婆禁还跟她提过这事，说只要肯卖，价钱随便开。

　　一念起二师叔的好，田歌就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报答他的恩的，何况牛总经常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有事弟子服其劳”，难道长辈拒绝自己就不做了吗？

　　于是田歌带着多年积攒下来的钱，为防打架吃亏，又叫上一帮小伙伴偷偷去了二师叔的家。

　　哪知到八极宫门口，竟然一切和平常一般无二，根本没看到想像中的围门逼债的事，这让早已摩拳擦掌的小伙伴们不由一阵失望，纷纷跑上前问守卫。

　　守卫们被问的莫名其妙，嘻嘻笑道：“你们一定是听错了吧，这八极宫是什么地方？我家主人又是什么样的人物？别说咱不会欠人家的债，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里要钱的。”

　　田歌嘴一撇：“这种事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如果不是我听到百里师叔悄悄跟我师傅说，就连我也不会信啊。”

　　守卫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由也觉得有些道理，于继续陪着笑道：“您说的也对，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这些下人们能知道的，不如一会儿你问下夫人们吧。” 说着就有人进去通禀。

　　片刻，里面就传出话来让他们进去，田歌也不跟守卫多话，带着一群人呼啦啦闯了进去，一直来到花园深处的水榭。

　　因为是初夏时节，池塘里莲花开的正盛，一朵朵俏立水中，或白或粉，明黄色的莲台花蕊引来数十只蜻蜓蝴蝶留连翻飞。

　　水榭中有一张昆山玉雕成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些茶水细点，桌子两边各放了一对凳子，大师娘正迎面坐着，其他几个师娘有的站在她的后面，有的正倚着栏杆喂鱼看花。几个丫环则垂手立在台阶外面。

　　这群孩子一看到人忙都跑过来趴到地上磕头，不停地叫道：“拜见各位师娘，给师娘们请安。”

　　大师娘笑着道：“今天什么风吹的，怎么会把你们这群娃娃们吹来了？都快站起来吧。”

　　一边说一边叫丫环拿过盘子，把零食让他们随手抓着，又笑着对田歌道：“田歌你坐到我边上来，我有事问你，其他人都一边去玩吧，记住不要把我的房子给拆了就行。”

　　众小孩原来以为是来打架的，到这一看什么事都没有，本来觉得没什么劲，这时候见可以随便玩，于是哄一下散开了，下水捉鱼，上树抓鸟，一个个玩的不亦乐乎。

　　田歌本来就有事要问，这时又见叫自己，于是乖巧地坐到边上。

　　大师娘见小孩子们都散了，笑着问道：“你师叔在你们家住的可好？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田歌老实摇头：“每天除了和我师傅一起修行论道也不做什么事，偶尔就喝喝酒。”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包来，迎风一晃，顿时变大许多，打开来一看，里面却一堆金银宝贝。

　　众师娘见她拿出这么一堆东西，更有不少还是自己过年过节时送给她的小玩意儿，顿时奇怪地互相看着，七师娘嘻嘻笑着打趣道：“你带么一堆东西来做什么？莫不是想让我们帮你收着做嫁妆吗？”众人就都笑起来。

　　田歌脸上一片羞涩，连忙摆手道：“七娘你瞎说什么呢，我今天来是有正经事的。前几天我听到师叔说他遇到了麻烦，在外面欠了好多的债，很是头疼，难道各位阿姨都不知道这事吗？”

　　众师娘一听这话讶异非常，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着，又哄地一下子都笑了起来：“欠债？只怕这个世界上能让八极宫欠债的人来没生出来吧？”

　　大师娘见她这话说的古里古怪，却又一副真诚样子，心里不禁疑惑，于是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可是他自己亲口说的吗？你快详细说来我听听呢。”

　　田歌连连点头：“确实是我亲耳听到的，既然你们不知道这事，想来必然是师叔不想让你们担心着急吧。不过事情我敢肯定是千真万确的，不然师叔也不至于有家都不敢回了。”

　　说着一推桌上金银，红着脸道：“我暂时就只能凑到这么多，但我还在想办法，因为怕师叔脸面上过不去，所以带来交给师娘，希望能帮师叔分担一些烦恼。另外还请师娘们千万不要在师叔面前提起这事。”

　　大师娘一听这话，怜爱地摸着她头夸道：“真是个好孩子，想不到这么有心。”

　　听田歌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还没说到问题上，三师娘急起来：“你倒是说重点啊，他欠了谁的债了？至于吓成这样吗？还家都不敢回？”其他几人也跟着催着。

　　大师娘扫了一眼三师娘道：“妹妹们不用着急，让田歌儿慢慢讲来。”

　　田歌想了想开口道：“其实师叔说的不是欠债，而是欠的公粮，不过这让我就很想不明白了，这公粮税赋不一直是那些百姓交给我们东神集团的吗？难道我们还要交给别的人？又怎么会欠那么多呢？”说着又把二师叔原话模仿一遍，睁圆了一双大眼看着众师娘。

　　这时候师娘们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登时一个个红霞泛起，互相对偷笑起来，不知道怎么跟田歌解释。

　　大师娘一脸尴尬地理了理耳边的头发，道：“呃，田歌儿你有心了，不过这事我也不太清楚，等回来时我问问吧。”

　　田歌“嗯”了一声，又认真道：“这事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我不想让师叔面子上过不去。另外，如果师叔还有什么难处或者应付不过来的话，也请各位师娘悄悄告诉我，我这么多伙伴肯定都会竭尽全力的。”

　　大师娘口中嗯嗯应付着，边上七师娘忽然惊叫一声，问边上的五师娘：“你为什么掐我？”

　　五师娘“吃吃”笑道：“你私吞了那么多公粮，害的老爷都不敢回来了，掐你一下还多吗？”

　　七师娘不依道：“又不是我一个，你们难到要的少了？特别是你还有三姐。”

　　三师娘一听就要上来拿手打她，嗔道：“你当着孩子乱说什么疯话？我哪有多要啊？”

　　大师娘见她们胡闹，脸色一沉，手轻轻一拍桌子斥道：“你们都说什么疯话呢？嘻嘻哈哈成何体统？”

　　几人见大娘发火了，顿时不敢玩笑，忙垂手安静站到后面。田歌吃惊地看着她们，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怔怔道：“难道？难道？”

　　大师娘回头又瞪了几人一眼，怒冲冲道：“别忘了规矩，你们是想去清静堂住上一回了吗？”

　　众人没想到平日和声静气什么都不计较的大师娘会发火，更没想到竟然连清静堂都提出来了，进清静堂就如同被打进阴山一般，那滋味是肯定都不想偿的。一时都慌了神，连大气都不敢出，恭恭敬敬地低头站在后面。

　　见众人都老实下来，大师娘又回过头来和声对田歌说：“别理她们，别看她们比你大，却整天就知道疯疯颠颠，没一点正形，还不如个孩子。”

　　田歌心里却更疑惑，想想还是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难道那些亏空都是几位师娘私下吞掉的吗？你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又要这样做？”

　　大师娘脸上一阵红白不定，随即又恢复到温和笑脸说：“别听她们瞎说，这都是自己家里的东西，我们能吞到哪里去？不过这家大业大的，难免有算不到的地方，也怪你师叔事事都想逞英雄，这都扛不住了也不知道跟家里说，还要你这小孩子跟着操心出力的，也不知道丑。”

　　停了一停，伸手把田歌抱到怀里疼爱道：“也难为你这么有心，尽这么大力，让我可怎么疼你是好？”

　　田歌脸上一红，把头倚到大娘肩上，甜声道：“平时师叔师娘们这么疼我，我能有机会报答开心还来不及呢。”

　　大师娘略偏过头对后面几人道：“看看你们，连个孩子都不如，回去都给我反省一下，别整天只知道吃饭混帐，搞的家不像家的。”

　　众女红脸低头道：“知道了，全听姐姐吩咐。”

　　田歌还想把事情再搞明白一点，但看几位师娘都当自己是小孩子，不愿意让自己参和进来，不禁有点郁闷，又一想反正自己也尽到力了，大人总比小孩子有办法，只要齐心这个难关应该不难渡过。至于这亏空是你们谁弄出来的也就不是我考虑的事了。

　　想通了这点，又开心进来，欢喜笑道：“既然几位师娘知道了这事，这下师叔肯定就不愁了，省得天天睡不着觉，把我牛肉干都吃完了，害得我还得去偷师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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