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如天上月

作者:自在梦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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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第二天早上,凤九在帝君怀中醒来,帝君见她醒来叫了她一声九儿。她抬眼瞧了瞧被褥凌乱的小榻,确信自己最初确实是一个人睡在小榻之上,却不晓得何时被挪到床上。
      帝君见她不说话,又叫了一声九儿,低低说了一声抱歉。
      凤九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下,听到他一声抱歉,倒有些尴尬,觉得若不做点回应有些过于冷淡。
      帝君与她都穿着衣衫,这于他二人倒是极为少见。帝君跟着也坐起身,淡淡的目光笼着她。凤九偏了偏脑袋不去看他。
      帝君试着抬手想摸一摸她的头发,凤九不动声色地避了避,帝君抬起的手在半空顿住,叹了口气又慢慢放下了。
      凤九想到昨夜那个怪异的梦,料想自己这两天定是因这件事有些困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干脆直截了当问帝君:“你为何说抱歉?”
      帝君倒没有回避,大大方方答道:“我不该那样将你压在床上,此事唯有你情我愿方有乐趣,我当时心魔作祟,完全未能照顾你的情绪,往后,定不会再那样对你。”
      凤九点点头:“若你再那样对我,我们便去找女娲娘娘……”凤九张了张口,最后两个字终究是咽了回去。
      帝君嗯了一声,应道:“若是我再那样对你,便叫我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凤九眨了眨眼睛,听到他这样说,心口又冒出一股火气,本想拿出气势来骂他一顿,一开口声音却带上了点儿哭腔:“你为何要发这种毒誓?你现如今还要说这种话来气我。”
      帝君愣了愣,轻声说道:“我不晓得有多懊悔,为何当时不慢慢哄你。若不是仍想时时刻刻陪着你,我倒真愿意魂飞魄散来让你消气,让你能开心一些。”
      凤九被他两句话绕的有些懵,只好捡自己最介意的事来说:“你那样对我,我觉得你极可怕,这件事,本来我很喜欢同你一起做,眼下,却连碰到你都有些恐惧不安……”
      帝君抬手替她拭泪,温言劝道:“我这几日都不碰你,待你何时不再怕了,我们再继续做那件事,好不好?”
      凤九点点头,终于有些放心。“那时候,你完全不像你,你令我那样痛,我哭着求你停下,你居然都不理会。”
      帝君抬手来抱她,凤九犹豫着让他抱了,却僵着身体,不肯将脑袋靠上他胸口。她听到他声音低沉:“不知为何,我面对你时,总会觉得不安,总不如平时冷静,还总是做一些很混账的事。”
      凤九点点头,低低说道:“确实很混账。”她想了想仍有些不明白:“我已经如此喜欢你,为何你仍会这样不安?”
      帝君默然,半晌后才说道:“大约是从前打仗惯了,容不得一丝半点意外的状况。掌控不了的意外,会横生枝节,令死灰复燃,若不清除,遗祸无穷。”
      凤九劝道:“世间本多意外,若诸事皆在掌控,自然少了许多乐趣。你这许多年不打仗,佛理又学得好,难道还会如此想不开?”
      帝君良久之后叹一口气,摸了摸凤九的头发,低低说了一句:“你不明白。”
      凤九见劝解无用,干脆丢开话题,向他说道:“今日我要去第七天听戏,你自己在家里看看书吧。”
      帝君一愣,慢慢放开搂住她的手,问她:“你不同我一起去?你还在生我的气?”
      凤九从床上爬起,低头整理衣服系扣子,没有回应他的问题:“你定然不爱听戏,我料着今天戏台前能找到些熟人,同他们玩一玩说一说话,你何必陪着我去发呆?”顿了顿又同帝君说道:“之前两个月你日日陪着我玩,已经很是不妥,往后你便自己做些爱做的事,倒无需时时刻刻陪着我,我一个人也能打发时间。”
      帝君见她已穿好鞋子站在床前,似乎真不愿意带他同去,叹道:“这两个月,你时时刻刻陪着我,大约也是厌了。让你整日陪着我这个老人家,确实十分无聊。”
      凤九下意识地应道:“你不老啊。”回过头瞧了瞧帝君的脸色,终于噗嗤一笑,过去牵了他的手:“你是不是很想要跟着我一同去玩?团子若是想要我带着他一起玩,定然不是像你这般说话。”她打量了一番帝君的脸色,见他仍淡漠地坐着一动不动,觉得帝君这撒娇的模样实在有些与众不同。“你看起来也不像真心想陪我去玩,那我先走了。”
      凤九回头假意往外走了两步,手已经被他牵住,她笑着抬头,问帝君:“你晓不晓得自己个性十分别扭,不招人喜爱?”
      帝君抬了抬眉,控诉道:“本君只晓得,你出去玩却不愿带上本君。”
      凤九抿嘴一笑,牵了他的手往外走:“走,今天姐姐带你去外头逛逛,你可要乖乖的不准调皮捣蛋。”
      帝君未说话,任她一路牵着出了宫门,又出了一十三天。
      凤九边走边低低吩咐他:“帝君,到了人多的地方,你可不许做些奇怪的事……”
      帝君亦低低问她:“什么是奇怪的事?”
      凤九脸一红,将声音压得更低:“就是,就是那种不能让人看见的事……”
      帝君哦了一声:“你是说,我们在宫里头关起门来做的那些事。”他拉着凤九停下脚步,举起被凤九牵着的手:“这样算不算?”又将手臂圈在她腰上:“这样算不算?”然后转过身将她搂在怀里,低低问她:“这样又算不算?”
      凤九推了推帝君,仍觉得有些尴尬,帝君被她一推,亦是一愣,手臂松了松想问点儿什么,一队宫娥托着各色仙果糕点自二人身畔经过,齐齐行礼。
      凤九只得将脑袋埋在帝君胸口假装自己并不存在,帝君挥挥手让她们走了,低声问她:“你我本是夫妻,除了闺房床笫之私,又有何不可见人之事?本君想抱便抱,想亲便亲,你为何如此害羞?”
      凤九听到脚步声远去,终于开口:“帝君,其实并非凤九害羞,实在是你脸皮有些厚。”说着便要从帝君的怀里挣出来,帝君却仍揽住她不放,低低问她:“如今你让我这样抱一抱,也不愿意吗?”
      凤九听他这样问了,倒不好十分推辞,只得勉强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道:“虽然我也晓得作为神仙不可过于拘泥于脸面,但是……”
      帝君嗯了一声:“大约于这件事上头,你还需好好修炼。”倒是一锤定音,让凤九无话可说。
      帝君又抱了她一会儿,见凤九身体毫不放松,叹一口气将她放开,又垂头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牵住了她的手。
      凤九此时被帝君牵了手,边苦苦思索为何每次口舌之争自己都落于下风,边感叹自己竟然会对帝君的触碰感到惧怕与排斥,也算是奇事一桩。胡思乱想间二人已经慢慢步入第七天的天门,远远便能望见承天台四周临时搭成的高高看台。
      戏未开演,看台上已经坐了不少神仙,三五一堆聚在一起聊天说话,戏台子上舞姬仍在排练,场面有些乱糟糟。
      帝君携了凤九的手慢悠悠自承天台经过,想带她上清音阁。
      诸位神仙见着紫衣银发的东华帝君,纷纷自座上站起行礼,帝君尚未落座,其他人又怎可大喇喇坐着?一时嘈杂的承天台附近竟然鸦鹊无声,帝君倒是仍保持一派悠闲风度,只是苦了被她牵着的凤九,强自端着稳重端严的女君架势,深感每日这样受人的礼有些吃不消。
      却说凤九由帝君牵了手慢慢步上清音阁的台阶,狐狸耳朵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呼唤,叫的正是凤九。她忙忙回头寻找呼唤自己之人,一见之下,大喜过望,将手从帝君手里抽回,同帝君告假:“我见着几位故友,去同他们聊一聊,你先去阁子里坐着喝茶,稍后我便来陪你。”
      帝君回身望了望她瞧着的远处高台,问她:“那是何人?”
      凤九一乐,笑着回道:“战神墨渊座下弟子众多,有几位同我倒有些交情,大约今日墨渊上神带着他们来逛逛,那是姑姑的大师兄叠风,还有一位是子澜,当日我们在凡间你还见过他。我倒不晓得他们同苏陌叶也有些交情,苏陌叶制茶可是一把好手,前次送给我许多新鲜的茶叶唤作碧浮春,我倒是很喜欢那味道,待会儿可以再问他讨要一些……”
      帝君脸色变了变:“你的朋友倒是挺多。”
      凤九抿嘴一笑:“自然,本君历练这许多年,很是交了一些朋友。我瞧着那边独自站着的那位,似乎是谢孤栦,想不到他也来凑热闹,我还欠着他几壶好酒。”
      帝君抬手理了理袖子:“你去同他们说会儿话,我便在这下头站一站,等一等你。”
      凤九抬眼瞅了瞅看台上的神仙:“你还是寻个位子坐了,免得大家拘礼。”
      帝君叹了口气:“我方才瞧着上头阁子里尚未有人,本君一个人实在有些无聊。”
      凤九一愣,从帝君袖中摸出一本经书递给他:“这样便不会无聊啦。”说罢拍拍他的手臂,兴兴头头去找自己的旧友去了。
      认真算起来,墨渊座下弟子比凤九都要长一辈,但是凤九因姑姑的关系同他们很是亲厚,叠风与子澜又与她很有些渊源,知晓她的许多心事,眼下乍然相逢,大家都十分欢喜。
      凤九沿路攀上高高的看台,见到他们几人笑着便要行礼,叠风已经抢先一步抬手阻止:“眼下你已是太晨宫帝后,我们岂可受你的礼。”凤九一愣见他三人已经抬手作礼,抿嘴一笑受了,便在他们旁边寻了个位置坐了,同他们闲话叙旧。
      苏陌叶年纪最轻,性子也最是洒脱不羁,首先打趣道:“你倒是动作极快,前一阵子才听说你爹爹替你招亲,现在已经成了太晨宫的帝后,如此好事,为何连我们都瞒得这样紧,枉费我的一番心思,还想着替你留意留意四海八荒的青年才俊。”
      叠风一笑不说话,子澜却朝着苏陌叶眨了眨眼:“青年才俊?难道你不晓得,我们凤九只爱远古神尊么?”
      凤九一乐,晓得他们并无恶意,也不同他们计较,开口问苏陌叶讨茶叶。苏陌叶摇了摇扇子:“若要讨我的茶叶,你得替我偷几罐桃林的酒出来,如何?”
      凤九苦着脸:“你不晓得,我眼下不太去十里桃林,那些好酒,自己都喝不到了。”话音刚落听到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说道:“你四处欠着别人酒,可莫要忘了我那几壶。”正是幽冥司的谢孤栦,见到凤九坐在此处,亦挪了过来同她打招呼。
      幽冥司的冥主谢孤栦,掌理人死后的刑狱讼断,还管着一个轮回台,孤栦君如他的名字般,行事也带一个孤字,常年幽在冥界,不爱同众仙往来,每年面谒天君的大朝会上,方能见到这位神君一回。此次竟能见着他来天宫行走,着实有些令人意外。
      他们几个人坐在一起说了好一阵子话,叠风同子澜先起身告辞,要去三十二天候着战神墨渊。临走前让凤九替他们问候太子妃一声,说是原想来戏台子处瞧一瞧小十七,哪里想到竟遇到了小凤九。凤九笑着应承了,回头继续陪剩下二人说话。
      过了好半天,成玉同司命一前一后上了看台,见着凤九,忙忙冲他们这边过来。
      成玉一来,场面顿时热闹许多,她同苏陌叶虽从未谋面,竟极谈得来,司命又惯会察言观色适时转移话题,凤九见他三人说得热闹,便陪着谢孤栦抬头望着天上的云朵。
      这谢孤栦性子冷僻,话又极少,望了半天白云竟似无话可说,便要起身告辞。凤九愣了愣,默默起身送他,谢孤栦也不推辞,二人一前一后步下看台,走到无人处,他回头问她:“听说你们已经入了婚媒簿子,这桩事,也算是尘埃落定了罢?”
      凤九点点头,不晓得他此话何意,又听他说道:“神仙不入轮回,其实你们的事同我那处半分关系也无。只是近些日子,倒很有些关于三生石的传言,不晓得是不是同帝君有些关系。”
      凤九睁大眼,做了个请说的手势,谢孤栦想了想说道:“那三生石现世已有数十万年,因掌了世间姻缘,这数十万年很是累积了些罪孽。轮回台怨灵千千万,十之七八与这情爱一事相关。听闻帝君早已派座下仙伯探查三生石化世之所,前几天耘庄仙伯还来了我幽冥司,瞧了瞧那些不愿进入轮回的怨灵。不入轮回,魂飞魄散,怨气却集结难消。不晓得你知不知道妙义慧明境,据说这些年已有些不稳。”
      凤九听他说完,仍在琢磨这番话究竟是何意,谢孤栦叹了口气劝道:“我晓得你对他情根深种,天命却极难更改,一步踏错,步步皆空。帝君大概已有打算,你还需将他看得紧一些。”
      凤九心头一紧,追问道:“你是否晓得些什么?为何不肯直说?”
      谢孤栦摇头道:“我所知亦不过一鳞半爪,又岂可枉自猜度干扰你二人命数。我此番前来,倒有另一件事,你是否认识南荒魔君燕池悟?”
      “小燕?你如何会晓得他?”
      谢孤栦皱了皱眉:“那魔君近日常来找我喝酒,快要将我的酒窖喝空了。”
      凤九哦了一声:“所以,你此来是向我讨酒来了。十里桃林的酒我虽拿不到,太晨宫帝君手酿的酒大约还可以做主送你一些,明日我叫重霖派人替你送一些过去。”
      “如此,便多谢你了。”谢孤栦说着便拱手作辞。凤九见他清瘦的身影慢慢走远,又想了想他方才那席话,不觉心头有些沉重,往回走的时候抬眼望了望清音阁,却见到帝君正站着同一女子说话,是一位她不认得的女仙。
      凤九在阁子下头呆了一呆,决定仍去寻成玉她们说话,便又攀上了高高的看台,未等她坐定,成玉已经凑过来问她:“你晓不晓得那个人是谁?”
      凤九凝目瞧了瞧清音阁,见连宋三殿下正坐在帝君身后闲闲摇着扇子,帝君一袭紫袍长身玉立,银发皑皑若雪,只能瞧见他的背影。
      那女子不晓得正说些什么,还抬手抹了抹泪水。
      “是不是十分蹊跷?”成玉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她抹了半天眼泪了,帝君也不将她赶走,真是急死人了。”
      凤九拉着成玉想换个话题,却心头乱糟糟的总忍不住往那阁子里头瞟。忽听到身后苏陌叶轻飘飘劝道:“帝君活了几十万年,还不能有点儿前尘往事?你们女人哪,理当看开一些,这天族向来后宫庞大,也算不得什么。”
      凤九没说话,成玉已经回头叫司命:“司命,妄议神尊是什么罪名?你还不将这位浪荡公子赶下去?”
      苏陌叶乖乖住了嘴,却赖着不肯走,还贴着耳朵来偷听他们的悄悄话。
      司命向大家招了招手,说道:“你们晓不晓得那个人是谁?同帝君是什么关系?”
      司命号称天宫中移动的八卦全书,向来以熟知八竿子打不着的神仙们那些八卦秘辛著称。眼下他见三人皆眼巴巴盯着他,心头得意非凡,清了清嗓子,摆够了谱,方同他们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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