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如天上月

作者:自在梦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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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初寅将凤九往怀中一塞,手上已利落地握了一柄巨剑,黑沉沉如玄铁,他拉开架势说道:“本君让你三招,教你心服口服。”
      煦旸淡淡一笑:“本君失了法力,便是输了,这心服口服却怕做不到。”凤九见二人说打就打,怕伤到自己,挣扎着想要从聂初寅怀里跳出,剑光闪闪二人已斗在一处。
      凤九方才见煦旸步履沉稳,心内犹有一喜,喜的是这魔君怕是并未中毒,故意装假让聂初寅掉以轻心,眼下她只露了半只眼睛在外头,见煦旸招招凌厉,上手便是杀招,心下一叹,极为失望。
      魔宫中的这一场骚乱,若是聂初寅铩羽而归,便不过是小小一桩家务事,日后赤玄两族虽结了仇,却不至于引发大动荡。若是今日聂初寅果真杀了煦旸,屠了丹泠宫,这魔族数万年的和平,怕一朝便要终结,战事重启,生灵涂炭。
      凤九虽仍年幼,学业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因自小被爹爹当做储君教养,于这些事上倒很有些计较。她在小事上爱撒娇胡闹又任性,在这些大事上却从不糊涂,甚至可以称得上极有担当。当然凤九觉得这大约也和她自幼就崇拜的是东华帝君有关系,毕竟那一位可是掌天下生死,定万界律法的天地共主,没有一些胸襟格局又如何能入他法眼,得他另眼相看,是以凤九向来对自己的要求便有些高。
      煦旸一出手便以性命相拼,定然是失了法力修为,不敢强撑,那聂初寅又焉能不知他的心思?他举着重剑,左支右挡,闪避招架,只是拖时辰,数十招过,煦旸已是气喘吁吁,而聂初寅则笑吟吟如闲庭信步,凤九心底很是失望,很是着急。一开始她还担心自己被二人剑意所伤,现在却几乎将整个狐狸脑袋都探了出来,打算觑了空便往外跳。
      聂初寅见到一颗小小红狐狸脑袋,又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不要乱动,且看本君杀了这位魔君祭剑。”说罢突然催动剑意,往煦旸胸口刺去,凤九听到利剑穿透身体的声音近在咫尺,那煦旸竟硬生生用胸膛挨了这一剑,然而下一秒煦旸的剑也刺入了聂初寅的胸膛。煦旸抬手握住剑刃,掌上的鲜血顺着剑身流向聂初寅的伤口,空着的一只手凝着全部法力往聂初寅胸口拍出,聂初寅愣了一愣,挥掌便将煦旸掀翻在地,煦旸咳了一咳,面如死灰,脸上竟缓缓绽出笑意。
      凤九晓得这是自己脱身的唯一机会,她从聂初寅怀里一挣而出,跳到地上滚了一滚已现出人形,方才她被闷在那身貂毛大氅里,十分憋屈,现在化了形亦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她理了理衣衫,又理了理头发,然后抬手摸了摸袖中陶铸剑。
      “煦旸!”大殿深处,凤九晓得那是闵酥的声音,一道白色的身影飞扑过来,护住了躺在地上的魔君煦旸,聂初寅的长剑正指着她的咽喉。
      “你已中了毒,又被我封了几成法力,要屠尽本君这魔宫,怕要有些费力了吧。”煦旸又缓缓向那闵酥一笑:“昨夜你既替我疗毒,以后不会再不理我了罢?”那闵酥惨然一笑:“今日你我皆要死在这魔君手上,再说那些又……”
      煦旸口中咳出一滩血:“便是要死了,也想听你一句真心话。”
      聂初寅见二人竟视他如无物,怒喝一声:“休得啰唣!今日本君要叫你们都死在本君手上,宫中所有人,一个也不放过。”说罢,抬手便去怀里摸什么:“本君便是中了毒,又有何要紧,解药自在本君身上……”一摸却摸了个空,一语未毕,脸色很有些难看。
      凤九自柱子后头缓步走出,咳了一咳,又晃了晃手中小小瓷瓶:“魔君说的,一个也不放过,可是包括本君在内?”
      聂初寅见到凤九人形,眯了眯眼:“你的化形倒也十分漂亮,以后便嫁给本君,充作一房姬妾,本君自然不会杀你。”
      凤九脸上仍笑意盈盈:“那倒要先问问我手上的这把剑允不允了。”陶铸剑自袖中拔出,化为三尺青锋,红裙飘飘,剑尖直指魔君聂初寅。
      聂初寅见她这架势,倒毫无畏惧,反而笑了起来:“你这小狐狸,修为浅薄,胆子倒是不小,本君平日也爱这等烈性的女人,只是今日却不能陪你玩了,正事要紧。”
      一直在门口愣愣发呆的小燕听到凤九的话,倒像终于回过神,他转身望着凤九,又望了望她手上的陶铸剑:“凤九,老子答应了冰块脸要护你周全,你退下,让老子与他打一架。”
      凤九叹一口气:“你倒是终于醒了,”抬手向他扔出那个瓷瓶,又给了个眼风,“既然你修为皆失,且好好看本君来替你们解困吧。”
      “你那三万年的劳什子修为,又能有什么用了?”小燕盘腿在地上坐下,瞧着像是开始调息,凤九心下一宽,在他跟前走了两步,沉下来冷笑一声:“老子虽嘴上尊称你一声壮士,却一向见不得你如此哼哼唧唧没有男子气概。便是拼不过,少不得也要拼一拼。”
      小燕一听暴怒,便要跳将起来,凤九火上浇油:“你生得如花似玉,却总是自称壮士,羞也不羞,不如拿镜子照一照罢。”说着,竟当真咣当一声将一面铜镜掷于他面前。
      “白凤九,你打他不过,别白白送了性命,等老子一等……”
      凤九转身再不理会小燕,笑吟吟抬手向聂初寅说道:“请。”语毕手中已递出一招,那聂初寅料不到她说打便打,一愣之后也抬剑应对。
      凤九自思纵然这聂初寅中了毒,一时会不会毒发不说,自己打他大约还是打不过的,不过眼下她却心底十分轻松,自方才误打误撞被聂初寅抓住就提着的一颗心,已经稳稳落了地。方才她递出一招时,一瞥之下见小燕已十分乖觉地将那铜镜收了,既然她掷出了铜镜,帝君想来必能知晓她遇到了麻烦,虽路途遥远,帝君神法非凡想必能够快快赶到。那么眼下,自己能做的,不过就是尽力拖延时间罢了。
      她虽自小在青丘打架,但那些并非真刀真枪硬拼。她记忆中正儿八经的打架,也不是没有,一次是帝君来锁妖塔救她,帝君屠了那镇塔妖,然而凤九在开场不久就晕了过去,所以并没有从帝君的招式之间学到点儿什么。还有一次便是当日与女妖渺落缠斗,她此时回想,觉得这缠斗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她却不可与渺落那样贴身硬打。最末一次的经验,便是她方才缩在聂初寅怀中,见到的煦旸那一招,不过这一招有些凶险,凤九估摸了一下,觉得到最后山穷水尽之时再用也不迟。心中计较已定,她便规规矩矩与聂初寅走起剑招来。
      凤九的剑术,全承自她爹上神白奕,她爹的招数十分刚猛,然而到了凤九这里,却如攀花折柳,多了些洒脱逍遥之意,少了刚直浑厚之势。此时的凤九自然丝毫不敢松懈,生怕那聂初寅一个不小心就将自己身上捅个窟窿,打了一会儿,她却发觉那聂初寅似乎并无伤她之念,她想了一想,有些明白,胆子就不免大了一些。
      原来这聂初寅当真是喜爱凤九这身皮毛,此时与凤九打架,想的仍是她不过随意玩玩,下手极为仔细,生怕在她身上留个伤疤戳个窟窿,弄坏了这身油光水滑的红狐狸毛皮,嘴里犹自絮絮吩咐:“小狐狸,本君虽然可陪你玩一玩,你却仔细些,莫要伤到本君这身毛皮。”
      凤九气极反笑:“本狐狸的这身毛皮,想来你却是要不起。”见他出招畏缩,下手便有些放肆,转眼间,陶铸剑已在聂初寅身上拉了几道口子。

      九天祥云悠悠,仙鹤清啸,瑞气缭绕着这一处敞阔轩昂的殿堂。
      紫衣银发的神君撑着下巴坐在紫金座上,神情淡漠,还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叹了口气。
      连宋拿扇子掩了口,偷偷笑了一笑,又稳稳心神继续瞧着高高在上的天君。东华帝君从梵音谷回来已过了十多日,连宋去太晨宫寻了他多次,次次都吃了闭门羹,他以为是帝君与青丘女君在那太晨宫里头不愿旁人相扰,不想今日却见帝君慢悠悠来了朝会。
      方才趁着天君未到时,连宋凑到他身旁去嬉皮笑脸地探了一探:“东华,怎么,今天不在太晨宫里陪小狐狸了?”
      帝君冷冷望了他一眼:“怎么,你又被成玉嫌弃了?”
      连宋从帝君特别不友好的态度里面,发觉自己大概想错了:“你和凤九才好这么几天,就吵架了?”
      帝君的脸色变得更冷:“听说今日要商议鲛人动乱之事,你是不是很想去跑上一趟?”
      连宋拿扇子敲了敲下巴:“那你怎么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难不成凤九这些天没有跟你回来?”
      帝君觑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不再说话,连宋哦了一声,晓得自己猜对了,待要再问,天君驾到,只好踱回自己的位子站着,眼睛却老往东华帝君那儿瞟。他觉得若是凤九没有跟着帝君回太晨宫,那么帝君那副鬼样子倒是十分能够理解,那么,这么多时日他在太晨宫里头闭门不出,做什么去了?连宋觉得自己,得找个机会好好从重霖那里探探口风。
      这一次的朝会虽然与往日相比稍没那么无聊,却实在没什么要紧的大事,鲛人动荡,南荒不稳,下界仙山妖魔作乱,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天君如平日一样眉头紧锁,说些没什么大用的套话,安抚安抚来议事的神仙,也算是他的一份职责。
      连宋知道,眼下要紧事都已经交给了夜华,只要夜华没说有什么问题,那么这四海八荒便很太平,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如他想的一样,夜华从头到尾未发一言,连宋不知为何心底还有那么一丝丝失落,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闲得太狠了些。
      既然连宋都如此无聊,那个东华帝君的神游也就很容易理解了,连宋瞧着他时不时地叹一口气,心情不免变得极好。所以议事毕,天君询问他两个月之后的千花盛典操持得如何时,连宋一高兴便夸口说已然准备得很好,还提议说既然这大典一甲子才轮上一回,不如请下界神仙也来好好凑一凑热闹。大家一听有热闹可看,都来了精神,大殿之上竟比方才议论正事热闹得多。
      连宋正与天君说着话,不晓得帝君何时从神游当中惊醒,又何时起了身出了大殿,朝会之中无人注意到他的这番动向。
      他们听到的,仅仅是帝君扔下的一句话:“本君有要事,先行一步。”紫色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连宋忘了自己正说着什么,他已很久未见到东华如此模样,他做事一贯不急不缓,自成一派风度。
      “是不是何处发生了什么大事?”天君诧异地问太子夜华。
      夜华摇了摇头:“方才,帝君是不是拔出了苍何剑?”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既然夜华都这样说了,帝君必然就是拔出了苍何剑,大殿之中,像是突然掠过一阵飓风,死寂无声。
      连宋挑了挑眉,心中已猜了个七八分。既然帝君提着苍何去了,那青丘女君,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他咳了一声,继续向天君回报千花盛典的准备情况,只是看起来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东华帝君自避世太晨宫,已有很久不曾用苍何打过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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