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归

　　第二章
　　快到十点才散了局。
　　肖沁凑到钟漾身边，轻声道：“漾漾，我今晚不回宿舍了，你一个人回去，行吗？”
　　钟漾点点头，刚要准备起身。
　　杨慎捏捏肖沁的手，貌似关心的询问：“你那朋友，怎么回去？”
　　钟漾正欲开口说自己可以打车回去，却见杨慎悠然转了个调，饶有兴致地看向温迟之：“要不迟之，你看着给送一趟？”
　　杨慎的神情透着点看好戏的意味。
　　钟漾心知杨慎并非是顾忌她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纯粹是临时兴起的一场捉弄，只是这捉弄无伤大雅。

　　钟漾跟在温迟之身后走出了电梯。
　　钟漾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温先生。”
　　温迟之回头望了她一眼，微挑眉梢：“嗯？”
　　钟漾尽量把话说的委婉客气：“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不劳烦您送我一趟了。”
　　温迟之拎着车钥匙，笑道：“没事，费不了多少时间。”
　　钟漾抿了抿唇，又听他语带戏谑：“怎么着，还是不太放心我的为人？”
　　钟漾心知，他说这话是指上次的那通电话的事。
　　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口是心非道：“哪里。”
　　温迟之盯着她看了两秒，倏地低眸轻笑了声，也不知是真相信她的话，还是碍于她的面子没戳破。

　　车子开出一段路，途中倒是下起了雨来。
　　雨滴落在车窗玻璃上，四处蜿蜒开来，伴随着不时惊雷炸响的声音，钟漾坐在副驾驶座上，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来。
　　恰逢红灯，温迟之停下车子，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姑娘。

　　小姑娘面色平静，两片殷红的唇瓣微微抿着，然而紧攥着安全带的手倒是泄露出她的情绪。
　　温迟之随口问了句：“害怕雷声？”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开口，这时突然听到温迟之这样问，钟漾怔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有点。”
　　“听点音乐，或许会好点。”
　　他话落，便抬手开了车载音乐，略带疏懒的男声便在车内流淌开来。
　　钟漾听了个前奏，便猜出是陈奕迅的《夕阳无限好》。

　　多经典的歌后一刹眼已走
　　缠绵着青葱的山丘转眼变蚁丘
　　这个刹那宇宙 拒绝永久
　　世事无常还是未看够还未看透

　　夕阳无限好却是近黄昏
　　高峰的快感刹那失憾
　　风花雪月不肯等人要献便献吻
　　......

　　车外风雨飘摇，车内却是另一种恬然舒适的气氛。
　　温迟之摸过储物盒上的烟和打火机，磕了根烟出来。他刚送到嘴里，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偏头问了句：“介意我抽支烟吗？”
　　钟漾摇摇头。
　　温迟之咬着烟，垂眸点了火。蓝色的一小簇火苗亮了几秒，复又似飘摇在风雨中的一点弱光，转瞬寂灭。
　　很快，尼古丁味便在车里飘散开来。
　　钟漾扭头看了眼，他姿态闲松，一手握着方向盘，捏着烟的那只手无名指处戴着一枚戒指，是很普通的银色环戒。

　　红灯转绿。
　　温迟之揿灭了烟头，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一路开到她宿舍楼下，温迟之才将钟漾放下。
　　钟漾回到宿舍，刚坐下没一会儿，握在手里的手机便嗡鸣震动了下。是肖沁发来的信息，问她到宿舍了没。
　　钟漾点开回信界面，手指微动，正要回肖沁的信息，紧接着又来了一条短信。
　　钟漾拧着眉看了几眼，继而抬手删了那条短信。

　　肖沁一直到国庆节假结束的前晚才回来，宿舍楼恢复了以往的喧嚷。
　　钟漾这一间宿舍，除她是播音系的，肖沁和何榛分别是表演系和德语系。三人虽然专业不同，但相处起来倒也算融洽，没有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事儿。

　　隔天是周一，钟漾上完课，便去沈敬源的办公室。
　　沈敬源是Z大播音学院的副院长，在主持界上也算一个老前辈。这么多年的下来，手头积累的人脉资源倒也挺广，对自己手下的学生也多有照顾。
　　钟漾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这才抬手轻叩了两下门。

　　“进来。”
　　沈敬源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钟漾神经微绷，手覆上门把，冰凉的金属触感令她瞬间平复了焦灼的情绪。
　　沈敬源坐在办公室后头，正看着手头的文件，听见动静，抬眸看来。
　　钟漾特意将门虚掩着，她佯装若无其事走到办公桌前：“沈老师，您找我？”

　　沈敬源取下眼镜，微微一笑道：“钟漾啊，来，先给老师泡杯茶。”
　　钟漾嗯了声，走到实木茶海桌前。
　　沈敬源起身，踱步到沙发前坐下，像个和蔼的长辈般询问：“国庆，没回家？”
　　钟漾：“有点事要处理，所以没回去。”
　　沈敬源沉吟了片刻，又问：“那天的信息，没看到？”

　　钟漾闻言，原本要去碰烧水壶的手只一偏，直接触碰到壶身。钟漾被烫到，忍不住嘶了声。
　　沈敬源径直抓过她的手指：“你这孩子，怎么粗手粗脚的，我看看。”
　　那一瞬的触碰，令钟漾心生排斥，她倏然抽回手，神色微变：“没什么大事。”
　　沈敬源被她下了脸，神情倒也未见变化。
　　他上下打量了钟漾几眼，拿起边上的茶杯喝了口茶，不疾不徐道：“明晚有个局，来的都是些主持界的制片人和卫视的导演。有个卫视打算招新生主持，我打算带你去一趟，你自个看看有没有时间？如果你有事的话，我就让梁卿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错过了可就没有下回，你自个好好想想。”

　　沈敬源这话虽说的委婉，可钟漾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沈敬源对她有好感，这事儿钟漾心底清楚。他私底下明里暗里暗示了好几回，钟漾始终揣着明白装糊涂，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界限。
　　今儿沈敬源或许是耐心告罄，把这意思提到明面上来。
　　钟漾沉默了片刻，抬头道：“沈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钟漾出了办公室，低眸看了眼手指被烫出的红痕。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望了眼天空。
　　天色阴翳，似乎又有一场大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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