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

作者:西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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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探


      马车晃晃悠悠在京城里兜了一个大圈,江墨寒竟大摇大摆地带着如意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红绡焦急地迎了上来,府门口早就被人群围了个密不透风,他们只能走后门。
      “朔风?”江墨寒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地瞥向阿竹:“你竟有这本事?”
      阿竹却低丧着脑袋,反正事情已经搞砸了,她摊了摊手:“如果你今天没来,朔风在菜市街的一场大闹就是我的不在场证据。可惜了……”
      “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江墨寒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心中却隐隐替自己捏了把汗,就差一点点,他若晚来一点点,她们逃掉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说着,他转过头去,扶如意下车,柔声道:“怎么样,喜欢吗?”
      如意怔怔地点点头,从小就像只宠物般被豢养在这里,如今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原点。她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满:“你安排的,我都喜欢。”
      江墨寒微微一怔,握着她的手继续向院子里走:“以后,红绡和邵锋,负责你的安全。”
      “你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凭什么保证她的安全?”阿竹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今日如此大摇大摆地带回了如意,这让皇帝作何感想?
      可是江墨寒似乎连理会她都不愿意,玉笛轻轻一挑,将她拨到了一旁,牵着如意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今日他才刚刚救下皇后的小儿子,以后,这小皇子的命能不能续得住,还要看他的心情,不过是个女子,皇后早就应允了。
      可是这些,他懒得跟阿竹解释,也没必要解释了。
      也许之前,对她的一点点好感让他觉得有些危险的话,那么如今,便要生生掐断这好感了。她是凤歌的人,他怎么可以如此无耻?
      不可以伤害凤歌。
      他皱着眉头:“你若是怕了可以走,我不会拦着。”
      阿竹一怔,她是怕了,她怕自己会连累了他啊!
      她咬着唇,见他一副厌烦的模样,心中只觉得一阵阵酸楚。
      “让开。”他的喉间发出一声低吼。
      阿竹却一动不动,摊开双手:“借我点银子。”
      “不然怎么赔那些被朔风搞坏了的物件?”见他没有应允,她继续道。“那些商贩都是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啊!”
      这丫头,越发得寸进尺了!
      “不行。”江墨寒冷哼道:“自己想办法。”
      “真是铁石心肠!”阿竹抱怨着,转过身向外走去,红绡和邵峰都没再跟过来,看起来,她自由了。
      自由的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本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可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门外,朔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被人群层层围住。
      阿竹上前,轻轻挑去粘在朔风头上的菜叶,哪里还有獒犬天生自带的威风凛凛?若不是江府的家丁拦着,只怕它也逃不过这么多人的围追截打。
      “是我鲁莽了。”阿竹轻抚着它的额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对不起各位!”
      民众越来越多,捧着烂了的菜心破掉的板凳,纷纷要讨个说法。
      阿竹清了清嗓子:“请大家排好队,在这里登记一下,凡是朔风弄坏的东西,我阿竹一定归还。”
      “不行!”
      “现在就要钱!”
      “欠债还钱!”
      外面越来越热闹,阿竹被困在人群中间,仿佛陷入了孤岛。
      “要不要帮帮姑娘?”红绡有些不忍,鼓起勇气道。
      “不必,不给她点教训尝尝,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江墨寒将宝剑挂于墙上,轻轻抚弄了一下缩在墙角的雪儿,犹疑了一瞬,低声道:“让守卫盯着点,别让人真的伤了她。”
      红绡暗暗松了口气,开心地向外跑去。
      可是门外的场景,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刚刚还乱做一团的男女老少此刻竟自觉地排好了队,井然有序地从阿竹手中接过一张张写好的信笺,还不停地冲她道谢。
      “这是?”红绡拦住一个满脸兴奋的女子,好奇地问。
      “阿竹券啊。”竹姑娘说,将来家里人生了病,拿着这个,可以直接找阿竹医馆免一次诊金。”
      谈起玲珑阁,周围的人不禁啧啧称赞:“早知道竹姑娘是玲珑阁的人,咱们刚才真不应该那般失礼。”
      红绡只觉得有些头大,若是主人知道了,该如何收场?
      而且,这阿竹医馆,又是什么东西?
      可是阿竹却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眼见着后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很多甚至都跟刚才那场纠纷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见着热闹就插了进来,阿竹依然兴致勃勃地写下一个大大的“竹”字交于那人手上。
      如此一来,从中午到黄昏,人越聚越多,发出的阿竹券也越来越多。
      直到太阳落了山,阿竹才站起身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今日发完了,明日擎早。”围观的众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甚至都没有人问上一句,这阿竹医馆,究竟在哪里。
      见人群散去,阿竹笑着冲红绡眨了眨眼睛:“多谢你帮我维持秩序。”
      红绡却皱着眉头:“你打着玲珑阁的名义招摇撞骗,只怕少主人会生气。”
      “我没有啊。”阿竹笑着点了点红绡的脑袋:“阿竹医馆,过几日就开业,跟着你们老是白吃白喝,我也很不好意思,总要想办法创收的。”
      “所以,你放心,我欠下的债,自己还。”
      ……
      “欠下的债,自己还?”江墨寒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望向如意:“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不和她一般计较了。”
      如意却咬着唇,犹豫了一瞬,突然跪下身来:“还请公子,重罚阿竹,如意没有这么不识大体的丫头。”
      江墨寒微微一愣,胸口便是一窒。
      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可是他的凤歌啊,高高在上的凤歌,什么时候,会这么轻易地就对人屈膝了?
      轻轻扶起如意,他的面上依然带着和煦的春风:“你不要怕,有什么话只管跟我说就好,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般客气?”
      “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阿竹的事情,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玲珑阁救得了你,也不差多救你一个丫头。”江墨寒道。
      如意一愣,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还记得以前咱们救的那只红狐狸吗?被我喂了几年雪莲,竟通体变得雪白,真不枉你当年非要叫它雪儿。”江墨寒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道。
      “居然这么神奇。”如意笑着,应声道:“还是黄粱君你最厉害。”
      江墨寒猛然抬起头来,手微微有些颤抖,雪儿是银狐啊银狐!
      “对了,这阿竹,也懂医术吗?可莫让她砸了我玲珑阁的招牌。”江墨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说得就是了,她只是和我四叔学过几天艺,哪里会那些?”如意赶忙道:“这丫头,太放肆了。”
      “听说,我师父曾救过她的性命?也传授过她医术?”江墨寒的声音轻轻的,努力掩饰内心的狂跳。
      “这个……”如意犹豫着:“只是小时候她病得凶险,母亲就将她送到了栖霞山几日。她那么笨,哪里学得了老药王的医术。”
      “这倒不难。”江墨寒轻摇了下手中的玉笛,扭头吩咐红绡道:“从栖霞山招来几个弟子帮她坐镇吧。”
      红绡闻言,兴奋地向外跑去,忙不迭将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阿竹。
      阿竹了然地对她道谢,行医济世,本就不是什么坏事,黄粱君不会介意这几两诊金,只是如此一来,她想要尽快和玲珑阁撇清的关系,只怕更难撇清了。
      ……
      月凉如水,初春的夜晚依然寒风凛凛。
      如意猛然张开双眼,看到坐在她面前如同泥人一般的阿竹。
      “你……”
      阿竹轻轻捂上她的嘴巴:“不想别人知道你是谁,就不要乱喊。”
      如意一愣,从没想过自己竟还有做梦都希望自己是真凤歌的一日。
      “这是你欠我的。”如意咬着唇低喃:“你欠我的。”
      “我欠你的,可是,他并不欠你。”阿竹轻声道:“他也不曾亏欠于我,你不应该拖累他……”
      拖累了他吗?如意怔怔地想,她不是凤歌,她不会拖累他。可若她真的不是凤歌,他也不会要她了。
      “我不想拖累他的。”
      “他救了小皇子的性命,皇后将我许给了他。”如意抬起头来,眸中泪光闪闪:“他不嫌弃我,我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想跟着他,好好服侍他。”
      原来是这样啊!
      阿竹只觉得一阵阵心痛,救了小皇子,太子的地位岂不又岌岌可危了?
      江墨寒啊江墨寒,你可知道你为了楚凤歌,丢弃掉的是什么?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那请你,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好好善待他。”阿竹抿着唇,微微一笑。
      “这个自然。”如意不放心地回过头来,叮嘱道:“也请你,离他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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