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

　　江墨寒离开了府邸，一去便是三日没有回来。
　　整整三天，阿竹都在尝试如何避开红绡和邵锋，偷偷溜出去，可是竟没有一次成功。
　　就算她能成功支走了红绡，邵锋却像个挥之不去的影子一般，随时盘旋在她的头顶。
　　直到这样躲躲藏藏的游戏玩腻了，红绡才决定开诚布公地跟她好好聊一聊。
　　“少主人没有禁足姑娘，我们也绝不会监视姑娘。”她轻轻掸去墙角的浮灰，认真道：“姑娘想去哪里，我们陪您去。”
　　阿竹闻言，干脆直接道：“我想去看我兄长，你们知道他住哪里吗？”
　　红绡皱了皱眉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就说嘛，还是不行对不对？”阿竹有些失望，皱着眉头逗弄了一下脚边的雪儿。
　　“不是不行，是姑娘即便去了，也未必见得着楚公子。”红绡轻声道。“小皇子病重，少主人都没来得及回家，那楚公子深得皇后赏识，想必也在宫中。”
　　“小皇子…病得很重吗？”阿竹瞪着眼睛，这几日黄老道的消息照常传来，可对此事却是只字未提，是因为觉得不重要吗？
　　难怪那日百官跪迎太子归来，这京城的人情冷暖，就如此地凉薄吗？
　　“嗯。”红绡点了点头，认真道：“姑娘若还要出门，我替你安排。”
　　“我想一个人走走。”阿竹摇了摇头，指着树上的邵锋：“他不用跟着，朔风在就好。”
　　“朔风？”红绡倒吸了口凉气，那獒犬正一脸戒备地望着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姑娘确定？”
　　“确定。”阿竹笑着抚了抚朔风的脑袋：“如果邵锋一定要跟着，我可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这话听着搞笑，却是实打实的威胁，那日校场上马三公子的疯狂犹历历在目，红绡有些为难，阿竹已经远远地走掉了，而邵锋，却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树上。
　　“公子说保护姑娘，又没要我们软禁她。”邵锋斜睨了她一眼，轻晒道：“朔风够了。”
　　朔风威猛，保护一个小姑娘是够了，可是姑娘居然驱使地动朔风，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
　　红绡皱着眉头，想起那晚阿竹私会马行川引起的异动，无论如何，要设法告知公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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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春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一个中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来，把你们这里的头牌通通叫出来。”他将一锭金子豪气地摆于桌上。
　　柜台后面的女子正慵懒地打着盹，见到金锭子瞬间喜笑颜开，着应声而来，手臂轻轻勾上他的肩膀：“爷，您好久没来了。”
　　说着扬起手中的帕子，大声呼喊着：“梅红、燕春、雨露、香雪，姑娘们，收拾好了快点下来，快！快！快！九爷来了！”
　　睡梦中的回春阁瞬间醒了过来，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姑娘们争先恐后地跑下来，生怕慢了步子少了打赏。
　　就连小厮丫鬟们也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着，想看看这个传说中一掷千金的黄九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角楼的一侧，阿竹蹑手蹑脚地爬了上来，窗子上悬着一块红纱巾，她轻轻地扯下，一个鱼跃跳了进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与外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竹屏住呼吸绕过屏风，刚要转身，只觉得脖颈处凉飕飕的，红衣少女手持匕首，警惕地盯着她。
　　“姑娘，妈妈叫您下来”外面传来侍女清脆的呼声。
　　少女皱着眉，难掩脸上的疲态：“我病了，稍晚些。”
　　阿竹见她发丝凌乱，面色苍白，额头上密密麻麻满是汗珠，轻声道：“你是如意？我是阿竹……”
　　阿竹？少女的手轻轻一松，有些难以置信。当年为了救弟弟，她答应冒名顶替的那个女子，回来了？
　　“阿竹？”她皱着眉，轻抚了下额头，旋即笑了：“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阿竹牵起如意的手，轻声道：“我要来带你走。”
　　“走？”如意的笑容越发惨淡：“走了又能如何？还不是一样生不如死地活着？”当日若知如今会活成这番光景，她也许不会那般义无反顾地留下来。
　　如意摇头，过去，她是为了弟弟而活，如今，她却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阿竹姑娘还是请回吧，如意已经有了意中人，如意只跟他走，其他哪里也不去。”她在床边坐下，轻抚着手上的绿玉镯子，脸上带着一丝惨淡的笑容。
　　阿竹微微一愣，心中盘算过一万遍，就算如意恨自己，也要带她离开，却不曾想，如意在这种地方还能有这样的际遇。
　　“你不要傻了，你现在是罪臣之女，没有圣旨开恩，怎么可能赎得了身？”阿竹犹豫着，不得不打碎如意的美梦：“莫被人骗了。”
　　“我是罪臣之女？”如意冷笑：“对啊，我怎么忘了？”
　　“对不起。”阿竹咬着唇，轻声道。
　　“你还是快走吧，若被人发现了，如意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乱讲。”如意紧紧攥着手中的匕首，笑得十分肆意。
　　见阿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便站起身来，一把拉开了房门，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救命啊！”
　　听着房外鼎沸的人流声，阿竹只得转身向窗口奔去。可是不知何时，窗口竟站着一个人，青衫玉面，冷冷地盯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公子。”如意欣喜地叫着，雀跃着扑进了江墨寒的怀里。
　　来人的目光从阿竹身上抽离，转向怀中面色惨白的人儿：“我来带你走。”
　　随着呼啦一声响，门瞬间被推得大开，一群人挤了进来，目瞪口呆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声呼喝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稳稳地落在了奔驰的马车上，阿竹的大脑仍在飞速地转动着，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江墨寒，你不要命了？”她低吼着，双眼通红。
　　“闭嘴！”话音未落，剑已然架在她的脖子上，冰冷的铁刃散发着阵阵寒意，渗入脖颈，带着丝丝的疼痛。
　　是啊，凤歌，是他的底线，他已经提醒了她很多次，可是她却一犯再犯。
　　“公子，见到你，如意真的很开心。”如意面色微微一红，垂目道。
　　如今，把真的郡主交出来，她这个假郡主也许真的还可以有和爱人亡命天涯的机会。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江墨寒抽回握剑的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庞：“凤歌，你看着我，我是黄粱君，玲珑阁，栖霞山，我们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你还记得我吗？”
　　如意突然愣住了，心中的信念一点点崩塌，化作一个个梦幻而不真实的泡沫。
　　他要救的人是凤歌。
　　她还以为是她的苦难感动了上苍，他看中的是她的温柔缱绻。
　　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本想找个好日子接你出来的，可是今日从宫中出来，心中便觉得一刻都耽搁不得，于是就来了。”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却丝丝扣扣，缠进了阿竹的心里。
　　阿竹将拳头攥得通红，只觉得眼睛一阵阵发涩。他是知道的，他还记得她，他知道救了凤歌会有危险，可他还是来了。而她，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报答他！
　　至少如今，她不能就这样拖累了他。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是燕南国入楚为质的四皇子。”他说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吓到了眼前楚楚可怜的小人儿。
　　“我的近况也不是很好，跟着我，也许比待在回春阁里还要危险百倍，你，还愿意跟我走吗？”沉默了半晌，他继续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送你离开大楚，玲珑阁几千弟子，可以保你一世平安。”
　　“不用……”阿竹轻声道：“你救她性命，我带她离开。”
　　“我愿意……”
　　话音未落，却听如意连连喊道：“阿竹，不得放肆！”
　　江墨寒脸上露出一丝犹疑，淡淡地望向阿竹：“你要我帮你救的妹妹，是如意？”
　　阿竹轻轻点了点头：“公子能救妹妹，阿竹感激不禁，还求公子放过自己，也放过妹妹。”
　　“你们，认识？”江墨寒转向如意，目光如水一般望着她。
　　“她曾经是我的丫鬟。”如意理了理衣襟，道：“因为曾经患过和我一样的病，被我母亲养在府中，为我祈福试药用的。”
　　阿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祈福试药，当年如意姐弟替她尝遍了天下最苦的药草，如今，也的确该她还回来了。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可是，她总还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自己跳火坑没关系，不能拉着黄粱君啊！
　　“巧了，她现在是我的丫鬟。”江墨寒却如同感受不到危险一般，脸上依旧挂着一丝淡淡的笑：“难得还惦记着旧主人，以后就继续服侍如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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