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

　　白晓蝶神情愕然，瞬间如坠冰窟，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男人。虽然心底隐隐觉得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仍然难以接受。她以为，多年来的相知相伴，能捂热这颗心，却不曾想他依旧是块冷酷无情的顽石。
　　“晓蝶，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不可以任性妄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白晓蝶紧蹙的眉头，却无法熨平她心中的裂痕。
　　“是这样吗？”她扬起头来，眼中波光点点：“那凤歌呢？师兄可曾因为她忘记自己的使命？”
　　猛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阿竹恍惚间抬开眼，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看到江墨寒喉咙微微颤动着，眼中一丝精光闪过：“过去的人和事，师妹何必再提？”
　　是啊，她已是过去时了，阿竹黯然一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白晓蝶，突然间变得有些惶恐，这些年来的相知相伴换来的亲密感，竟因为那个女人而再一次打破吗？他已经多久，没再以师妹相称了？
　　可她还抱有一丝幻想，也许他根本救不了凤歌，也许凤歌早已变心，总之，京城的那个女人还有无数的变数，而她，愿意用一生去赌一个结局。
　　她，不在乎再多等几年。
　　想到此处，白晓蝶的脸上露出一丝孤勇的笑容：“既然如此，晓蝶就守着玲珑阁等师兄归来。”
　　“不过。”她话锋一转，伸手指向阿竹：“听说师兄新收了个丫鬟，晓蝶也很喜欢她，想要讨了去，这点愿望，师兄不会拒绝的吧？”
　　阿竹不禁扶额，怎么又扯到她的身上来，白姑娘心思单纯，可对自己，却满是敌意，落到她手上……
　　还未来得及深思，却见江墨寒眉头一挑，面色已如寒霜，只是冷冷吐出两个字来“不行”，就足以令美人双目含露。
　　二人对峙没多久，白晓蝶终究败下阵来，捂着脸便向外跑去。
　　望着她的背影，阿竹轻哂：“公子真是个无情之人。”
　　“怎么？你想跟晓蝶走？”江墨寒神色未变，冷冷地打量着她。
　　阿竹吐了吐舌头，怕他会突然改变主意，决定还是不去招惹他为好：“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江墨寒倒是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微微一愣，旋即笑道：“算你还有点良心。”说着，他便招手命红绡进来，开始准备阿竹这一天的功课，服药，针灸诸如此类。阿竹神色一松，忍不住随口问道：“那凤歌，又是何人？”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红绡手中的药罐滚落在地，可阿竹却来不及扭头去看，因为江墨寒本来已经执针的手此刻正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痛，好痛……”她口齿不清的发出一声呜咽。
　　手中的美人脸色苍白，越来越虚弱，江墨寒被不远处红绡砰砰砰磕头声惊醒。
　　“公子息怒……”红绡也惊得脸色煞白，紧张地跪倒在地上。
　　他恍然松开了手，阿竹体力不支，柔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怀中的美人气息羸弱，纤纤细腰不盈一握，看起来是那般地娇弱。
　　“黄梁君……”怀中的人儿发出一声轻呼，江墨寒怔了一下，心底不知为何竟腾起一丝莫名的柔软，可仅仅一瞬间，他便回过神来，对着依旧跪着的红绡吩咐道：“好好照顾她……”
　　烛火摇曳，红绡曼妙的身姿在烛光中晃动。
　　阿竹用了药，身体渐渐有了力气，这样子上路倒不会成为别人的累赘了。
　　“姑娘……”对着镜中的美人，红绡轻叹了口气，一度欲言又止。
　　阿竹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今天，吓到你了吧？”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被江墨寒差点掐死，明明应该更虚弱的，为何倒好像突然又满血复活了？
　　“你不该提凤歌郡主的……”虽然隐隐觉得不该提醒阿竹，可是看这姑娘莽撞起来不管不顾的样子心中又有些担心，红绡咬了咬唇，轻声道。
　　“哦？”阿竹抬眸，笑望着她。
　　“得罪了白姑娘都是小事，可是凤歌郡主，请再不要提了。”红绡心中微叹，本以为这姑娘在公子心中有一定分量，可是比起凤歌，还是差远了，那才是公子的软肋。
　　她低着头，轻轻收拾着行李，心中却忐忑不安，这些年来公子远离朝堂纷争，避世于玲珑阁韬光养晦，如今却突然愿意入京，目的是什么她隐隐约约也能猜到几分，可这几分猜测已足以让她心惊肉跳，不敢再往下深想，只能凭借着自己作为死士的忠心，去完成公子交代的事情。
　　寒风拍打着窗子，将深夜的寒气一点点渗透进来，烛火明明灭灭，犹如小屋中两颗忐忑的心。
　　“什么声音？”阿竹皱着眉头，一跃而起跳到窗边。凭借着多年来一个人在刀尖上行走的敏感，她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红绡皱了皱眉头，黑夜里一声乌鸦的啼叫搅得她心神不宁，紧接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拔下腰间的短剑，冲阿竹道：“姑娘，你先躲起来。”
　　阿竹却摇了摇头，她住在后院，这些天来除了硬闯进来的白晓蝶，别说外人，就是一只飞鸟都未必近得身来。有江墨寒在，这里简直如铁桶一般安全。若真的是有什么坏人闯了进来，那此刻，前面玲珑阁众人必然已经沦陷，如果来人连黄梁君都挡不住，她躲起来又有何用？
　　身上藏的银针一早就被江墨寒收了起来，她咬咬牙，拔下鬓角插着的珠钗，握在手心，耳朵却还在仔细辨别着院子里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红绡轻扶着门闩，还未来得及打开，只听咣当一声，木门已经自己开了，红绡急忙收回刺出的短剑，惊恐地喊了声：“公子……“
　　男人的青衫在暗夜中格外的清晰，衣衫上点点血迹更是令人触目惊心。“这里没事吧？”他一把抓住阿竹的手腕，低声吼道，神色中带着一丝慌乱。
　　“你受伤了？”阿竹被他握得生痛，却没有尝试着去挣脱，求生的本能让她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意外。而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足够安全。
　　男人微微一愣，唇角扬起一丝不屑的笑容：“还没有人伤得了我，我是怕他们伤了你。”
　　话未说完，他便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妥，眉头轻轻一挑：“你别误会，我从来不会苛待下人。”
　　见他如此，阿竹忍不住笑了，反手握住被他紧握着的双手：“我知道啊，所以我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正是明眸皓齿，嫣然一笑，带着一丝病气的娇俏更惹人怜爱，江墨寒心中一凛，手像触电似的猛然甩开了她的手，腹诽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谁知他紧绷着的脸并没有吓退眼前的少女，她反而更加放肆，竟直接命红绡取来纱布，不由分说地抓住他受伤的手臂，轻轻缠绕起来。“公子受伤了，还是包扎一下的好，我很轻的，不会碰痛你。”
　　早知道她脸皮这么厚，就不应该留她下来，江墨寒心中默叹，偏偏她的病体就要调理好了，此刻若是赶她走就算是功亏一篑了。感慨之下，她已经轻柔的在他的胳膊上打了一个整齐的蝴蝶结，薄荷的清凉顺着手臂沁入心脾，少女完全无视他越来越冰冷的面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笑靥如花：“完工了。”
　　江墨寒一脸愕然，伸手去碰那蝴蝶，还未触及，少女的手指已然附了上来，声音里透着急切：“不许摘。”
　　指尖碰在一起，似乎被他白皙的手指烫到了，少女猛然收回了手，那只手又黑又瘦，上面伤痕累累，看起来十分的可怖。她早不是昔日养尊处优的凤歌郡主了，阿竹在心中轻叹，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江墨寒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完全没有察觉到少女内心泛起的涟漪，似乎只是看到了她脸上划过的慌乱，就忍不住想安慰她一下，只见他伸手平了平胳膊上的蝴蝶结，故作轻松道：“伤口处理地不错，以后府上有人受伤了就交给你了。”
　　红绡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公子一向傲娇地很，今日怎会容阿竹给他打这样一个别具一格的结，待会儿怎么出去见人？好在她并没有一个人尴尬许久，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邵阳在看到江墨寒的那一瞬愣了一下，低头瞥向红绡，见她不语，便也装作没有看见一般，轻声道：“搞定了，只抓到一个活的，其他的都服药自尽了。”
　　江墨寒起身，转头吩咐红绡：“闹了这么久，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明日一早上路。”说着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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