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仙娇宠记

　　第十章：

　　离开了姜娘的卧房，春晓直奔家祠而去，早知今日，悔不该昨晚。
　　春晓边跑边惊，刚刚见到的绝不是自己的娘亲，能让自己学舞蹈的娘亲怕是下辈子才能遇上。而且，她对刚才那人的身份能够猜得八九不离十……
　　来到了那家祠之中，仍是百支蜡烛彻夜通明的燃烧着，推门后一阵风吹过数百支红烛摇曳不定。姜家祖先牌位之后便是两重纱帐，而后面的人影却是姜云生那厮正在悠闲的品着香茗，宽大的荼白袖袍曳地，有风吹过便微微扬起，侧影在纱帘之后显得尤为安宁祥和，似于纱帘融合在一起般的柔美。
　　看此情景春晓觉得自己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人家喝茶水儿的时间，看起来这姜云生的心情不错。
　　“唔。”
　　春晓移到了姜云生的面前，看他连眼皮都没抬，仍是低着头仿佛没看见春晓一般。
　　这大抵说的就是无视加嫌弃吧？
　　春晓觉得此番算作自己理亏，如今有求于人，便要把态度放的端正些。
　　“怎么？肯说了？”姜云生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话语冰冰凉让春晓想揍他。
　　不愧是神仙，未卜先知的本事灵得很嘛。
　　“嗯。”春晓乖巧的垂了垂头，运气道：“蛇……是蛇……”
　　“哦？昨晚丫头尚且不是如此说的。”
　　春晓愤愤然瞪了他一眼，这姜云生不仅是个脾气差的，还是顶记仇的。
　　“我知错了……”
　　那姜云生仍然像没听见一般，春晓见此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不能逆鳞而上，想起来素日里好像能让姜云生高兴的是唤他一声老祖宗，遂蚊蝇般的喊道：“老祖宗……”
　　姜云生忽地抬起头来，眸中有光一闪而过，见他甚是诚实的弯了弯眼角，以为他此番算是笑了，却忽地又听他扳回面色问道：“丫头说什么？”
　　春晓一挑眉，微微一笑，又恭敬唤道：“老祖宗。”
　　“也罢，既受了你家的香火又担了你这丫头一声祖宗，自然要守宅护院，我且走一趟。”那姜云生放下茶杯慢悠悠往外而去。
　　春晓看着他的背影点点头，老祖宗就是老祖宗，四舍五入就是老年痴呆，她尊敬得很。

　　春晓利落地跟了上去，原以为还能看见个神仙捉妖怪的场景，没想到自己这凡人的腿脚走得慢了些，尚未到娘亲的屋子便看姜云生从里出来，右手还拖了个大活人。
　　那柳青竹被他提在手上，果然如蛇一般软若无骨，拖在连廊之上带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出来，深绿的袍子上也沾了不少的土。
　　“过分了啊过分了，同僚，怎么说也算是同僚，我们之间难道一点情谊也没有吗？”
　　姜云生直把那条青蛇丢在院内，“混账，谁与你这妖物有情谊？”
　　春晓紧跟上来，看见柳青竹那灰突突的袍子莫名有些心疼，毕竟看着料子不错。
　　柳青竹见到春晓眉眼一弯，笑道：“晓晓嗳，你何时与我花前月下翩然起舞？为娘甚是期待你那曼妙的舞姿。”
　　“碎嘴。”姜云生一针见血的点评了一番，于是“砰”地一声响起，院内的大活人瞬间幻成了一条菜绿菜绿的青蛇，不知他从哪里变来个竹筐子，将那青蛇一盖，便见他捻诀加印，这青蛇被关了起来彻底出不来了。
　　“兀那仙人！你无良无耻又无情，竟欲让心善小生白白做了那刀下的冤魂嗳呀！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竹筐里一阵又一阵的唱腔传来，春晓很想拉个二胡坐旁边附和一下。
　　“他怎么办？”春晓扯住正欲回到家祠中的姜云生。
　　“把他丢了。”姜云生顿了顿又道：“记得丢远一点。”
　　春晓默默然仰头将他一望。
　　“放心，谅他也不敢再回来。”姜云生往家祠中走去，没一会儿便隐了身迹。
　　春晓颠儿颠儿的跑到院子里蹲下来瞧着，那竹筐里一条绿油油的青蛇盘踞在内，身上的鳞片一丝不苟的一片挨着一片，经阳光一照，便反着粼粼的亮光来，两只黑眼睛左右各一个，此时正吐着红信子吐得欢乐，“晓晓嗳，昨日你调戏我，作为一个有担当的女子，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唔。”春晓被他说得一头雾水，诚然不晓得这“负责”二字是个什么意思。
　　那柳青竹声音戚戚然了一番，“晓晓，你何时娶我？……哦不，你何时嫁我？”
　　春晓一愣，怎的又谈起这谈婚论嫁了？且不管他那胡搅蛮缠，春晓蹲在竹筐子外边郑重问道：“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很久了……”
　　“嗯！晓晓所问，青竹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春晓看了看今天的天色不错，是个适合吃些滋阴补阳好东西的天气，“唔，你们做蛇的，蛇形和人形有什么区别吗？”
　　竹筐子里的青蛇左盘桓一圈右盘桓一圈，于是又欢快的吐了吐蛇信子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不过晓晓发问，我自会明答！想我们蛇类与古神渊源颇深，只不过我道行低微，人形的话尚且能施展个法术，要是蛇形的话……就和那林间的普通青蛇无异了。”
　　春晓淡漠点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怎么个好法？”
　　春晓站起顺便将竹筐子也拿在手上，没向外而去，反而蹦蹦跳跳往厨房跑去。

　　姜家厨房灶台上的鲜蔬时果堆得满满当当，台子之上也挂满了玉米腊肉等物，春晓进门后看见正对大门笑得傻咧咧的灶王爷一揖，便给锅内倒上了清水，又架上了竹板，顺带着给灶台之下添上一把柴火。
　　春晓忙碌之时身后竹筐子中的碎嘴便一直没有闲过，柳青竹的声音略带奸细，唠叨起来便觉聒噪，“想当初这姜云生也算是个有功之臣，大战之后被黄帝遣到丈夫国去看守窫窳，结果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见他脾气磨平些，总找我们蛇类的麻烦……我们蛇类招谁惹谁了？就连姜云生心仪之人都算作蛇类，今天见到我竟连一丝一毫的同情也没有，这种薄情寡性之人真真是惹人厌烦……嗳，晓晓，你做热水干什么？”
　　春晓拉过板凳坐在灶台前支着脑袋看火候，顺便回过头去巴巴往竹筐子里探了探，便道：“吃西红柿之前要拿热水烫一下才好去皮，我觉得蛇也一样，用热水烫过没准更好褪皮，这样做出来的蛇羹才好吃。”
　　柳青竹闻言后似是惊了三惊，瞬时间竹筐子被他抖得颤悠悠，哐当当险些就要从灶台上掉下来，“好个阴毒狠辣的美人！你这样气我……你、你......看我的脸，看我的脸，是不是黑了？是不是绿了？我这是造了孽哟造了什么孽~”
　　春晓按照他的话向竹筐里看去，黑了到没看见，见到的仍是绿汪汪的一坨，“唔，我娘亲如今因你病着，我想若是给她做上一碗蛇羹定能讨得她欢心。你放心，你的脸还是像往常一样绿。”
　　春晓知道两句俗语，“打蛇打七寸”和“打蛇打三寸”，打蛇的七寸是为了戳中蛇的要害，打蛇的三寸是为了控制住蛇不让它张嘴咬人。
　　利落地拿了两双筷子，春晓掀开竹筐便眼疾手快的夹下了那长长身子的三寸和七寸之处，果然，那柳青竹瞬间便一动不动了。
　　“晓晓，即便是你狠心弃我，我亦不会怪罪于你，我晓得你定是受那薄情寡义的姜云生挑唆！纵然你我今生无缘，也求来世再续…….都怪那姓姜的，姓姜的……姓姜的没一个好东西！……”
　　“砰”地一声，春晓把蛇丢进蒸锅里，利索的盖上锅盖子，愤慨道：“你才不是好东西。”
　　春晓拉过小板凳守在灶台前看着下面的火势好似烧得不够旺，又着意抓了把柴火，拿了把大蒲团扇呼呼地扇着，眼见火势起来，上头的蒸锅咕嘟咕嘟的响着，没一会儿就冒了白烟。
　　那柳青竹刚进蒸锅还振振有词，一会儿骂那姜云生一会儿愁那天道不公，这么一会子过去终算得安静了，春晓的耳根子也清净不少。
　　春晓想起儿时家中贫穷之际吃不饱饭，姜爹所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于是在断粮的时日中经常出去打野味，兔子山鸡野猪皆可食得，就连蛇也是抓了许多次带回家中做蛇羹。既然这柳青竹所言自己的蛇形和山间小蛇无甚区别，春晓倒也放心了，无非就是个会说话的蛇和不会说话的蛇之间的差别，此番做了蛇羹给娘亲端去，也算是好事一桩。
　　春晓站起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刚想掀开锅盖看看蒸得如何了，却突然听见姜娘的声音飘飘忽忽而来，“儿啊，我的儿啊！”
　　春晓出门相迎，总算见到了自己的亲娘，“娘，您身子好些了吗？”
　　姜娘往下一蹲，急忙道：“儿啊，你告诉我，你可看见了一条青蛇？”
　　春晓略略点头，“看见了，锅里蒸着呢。”
　　“啊？！”姜娘脸色大骇，春晓倒是看出来自己的娘亲这么一会儿又黑又绿的，只见姜娘顾不得烫手，慌忙把那灶台上的锅盖揭开，终于在一团团白烟之中找到了一条快被蒸熟的竹叶青。
　　“我的儿啊，你可算是闯了大祸了！这是仙家，是仙家，怎可如此？”那姜娘忙不迭的伸手将蛇拿出。
　　春晓见那青蛇已经耷拉了脑袋，不像是能够再救回来的模样，还不如吃了的好。另，姜云生不是说他是妖吗？怎的这么一会儿就成了仙？
　　姜娘念念叨叨将青蛇拿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点点春晓的额头，“当年娘亲怀你的时候救过一条青蛇，这是来报恩的柳仙，保家宅顺遂的……我儿怎可如此？……”
　　一团雾水在春晓头上萦绕不散，春晓抬头望了望天，这世上的仙家当真是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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