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帝国学院

　　爱丽丝在莉莉丝睡了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听说你又杀了伯爵的长子？”

　　黑水晶闪烁着淡紫色的朦胧光晕，爱丽丝看了眼，随手扔在了桌子上，这菱形的晶体就滴溜溜地悬浮起来，然后在空中投射出了国王的形象。

　　国王一出现就直接质问爱丽丝。

　　爱丽丝此时虽然重新启动了伪装的魔法，但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回去，仍旧穿得十分中性。国王看清楚后更是皱眉——

　　“看起来你需要重新学习下礼仪了。”

　　他的背后似乎有女性细碎地咒骂，不过两人都不在意。

　　王后从不愿直面爱丽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有别的事吗？那个家伙又不是真的死了。”爱丽丝毫不客气地说，“没别的事我就要睡下了，伟大的陛下。”

　　“我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

　　爱丽丝抚着梳子的手顿了下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梳理自己的长发。他梳理的很温柔，细密的梳齿穿过发丝，发出簌簌的声响。

　　任谁也看不出这个人是一位男性。

　　“离开这里吧，听我的建议。你的天赋很好，”国王语气平淡，“不该就这样埋没。”

　　爱丽丝的手顿住了。

　　然后他把梳子放在桌面上，随手捻起一根绸带。

　　“那我可真要感谢您如此为我考虑。”爱丽丝用绸带松松将长发系起，笑意敷衍的飘荡着，“我会考虑的。”

　　这个答复让国王挺满意的。他终于露出了微笑，冲着爱丽丝点了点头：“那就好好想，我总不会害你的。”

　　爱丽丝想冷笑。

　　但是他没有，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结界晶石，随时准备切断通讯打开个人空间结界好好休息休息。

　　国王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负责听。

　　但就在通讯将要结束的时候，国王突然又想起来了别的，对爱丽丝说：“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跟厄迦的女儿走得太近，你知道的，你弟弟——”

　　啪。

　　国王最后的话打破了爱丽丝的平静。

　　爱丽丝摔了手里的结界之晶，敷衍的笑容都不再挂出来，目光冰冷：“我想你该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还没有放弃那个可笑的念头吗？厄迦公爵如果知道他的女儿在那种时候被那样对待，你觉得他还有可能再向我那好‘弟弟’效忠？”

　　国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让您认清事实。而且，我觉得我还是叫那位哥哥比较好，毕竟——”

　　“够了住嘴！”

　　国王恼羞成怒，单方面结束了通讯，对话就这么不了了之。

　　紫色的光晕消失，水晶重新落在桌面上。爱丽丝的蓝色眼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着难言的阴暗感，他盯着水晶，然后摸了摸自己被隐藏起来的喉结。

　　如果说男女意识在过去对他并无影响，只觉得是一个麻烦，那么如今，他觉得这事的棘手程度已经翻倍。

　　“真想让所有人都认清事实啊。”

　　可是，他还做不到这点。

　　他看向梳妆镜，里面映出的女性侧影柔美温婉。

　　“真是一个怪物。”

　　在摇曳的灯火中，他这么厌恶地看着自己。

　　之前在莉莉丝那边已经莫名平静下来，如今却又一次充满了阴暗的、让他想要呕吐的烦躁情绪。

　　——如果不破坏点什么，他会疯的。

　　咚咚咚。

　　爱丽丝恍然惊醒回头，起身去开门，发现莉莉丝抱着枕头站在门口。

　　“怎么了？”

　　爱丽丝努力保持着平静的情绪。他不敢多说什么，就怕自己的情绪突破理智束缚，导致一些不可控的言行出现。

　　“你不开心。”莉莉丝抬起脸，“卡卡说的。虽然它很讨厌，但是这方面好像还可以信得过……”

　　“是吗。”爱丽丝克制地轻笑，“那也好。”

　　莉莉丝突然伸出胳膊扒住了爱丽丝的肩膀，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枕头落在了两人的脚上，爱丽丝僵在了原地。

　　“……怎么样？”

　　莉莉丝鼓起勇气问道，但是很快就又因为莫名地羞涩低下了头，让发丝遮住了通红的脸。

　　有什么被抽走了一样。

　　爱丽丝的负面情绪突然就消失了绝大部分，但是似乎又有新的情绪滋生。他仔细去感受，那种莫名地情绪却又像是烟雾一样散去，让人无法捕捉踪迹。

　　“谢谢你。”爱丽丝放弃思考，揉了一把莉莉丝的脑袋，“我好多了，我很爱你，莉莉丝。”

　　说完，他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弯腰捞起了枕头，掂量了掂量：“这是准备来我这里睡觉吗？”

　　那句“我很爱你”说的如此自然，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告白，而是日常。莉莉丝只是愣了愣，转念想觉得这可能只是爱丽丝对她的赞同，也就没再想深入理解。

　　“嗯！”只顾着自己目的，莉莉丝用力点头，顺带控诉一下，“你从我二级的时候就不让我过来睡了！”

　　“不行。”

　　“好的——诶？”

　　被拒绝的莉莉丝用尽了手段撒娇，最后还是回到了自己房间。爱丽丝送她回去后，关上了门，突然身体放松后靠在门上，轻笑出声。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想到了之前自己说过的话，觉得手下跳动的节奏有点太吵闹。

　　可是……

　　很愉快啊。

　　“已经快要成年了啊。”他算了算时间，吐出一口气，“还真快。”

　　转眼间，他都已经是即将毕业的七年级学生，莉莉丝也已经是四年级了。

　　成年礼要给莉莉丝准备什么礼物呢？

　　思索着思索着，爱丽丝的喉结滚动了下，觉得有点焦躁。

　　他现在觉得性别真的是一个大问题，莉莉丝恐怕一直都将他当成女性来喜欢，他还是要将这家伙的印象给掰回来的。

　　一夜思绪纷乱，爱丽丝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的早饭时间。

　　“莉莉，如果我离开这个国家，”爱丽丝鼓足了勇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平静地开口，“你会跟我一起离开吗？”

　　会跟他一起离开吗？

　　莉莉丝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却感觉像是掉入了迷雾里，茫然无措。

　　跟爱丽丝离开这个国家？

　　她过去的想象里，世界也就这么大一点，王都，学院。她认为离开学院等同于回到王都，上次竟然没有理解到爱丽丝真正想说的话。

　　离开这里。

　　莉莉丝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自己的丑陋和狭隘：为什么她明知道这个国家对爱丽丝如此不友好，明知道铺天盖地的黑暗要扑灭这光，她却从没有主动想过让爱丽丝离开这里？

　　太自私了。

　　太无能、卑鄙了。

　　只因为她的家在这里，而且她没有受到那可怕的排挤，就如此心安理得地扒着爱丽丝学姐留下、以供她任意索求温暖吗？

　　这长久的沉默让爱丽丝的面色愈发温和。

　　“我知道了，我只是说如果，”他甚至笑了起来，一点都看不出伤心，“你不用那么纠结，这只是一个玩笑。”

　　“不！”

　　莉莉丝激动地拍下了手里的叉子，跑到了爱丽丝身边拉住了他的手，眼泪开始狂掉。

　　“学姐，”她努力让自己视线保持清晰，“如果你需要我，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这时候没人有心情去矫正称呼。

　　爱丽丝看着她，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不，你不用勉强，我说了只是如果。”

　　莉莉丝的眼泪掉的太多太快，他怎么都擦不干净，最后无奈掏出手帕，挪了下位置拉着人坐下，仔细地给她擦眼泪。

　　莉莉丝的黑色眼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爱丽丝突然又快乐了起来。

　　“不要害怕，莉莉，”他快乐到笑出了声，“我怎么会让你离开家呢？”

　　有种甜蜜和酸涩交织在一起。

　　爱丽丝擦干净了眼泪，看着这水润的黑色双瞳，还有那红红的眼眶，低头轻轻地又一次亲了它们。

　　——啊，他这才发现自己在这时候竟然会嫉妒。

　　嫉妒莉莉丝的家，也嫉妒莉莉丝有家。

　　但是现在的他拥有了莉莉丝。

　　那就勉强放过她。

　　莉莉丝的睫毛扑闪了下，在被亲吻之后，她愣愣地看着爱丽丝的笑，迟钝地开始脸红。

　　为什么脸会这么烫？

　　啊，爱丽丝真的是太漂亮了。

　　温暖的手指还在莉莉丝的下颌上轻轻托着。

　　微痒的感觉让她终于找回了点理智，勉强着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给说完。

　　“我不是害怕，”她将摸着自己脸颊的手握住，“我只是觉得我好自私，明明这里那么差劲，我都没想过学姐——艾尔你完全可以离开。”

　　“不，”爱丽丝微笑，“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因为你在这里。”

　　“诶……”

　　“莉莉，”他的睫毛垂下，挡住了目光，“我可以吻你吗？”

　　一听见‘我可以’这点内容，莉莉丝就条件反射地答应了下来：“可以。”

　　爱丽丝终于朝着这小家伙下嘴了。

　　微弱的电流感让大脑兴奋，感知更加敏锐。莉莉丝懵懂无知，却也控制不到本能的雀跃和羞涩。

　　刚才问的是什么来着……

　　爱丽丝只觉得原本躁动的情绪在这个吻中迅速平息。他的所有昂扬的思绪都像是顺着那莫名的能量流向了莉莉丝，自己只余下一片平静。

　　召唤契约的密之空间中，绒绒兔打了个嗝，满意地抹了把脸。

　　在毛茸茸的身体上，在黄色的短绒毛之下，一个暗色的符号悄然亮起，然后消失。

　　……

　　早上的吻让莉莉丝看见了爱丽丝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脸爆红，但是今天他们有比赛，总共三场，所以她完全没办法离开爱丽丝身边，于是场面上就出现爱丽丝迅速解决对手，而莉莉丝在一边捧脸发呆的情况。

　　直到爱丽丝领着这家伙吃饭、回宿舍，莉莉丝都没有从自己的思绪都脱离出来。爱丽丝也不去逼她怎么样，只是把人安置好，自己回了房间。

　　毕竟爱丽丝要准备夺冠，将冠军资格送给莉莉丝去解决契约，自然不能再吊儿郎当地对待比赛，所以他最近都会研究下可能的对手，确保不会有差错。

　　房间中，莉莉丝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事情。

　　为什么艾尔要亲她呢？

　　啊……

　　不行，光是想想就好害羞。

　　已经快要成年的家伙还是给人一种没长大的稚嫩感，她将打了个滚，将自己裹成一团。

　　爱丽丝，啊不对是艾尔——艾尔对她是喜欢，朋友的喜欢又不会这样亲，所以，艾尔是以传说中的恋爱角度喜欢她的？

　　但是突然的，在这甜蜜又不安的思绪里，一张让人生厌的脸突然浮现，搅碎了所有喜悦。

　　恶心感泛上。

　　莉莉丝捂住了嘴，努力想要将那难受的感觉忍下去。

　　她僵硬了一会儿，抓起枕头就跑向爱丽丝的房间。

　　“艾尔！”

　　开了门的爱丽丝就听见莉莉丝很委屈地说：“做噩梦了！”

　　爱丽丝：“……我先去陪你睡着再回来？”

　　“不要，”很会恃宠而骄的小家伙反对，“我要跟你一起睡！”

　　她笑的似乎有点狡猾。

　　但是爱丽丝的眉头锁了起来：“你梦到什么了，怎么这么害怕。”

　　他还是让开了路，同意了莉莉丝的请求。不过他把莉莉丝的被子给拿了过来，在床上放好。

　　灯光被调到最暗。

　　爱丽丝斜倚着看着躺下的莉莉丝，她正努力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愉悦轻松的微笑在突至的灵光中破碎了。

　　他觉得他猜到莉莉丝恐惧的原因了。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那个混蛋。”爱丽丝的脸色突然就凝重起来，“对不起，莉莉，我暂时还没办法杀掉他——”

　　“没事的。”莉莉丝摇摇头，将自己的被子裹好，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我永远不会离开艾尔你的，你要是离开了一定要带上我！”

　　离开。

　　爱丽丝沉默地看着闭上眼睛的莉莉丝，也躺下了。

　　他怎么会让莉莉丝伤心。

　　毕竟，她是有家的啊。

　　即使只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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