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旅店305房

　　Chapter 08

　　周日，厉泓一早被叫去了学校，虽说已经算是毕业了，但还是被校方留着继续做毕业前没有完成的实验，实验不完成也不放手，现在实验被人卖了，成果自然没了，校方没道理不放手。

　　厉泓坐在校领导对面，听着他们语重心长的教导，双手放在膝盖上，视线却忍不住往手机上看。他离开旅店之前，正好去隔壁餐厅，见到了正在吃早餐的程舒曼，因为八号抽屉的事情，互相留了号码——虽然这是厉泓故意找的借口。

　　现在都上午十点多了，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样子八号抽屉还很安静。

　　“厉泓同学！”方老师大声叫他。

　　厉泓抬起头。

　　“厉泓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嗯，我在听。”

　　方老师脸色难看。“这项目呢终止了，你们可以退出了。”
　　徐彻“啊”了一声，“那……那我们应该有的……那个呢？”
　　方老师推了推眼镜，“什么东西？”

　　厉泓挑了下眉，笑了一声，起身，拿起桌上的背包。“方老师，当初我们几个人一起做这个‘香水’，目的不是为赚钱，是兴趣，结果您把刘畅拉了进来，并说会和外面公司合作，合作到今日，香水成品出现在别人公司的发布会上，我们……一分钱都没拿到手？”

　　徐彻捂住嘴，堵住自己要吐出来的“哇”。这小子敢跟方灭绝算账，怕是吃了熊胆了。

　　方老师放下手里的笔，看向厉泓，唇角微抿。高颧骨，方下巴，又瘦，看起来本来就严肃了，加上这种表情更严肃了，看得直叫徐彻害怕，生怕下一秒方老师手里的书啊笔啊就朝着厉泓砸过去了。

　　“厉泓同学。”方老师露出笑容，很假的笑容，“我不是说了吗，项目已经终止了，和外面公司的合作自然也终止了，至于发布会上的香水成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厉泓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桌上，俯身看她。“方老师，您就是这么榨学生的劳动力吗？”他说着，眼神带着玩味笑意，“我说，如果您拿到了钱，最好还是把该给学生的劳动费给了，不然，校方领导知道了，您也不好做。”

　　不等方老师说话，厉泓已经拉着徐彻往外走了。
　　徐彻被拖到外面，回头看了眼方灭绝的办公室，又看了看厉泓，倒吸了口气。“厉泓啊厉泓，哇，你厉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扮起系里一个说话特别嗲的女生，双手握拳放在脸两侧，“厉泓哥哥，你好棒哦，你好厉害哦。”

　　厉泓站住脚，转过脸看他。“刚刚方老师好像没砸你脑袋啊？”
　　徐彻放下手，翻了个白眼，“够了够了，我夸你不行吗？”
　　厉泓双手摸进裤兜里，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往回走。
　　“哎，哎，你去哪？”
　　徐彻看着厉泓又进了方灭绝的办公室，睁大眼睛，连忙跑过去，只见办公室地上都是一堆书，灭绝插着腰站着气呼呼的。厉泓面无表情进去，拿走桌上的手机，又面无表情地出来。

　　徐彻看着他，默默无闻伸出大拇指戳向他的脸。厉泓推开他的手，手机举到与眼睛平视，没有任何未读信息和来电。

　　“你说灭绝会不会给我们工资啊？”

　　厉泓看着程舒曼的手机号码，“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刚刚还那么横？”
　　厉泓转过脸看他，“我横了吗？”
　　徐彻哼笑，无话可说。

　　程舒曼不打电话，厉泓只好先主动打了。

　　他打过去，时间是十点二十三分，通话铃声是纯音乐，他默数了五秒，电话才通。他避开人多的地方，穿过大学楼的走廊，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

　　声音是沙沙的，听起来应该是刚起床。

　　他看了眼身后跟过来的徐彻，压低声音问：“睡回笼觉了？”
　　“唔……你是？”
　　他顿了两秒，“厉泓。”
　　“哦，厉泓啊……嗯，九点睡的，忘记设置闹钟了，睡糊了。”
　　“旅店九点营业，现在十点半不到，你应该起来去看看八号抽屉了。”

　　电话匆匆挂断。

　　厉泓收起手机。
　　徐彻跑过来，问：“你给谁打电话，还偷偷摸摸的？”
　　“偷偷摸摸的话，你还会看见吗？”

　　程舒曼抹了把脸，进浴室看自己的发型乱没乱，脸色不亮，又涂口红。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拍到自己清醒为止。收拾好之后下楼，决心一整天都坐在旅店里盯着八号抽屉了。

　　“程小姐，你要不要来一杯？”吧台的服务员问。
　　程舒曼正要点头的时候，想起刚才镜子里的自己，笑笑：“不了。”

　　坐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厉泓回来了。他一边将背包塞进吧台内下面的柜子里，一边问：“怎么样？”
　　程舒曼看着手机上的公众号新闻，听到声音，抬起头看，没看见说话的人，就没说话。厉泓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人低着头看手机，重复问：“怎么样？”

　　程舒曼抬起头，看见厉泓，“啊”了一声，突然皱起了眉毛，盯着厉泓的脸，心想才三年时间怎么可能就变化这么大？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程小姐？”

　　程舒曼眨了下眼睛，“没怎么样。”

　　厉泓看向八号抽屉，“可能是晚上。”他拿过架子上的抹布，擦着面前的吧台，“你吃过了吗？”
　　程舒曼关掉手机，塞进屁股后面的裤兜里。她耸起肩膀，身子往前倾，“上次有说过吧？请你吃饭。”
　　“现在？”
　　“你现在很忙？”

　　厉泓看了看手里的抹布，又看向旁边的服务生，服务生一直默默做事，不说话，只微笑。

　　“琳姐今天来了吗？”厉泓问。
　　“没有，昨天来了吧，然后又走了。”服务生说。

　　厉泓放下抹布，“今天不行，还是老老实实看着吧，也许人家趁你吃饭的时间来了呢。”

　　程舒曼点头，“也是。”
　　“你去隔壁吃饭吧。”
　　程舒曼笑笑，起身离开。

　　她今天的装扮倒是自然，牛仔短裤，黑色T恤衫，宽松舒服。

　　他拿起抹布闻了闻，问旁边的服务生：“这抹布你今天洗了吗？”
　　“……啊？擦了桌子忘记拿去清洗了。”
　　厉泓将抹布扔在服务生手里，“去洗洗吧。”说着，他转身进了一楼的洗手间洗手。手洗到一半，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他潦草洗完手，对着水槽里甩了几下，抽了几张纸擦干手后才拿出手机。

　　“琳姐？”
　　“帮我带一套女装到会所来，我办公室有一套。”

　　厉泓挂断电话，用手擦了下手机屏幕。他拿了一套衣服，跟前台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去市区。

　　琳姐主要的工作地是在市区的玫瑰会所，玫瑰旅店一开始只是个小旅店，后来被琳姐看中，就收购了下来，当做副业，现在暂时交由厉泓管理。
　　他很少去玫瑰会所，一是那里太乱，氛围不是他喜欢的，二是那里太吵，音乐声还是里面的人说话声都太吵。他走到三楼，有人拦着，让他出示会员卡。他说是琳姐叫他送衣服过来的，拦路的人打电话问了琳姐，确认了才让人过去。

　　厉泓经过一间房，门没关严，他瞥见里面一个女人被男人打到一半脸都红了。他停了下来，听到那个女人一直在求饶，那男人不肯停手。他手刚碰到门把，就被人抓住手，扯着他继续往前走。

　　“琳姐，那个女人……”
　　“衣服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琳姐的脸陷入了这里的昏暗，厉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厉泓默了默，转身要走。
　　“厉泓，看见了什么都不要管，知道吗？”

　　他回头看着琳姐，“嗯。”
　　“回去吧，我最近没时间去旅店了，你帮看着，有问题打电话跟我说。”
　　“嗯。”

　　厉泓回去的路上，还在想那个房间的一幕，想着想着，就想到了程舒曼。如果是程舒曼看到的话，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出面帮忙了，就像当初他被人揍，她出面出钱帮忙。

　　他回到旅店。
　　程舒曼坐在故事墙边下的沙发椅上，低着头看手机。他站在门口看着，又看到她皱起眉头，动作僵硬地扭动脖子，扭着还露出痛苦的表情。他走过去，伸手抵住她的额头，推着她抬起头，俯身，另一只手推着她拿着手机的手。

　　“手机拿高一点，头别太低了。”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她一跳。她抬着头，仰着眼皮去看他。他看到她眼睛里的人，立即松开手，站直身子，别过脸看向别处，脸颊燥热。“这样看手机，颈椎会坏的。”

　　“哦……”她微微笑：“谢谢你啊。厉泓。”

　　厉泓转过身，“好好看着，别漏了。”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也不知怎么的，看到她那双眼睛，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狂躁的心跳，也许这是三年前她给他带来的后遗症。

　　二十四小时，几乎是情侣一样的相处，带给感情懵懂的十九岁男生是一击即中的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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