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田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用了，我住这里就挺好的。”

　　尤之谨英俊的脸上立即有了一点不悦的神色。
　　“你干嘛呢，搞得我好像想占你便宜似的。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啊，我是为了小哨子。你这儿地方这么小，小哨子天天憋在这儿，多闷啊。所以我说啊，你这个人，真不知道怎么做妈妈的。”

　　田素端着碗，垂着眼帘，嘴唇轻抿，好半天终于开了口。
　　“谢谢尤先生的好意，不过真的不用。”她微偏头，看着郎绍，声音越发轻了，“我每天都陪着他玩，他不会寂寞的。”

　　郎绍仰起小脸，看着妈妈笑，又一头钻到她怀里。

　　那两个人是母子情深，旁边的尤之谨是一腔郁闷。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理你们了。

　　他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地将一碗粥吃进肚，将碗递给田素的时候，趁机撕走了大半块鸡蛋饼。

　　好吃。

　　最后尤之谨毫不客气地连锅底都给刮了个干净。
　　田素看这架式，她自己根本没敢再盛第二碗，剩下那小半块鸡蛋饼也全喂进小哨子的肚子里。

　　尤之谨化气愤为食量，将田素的晚饭吃得净光，才捧着肚子心满意足的出门。
　　哼，让你不领我的情，我把你晚饭吃光，让你饿肚子。

　　哎吆，他的胃嗳。

　　田素依然将他送到门边。
　　哪怕晚饭被这个人吃光了，她也依然十分地好脾气：“尤先生，你慢走。”

　　尤之谨用鼻子哼了一声，刚转过身，又忽地转了回来。

　　“送你个东西。”

　　田素：“……”

　　尤之谨的手伸到大衣里面的口袋里，掏了一粒开心果出来。
　　“送给你，笑口常开。整天闷闷不乐的，谁欠你钱了是吧。”

　　田素十分意外，又觉得好笑。她将那粒开心果攥到手心里，浅笑道：“谢谢。”

　　尤之谨却狠瞪了她一眼。
　　“笑得这么勉强。你会不会笑啊，要这样……”

　　前一秒还皱着眉头，一脸老子很不爽的人，下一秒就吐着舌头，对她扮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田素目瞪口呆，继而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尤先生，原来这么幼稚啊。

　　“你看，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干嘛整天愁眉苦脸的。”

　　田素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敛了笑，低声道：“尤先生，谢谢你。”

　　尤之谨这个脸皮厚的，果然没有一点谦虚：“你是该谢谢我，我尤之谨还从来没哄过女人呢。”说着他的手又伸向大衣里面的口袋，掏了一个包装得十分精美的小盒子出来。

　　“刚才逗你玩呢。这个才是真正送给你的。”

　　田素着实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不用了，尤先生。开心果我收了，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从小她爸妈就告诉她，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不要占小便宜，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

　　“又不是求婚戒指，你怕什么。”尤之谨又不高兴了，阴着脸将盒子递到她面前，“就是几颗巧克力，我一个朋友自己做的，你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吗，才特地给你带一盒。”

　　田素低着头，默默地接过盒子。
　　“谢谢。”
　　“别谢了。我走了。”

　　－－

　　尤之谨来去匆匆。
　　等他走后，田素收拾好房间，母子两人都洗了澡，她照例给郎绍讲睡前故事。

　　她给他讲《小王子》。
　　小王子说：“你知道吗，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日落”，“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他没有说他那一天很难过，可是田素知道。
　　曾经，她也经常坐在阳台上，默默地看太阳下山，看黑暗笼罩了世界。
　　那么黑，一点都看不到未来在哪里。

　　小哨子很快就睡着了。

　　田素放下手中的绘本，伸长手臂，将置物架上的开心果和那个盒子都拿到手里。

　　盒子是黑色心型的，上面有很漂亮的手绘图案。
　　盒子果面，只装了四颗巧克力，都用很漂亮的锡箔纸包装。

　　田素晚饭没吃饱，肚子一直咕咕叫。她拿了一个巧克力出来，小心地剥了包装纸，小小地咬了一口。

　　很好吃。

　　刚一入口，有很浓郁的克克香气，不像一般廉价巧克力的那种齁甜，反而有一点点的苦，可是非常丝滑。
　　和她自己做的水平差不多。

　　可是又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田素安静地吃完了一整颗巧克力。
　　那粒开心果也一直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白色的果壳张开着。

　　她忽然想到他那个鬼脸。
　　田素的嘴角微微翘了翘。

　　那位尤先生，怎么那么幼稚。

　　－－

　　田素第二天接到了舒燕贞的电话。
　　“我刚刚给阿姨打电话了。”
　　田素眼中一酸，急问她：“我爸妈好不好？郎家的人有没有为难他们？”

　　舒燕贞安慰她：“你别着急，叔叔阿姨都挺好的。郎家的人是找过他们，不过阿姨很厉害，还倒打了一耙，找郎家要人，把他家东西都砸了。素素，阿姨那么厉害，你是她女儿，怎么一点点都没学到。你要是有阿姨一半的泼劲，也不会让郎治平欺负成那样。”

　　田素没有吭声。
　　其实她现在这么怕事，一半是天生的，一半，应该就是因为她妈妈。

　　田爸是个很好脾气的人，一辈子都宠着她，让着她，就养成了田妈说一不二的性格。田素是独生女，田妈疼是肯定疼她，可是她也不准田素有一点点忤逆，要不然就能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素素，你这几天出门的话，一定要特别小心。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跟你讲，阿姨说，郎家的人直接问她，你是不是在我这边。我不确定他们是真知道，还是在诈阿姨跟叔叔，不过你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田素病了这几天，刚刚松掉一点的心又揪紧了。
　　“他们真知道了？”

　　“很有可能。”舒燕贞叹了口气，“上次别人拍尤之谨，不是拍到你了吗。我听阿姨说的意思，郎家的人也看到了。不过那个相片那么模糊，他们应该也不敢确定，所以才诈叔叔阿姨。我是这么推测的。”

　　田素这一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说，命运从来都不会偏向弱者这一边。

　　“我会小心。”

　　“嗯。对了，你跟尤之谨之间怎么样？他有没有一点上钩？”

　　田素：“他让我搬到他那边去住。”

　　舒燕贞大叫了一声。

　　田素吓得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空着的房子，不是跟他同居。”

　　舒燕贞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进展这么快。不过他让你搬，你就搬啊，这不正好有了接近他的机会。不过素素，我以前怎么说来着，尤之谨绝对对你有意思。”

　　“可是……”

　　“可是什么？你怕他真爱上你。醒醒吧，美少女，他们这种人，不可能知道什么是爱情的。我告诉你啊，他有个姓周的朋友你还记得吧，他们都叫他周二的那一个，这人最近一直在追我。我理都不理他。他们这种公子哥，不是我们搞得定的。素素，你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我绝不会……”

　　“我明白。”

　　舒燕贞叹息一声：“反正你自己小心，别轻易让他睡了。还有，素素，你心肠软，千万别真爱上尤之谨。他们这种人，真不是我们能高攀的。”

　　“我知道。”

　　田素觉得，舒燕贞真的是多虑了。先不说她现在根本没想过涉足婚姻，即使想，舒燕贞聪明，漂亮，能干，还是单身，尚且自认为高攀不上周先生，她这样一无是处的，要是敢妄想攀上尤之谨，不是要笑掉别人大牙。

　　后面几天，田素更加深居简出，一直到家里的菜吃完，不得不出去再买一点。
　　她特地等到晚上才出门，一次性买了两大袋才坐公交回家。

　　公交站台离小区门口还有三百多米的距离。田素一手一个大袋子，累得直喘气，一边还不忘提醒郎绍攥紧她的衣服。

　　现在是农历二月头，晚上的天气仍然没有转暖。外面行人并不多，只不时有车从他们身边近一直呼啸而过。

　　快到小区门口时，她看到小区门卫那里，有个秃顶的男人正拿着类似相片的东西和一个中年保安在说话。

　　田素的呼吸都快停了。

　　那个人，她认识。
　　郎家的一个亲戚。
　　她和郎治平结婚时，这个人就有参加。之所以只见一面，她还记得，就是因为那个人的秃顶。

　　田素一时之间脑中发懵，进退两难。
　　眼看着一辆车正要驶进小区内，田素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将右手的袋子也塞进左手，然后一把抱起小哨子。

　　她拼尽了全力，跟着那辆车一起，几乎是跑进了小区里面。
　　一直到那个车在里面转了个方向，田素实在坚持不住，直接瘫倒地旁边的草地上。
　　远远的，她看到那个男人已经转过身离开。
　　田素紧紧地抱着郎绍，用力把脸埋到他的衣服里。

　　这里，不能再住了。

　　田素回到家，就给尤之谨打了个电话。
　　“尤先生，你上次说有空房子，现在还空着吗？”
　　“你想搬了？”
　　“嗯。”
　　“不是今晚就要搬吧？”
　　田素忙说：“不是，不是。”
　　尤之谨的声音里，有一种隐约的冷淡：“那就明早再说吧。”
　　田素噢了一声，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那边好像有女人的声音。
　　难道，他已经有了新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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