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女配重生后

　　洗三宴当日，寅末，东方未白。

　　难得一次起那么早，钟慧苏不免睡眼惺忪没什么精神，端着洗漱用品的侍女们排在外头，领头的端砚推开房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让她清醒不少。
　　侍婢们鱼贯而入，伺候她洗漱换衣、绾发簪鬓，再对镜描眉上妆……
　　看着铜镜中描黛点绛、傅粉施朱的模糊面容，钟慧苏忍不住开口叫停：“慢着！”
　　这种浓妆艳抹的风格，完全不适合她吧？
　　一来跟她本身气质完全不符，毕竟她的外表属于清淡素雅的类型，干净的同时却也稍嫌寡淡，适当的妆容能提亮整体形象，却不能矫枉过正；
　　二来，将将十一岁的嫩脸，妆容厚重易伤皮肤，更易弄巧成拙；
　　三来……她是入宫赴宴，不是参加采选，打扮得太过花枝招展，岂不是强行拉仇恨？

　　“主子？”正替她将唇纸盒打开的徽墨疑惑地停住了动作。

　　钟慧苏黛眉紧皱，挥了挥手示意她退到一旁，随后看向之前替她上妆的宣纸，淡声道：“这妆容不合适，重来。”

　　“这……”宣纸闻言犹豫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旁边的秦嬷嬷。“二姑娘说得对。”

　　秦嬷嬷见状微微颔首，低声道，“二姑娘尚且年幼，妆容不必过于厚重，免得喧宾夺主。”

　　宣纸顿时恍然大悟，见钟慧苏并未否定，连忙招人打水过来，替她洗去脸上的厚粉与胭脂，又重新给她薄薄地上了一层妆，再以螺子黛描眉，再浅浅抿了一点红唇，看着倒是比之前顺眼不少。
　　许是太过紧张，替她上完妆后，宣纸的额际都沁出不少细汗来，见她并未再度要求重来，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避让到一旁去，低眉顺眼不再吭声。

　　看着铜镜中不甚清晰的面容，钟慧苏虽依然不太满意，到底明白条件有限、不能强求，加上之前用得少，对古代的化妆用品也了解太少，便不再多言，在侍女的服侍下缓缓站起身来。

　　冬日天寒，新作的冬衣有些厚重，偏偏她常年病弱、身体单薄，气力也很不足，被这冬衣一压，愈发显得楚楚娇弱，仿佛连走路都有些困难，让人止不住心生怜惜。

　　徽墨看着精心装扮之后，与往常素淡形象截然不同的主子，一时心旌摇荡，不自觉脱口道：“主子真好看！”

　　钟慧苏听得唇角微扬，侧首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徽墨倒是长进不少，会说好话来哄我了……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好看了？”

　　“这……”徽墨略一迟疑，倒是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会儿，最后眨了眨眼，满脸真诚地道，“婢子不会说话，只觉得主子哪里都好看！”
　　说完，还自我肯定般重重颔首，表示自己是实话实说。

　　钟慧苏微愣了下，对上她看不出任何敷衍虚假的双眼，忽然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道：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可惜，就算你说得再好听，我也不会把那十个板子撤了……免得你不长教训。”

　　徽墨闻言微怔，下意识辩解道：“主子，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钟慧苏本来也是开个玩笑、打趣一下，见她认真上了，不由暗自一晒，忙摆了摆手：“罢了，这事先不提。你去看看，正院可来人了？”眼下可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得在正院来催之前把一切都准备好。

　　“喏。”徽墨只得应诺，随后匆匆退出了内室。

　　钟慧苏见状失笑般摇摇头，随即伸展双臂，任由侍女替她披上斗篷，顿时觉得身上一沉，仿佛穿上了好几斤的负重，一脚踩下去能陷进一个坑那种——忽然怀念起轻薄保暖的羽绒服。
　　没有羽绒服，棉衣也可以的……
　　至少不用这般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包裹依然无法保暖，动物皮毛做的御寒斗篷又太过沉重，给她压上一刻钟，感觉都会喘不过气来！

　　所以前世的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除了情情/爱/爱什么都看不到吗？
　　她明明不是恋爱脑，为何却一直陷于内院，任由自己的身体、甚至灵魂，被反复糟/践，从未想过如何改善自己的生活质量？

　　前世的她受病体拖累，出门较少，思考的东西也很狭隘，被关在内宅中，当一个身娇体弱的金丝雀，虚度光阴的同时，消磨着自己的生命，如今重来一次，她还要重复之前的路吗？
　　她当然希望一切都能够维持记忆中的发展轨迹，那么她拥有的“先知”优势，能够帮助她少走弯路，尽快达到复仇的目标……
　　但是，钟慧芸封了惠妃，并没有记忆中那么受宠；
　　魏妃提前生产，诞下了二皇子；
　　她的身体越来越好，并且有了凝神决这个金手指……
　　种种事情的发展，已经无法与前世的轨迹重合，后续的发展也只会相差越来越大，她还要一成不变，继续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走吗？
　　也许，是时候主动一些，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必要的改变了。

　　正思忖间，徽墨已经快步走回，禀报说正院遣人来催促起行了。

　　钟慧苏略一思忖，点了相对稳重知礼的端砚随行伺候，随后在她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内室。
　　凄凄寒风扑面而来，钟慧苏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抱紧了怀中的暖炉，正对上正院侍女惊讶中暗藏怀疑的视线。

　　“走罢。”懒得理会她那些复杂情绪，钟慧苏冲她微微颔首，随即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头，当先往正院而去。

　　没成想，不等她走进正院，却有另一个侍女匆匆前来通禀，说是下人已经套好了马车停在侧门，让她直接过去……

　　侧门？
　　钟慧苏怔了下，停住脚步蹙起眉头，略带惊讶地问了一句：“当真是母亲的吩咐？”
　　虽说她年仅十二，又是庶出，却也是丞相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入宫赴宴此等大事，让她走侧门？
　　这么一大早的，何氏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跑来折辱她？
　　平日里装得一副宽仁嫡母、慈爱有加的样子，叫人轻易抓不住把柄，莫非入宫赴宴这事就那么严重，竟能让她直接破功？

　　虽然她年岁尚浅，又是第一次入宫赴宴，在旁人眼中或许不通规矩礼仪，却也不至于连正门与侧门的区别都分不清吧？

　　不说她前世今生已经学了两遍规矩，在这方面称得上了如指掌……
　　投生在权贵人家，大面上的仪制体统都是自小熏陶，以达到全然渗透、融入骨髓的效果。她既非懵懂无知的幼儿，也不是那种受尽冷落、衣食都难以保障的庶出子女，当然清楚何氏让她走侧门是刻意折辱……

　　然而，入宫赴宴在即，她若是直接发作，不但会给人不分轻重、不识大体的印象，更容易被何氏捉住把柄、毁了闺誉，如此一来，却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何氏倒是挺会挑时间的，这是笃定她只能隐忍一时、不敢声张闹大了？

　　那传话的侍女恭敬垂首并不抬头，只讷讷应了一声：“是。”

　　钟慧苏闻言微微挑眉，眸中掠过些许冷意，却并未当场发作，只低笑一声：“母亲素来宽厚慈爱，总不会刻意为难于我……都说恭敬不如从命，苏儿从命便是。”
　　从侧门出入么……前世今生第一次呢，既然如此，总该留个纪念，让人印象深刻才是。
　　她尚未着手落棋，只是小打小闹给她们添个堵而已，如今何氏先行出手，她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归罢……

　　丞相府的马车中。
　　何氏正品大妆，一派雍容华贵，端坐之态很有一品诰命的风范。
　　一旁随行服侍之人，是她颇为信重的奶娘郎嬷嬷，以及两个贴身侍女，青桃、青桔。
　　马车已经起行，右侧的青桃半跪着，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发钗衣饰，左边的青桔双手捧杯，送上如今时兴的金银花茶：“夫人，今早起得急，且润润嗓子吧！”

　　何氏端起花茶只浅啜了一口，便放了回去，蹙着眉头看向板正面孔、满脸严肃的郎嬷嬷：“奶娘，你说她会不会看出来？”

　　“看出来又如何？”年岁已高的郎嬷嬷闻言冷冷一笑，满脸褶子挤出了奇奇怪怪的纹路，语气倒很是成竹在胸，“夫人无须担忧，且不说她常年带病、脾性软和，即便她性子暴戾、顽劣不驯，却也绝不敢胡乱发作。”
　　不过是个下马威而已，她的亲事可掌握在夫人手中，哪来的胆子作妖？

　　“倒也确实在理。一个病秧子而已，实在不值得高看。”何氏心下微松，随后想到什么，皱着眉头颇为不耐地道，“之前入宫赴宴，都是芸儿跟着我……如今芸儿将将进宫，我却要带着个庶女去赴宫宴，还是二皇子的洗三宴，想想就膈应得很！若不是怕老爷那里不好交代，就秦氏那个贱/蹄子，我根本懒得搭理……”

　　郎嬷嬷见状眉头微皱，随即想到什么，一面叹气，一面苦口婆心地劝道：“夫人何须与她置气？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好不容易挣命生下的女儿，还是个病秧子，根本没什么威胁……”

　　“可是我不甘心！”何氏闻言心下一急，忍不住脱口而出，随后眼眶微红，恨声道，“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贱/人，就因为有几分好颜色，有事没事一副丧气脸，却生/生勾住了老爷的心！还贵妾呢，凭她也配！”

　　“夫人慎言！”郎嬷嬷见势不妙，连忙开口劝道，“如今大姑娘已经入宫为妃，府上形势大好，夫人一定要稳住才行，不能授人以柄啊！
　　相爷说过，秦氏的贵妾之名，是因为她救过相爷、有功在身，若是全无表示，岂不是让人寒心？再者，她虽然受宠，却不敢与夫人争锋，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根本妨碍不到夫人，何必与她计较呢，没得掉了身份……”

　　何氏被她开解一番，原本激愤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虽还皱着眉头面带不满，到底没再多说，只道：“罢了，你说得对。这么个一步三喘的病秧子，凭她也做不了什么。看她这段时日的表现，估摸着没听到不该听的，既然侥幸逃出生天，我也懒怠与她计较，且看日后罢。”
　　语毕又端起茶盏，揭起茶盖撇去浮沫，再浅啜一口，又将茶盏递回青桔，一连串动作流畅自如，颇见优雅之态，倒是无愧其书香之家的出身。

　　“这就对了。夫人如今是一品诰命，宫中惠妃之母，日后更会是小皇子的外祖母，何必与那些目光短浅的低贱妾室一般见识？”
　　郎嬷嬷闻言暗自松了口气，面上颇为傲气地再劝两句，又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道，“大姑娘那样灵慧的女儿家，若是再有个聪明伶俐的皇子……之前的一切都不必再提，夫人擎等着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罢！”

　　“可是……”何氏犹豫了下，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对上郎嬷嬷的视线时，忽然又憋了回去，只感慨道，“这些年来，多亏奶娘的扶持帮衬，我们母女俩才有今日的风光。你放心，若是有那么一天，芸儿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老奴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当不得夫人一句‘功劳’……”郎嬷嬷正要谦虚两句，却被外头传来的提醒声打断：“夫人，到了。”正平稳前进的马车缓缓停下，周围一片静寂无声。

　　青桃、青桔二人连忙替何氏整理仪容、抚平褶皱，确保毫无差错之后，才掀起帘子扶着何氏与郎嬷嬷下车。

《重回初一[文娱]》
改变命运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