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漫[七零]

　　纪棠挑了个最外边的位置坐下，没想到，过了一会林颜舟也坐过来了，手里捏着手帕......捂着鼻子。直到坐在干净的纸片上，才轻呼出一口气，放松了神情，流转的眼淡淡的看向纪棠。眼里的不耐和焦躁似乎随着那一口气的呼出，减弱了许多。

　　夜色如水，大屏幕的荧光忽明忽暗，灯光打过来的那一刻，那双眼眸在轮廓鲜明精致的面容上显得极是幽深纯粹。流转间，眼角的胭脂泪愈发鲜艳欲滴，端的是姿态风流，艳色无双。

　　古来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这月光荧水间看美人，也同样震撼人心。只这美人不若灯火月华般柔和似水罢了，极是逼人。

　　林氏花颜，貌美如花。这是她最近听到的院子里有的人私下里给林颜舟起的浑号，花颜。也不知道是哪位纨绔，这么敢。

　　纪棠正踌躇着不知道是不是该给这位林花颜提醒一下他坐的是苏暖的位置，但见美人幽眸一瞥，眼底蓝光大盛......她就觉得还是苏暖跟这位林家哥哥应该更熟悉一点，还是等她来了自己说吧......

　　苏暖和沈南北缠斗完毕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她亲爱的小姑姑身边已经被人霸占了，还是一个很熟悉的人......苏暖立在原地朝纪棠看去，圆圆的眼睛透着委屈，小姑姑怎么办？纪棠左手撑着头用眼神回她，上去跟他直接说。苏暖摇头，我不敢，你说。纪棠瞪大眼睛拒绝，我也不敢......

　　林颜舟随意坐着朝电影屏幕看去，姿态闲适，余光却看见纪棠两人在那儿耍宝，以为挡着胳膊他就看不见了？

　　“你在干嘛？”
　　耳边有低沉青涩的声音忽然响起，纪棠心头为微跳，将手慢慢放下，调整好面部表情，眼睛睁的大大的，语气无辜，“没干嘛啊，就是”说着面色纠结，扭头朝苏暖的方向，引林颜舟望去，看看这个可怜的姑娘吧，那小鹿一样的眼神儿，多无助啊，都被你挤得没位置了。
　　“暖暖想要跟我一起坐”纪棠轻轻的说，见他又看向纪非渝，忙道：“小渝也是。”

　　林颜舟眉头轻挑，怎么？这是要他让位儿的意思？那抱歉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动，“沈南北”。

　　林颜舟声音不是很大，沈南北却准确地接受到了信号，朝这边大摇大摆的走来，疑惑地看向林颜舟，“又怎么了？”这人中间那么好的位置不坐，非得跑到这犄角旮旯里来，这儿能看到什么，现下又不知道生什么幺蛾子了。

　　林颜舟稳稳地的坐着，骨节分明的素手懒懒指向苏暖，“把她带走，我要坐这儿。”如此理直气壮以致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纷纷哑然。

　　只是，并不讨厌。

　　沈南北无奈，这人，只能上前把虽然有些不开心却也乖乖跟着走的苏暖给带走。

　　留下还有些傻傻的纪棠，原本她以为自己都那样说了，但凡知事儿一点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不是应该大方地把位置让出来吗？哪想到林颜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如此的“清丽脱俗”......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怎么，对这个安排，你有意见？”林颜舟漆黑的眼瞳轻飘飘地看向纪棠，语气简直明媚到忧伤。

　　“我没有。”纪棠道，默默垂下眼睫，心里竖起了中指，果然是林小气。

　　随后的时间，纪棠漫不经心地看着电影，看第一代女飞行员是如何克服重重困难险阻，最终翱翔在天际，梦飞蓝天，总的来说电影质量还是不错的，演员演得也逼真。只是偶尔她也会自我“放飞”一下，对这电影真是拿不出那么多兴趣。

　　纪棠有一门绝技，还是从前上课的时候练出来的，这两年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就像此时，她微微皱着眉，坐姿端正，定定地盯着大屏幕，半天不动一下，稚嫩的脸上眉头微皱，满是认真和思考的模样，只让人觉得她是被电影给吸引住了，殊不知，这神与魂早已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等回神间却发现身边之人早已不知何时已去，只留下淡淡的草木精华的味道。

　　纪棠在家的时候就习惯了每天去叶父家画画，来了苏舅舅家也没弃了这习惯，只是机关大院众多条例规矩，她也只能拿这些花草植株练手。

　　画完最后一笔，纪棠感慨，苏舅舅家的小院是真的简单，就这几天，这小花园让她画了个遍，连那三三两两的小蜜蜂她都没放过。这下连茅厕都画完了，她再画啥？

　　“苏参谋长，这是你家的小丫头？画的不错。”身后有疏朗浑厚的声音响起，纪棠偏头，看见来人，连忙从小凳子上站起，朝来人问好。

　　“您...好”却在看清的一瞬间惊讶非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停顿在喉间咽下。

　　面前除了苏舅舅，还站着一气质温润的老人，不同于苏舅舅的魁梧高大，老人高瘦清减，花白的头发掺杂期间，黑色的眼睛却锐利非常，尤其是他只有一只眼完好，另一只眼睛被黑色的眼罩笼罩期间，细长狰狞的疤痕与眉尾交错，凭添戾气。

　　甫一望上去，对上那只明锐锋利的眼眸只觉凉气袭来。可真是个满身矛盾的老头，气质分明是清润温和的，眼神却极是锐利。

　　苏宣平浓厚的眉毛上扬，微微有些得意，“这是我妹妹家的小女儿纪棠，怎么样？是不是和我家苏暖一样乖巧可爱？”

　　颜淳就见不得苏舅舅这般得意嘚瑟的样子，高着声儿道：“那是，比你是强多了。”

　　苏舅舅依旧笑眯眯的，对纪棠道：“这是你颜爷爷，住咱隔壁。”

　　“颜爷爷”纪棠乖乖叫人，谦和有礼，也是这时才知晓，原来这就是林小气的外公。黑色的眼罩将老人的面容遮掩了小半儿，依稀能看见脸上细小的创口伤疤，除了一双眼睛和林颜舟有些相似，神气若现，也同样叫人心头一跳外，纪棠没发现两人还有哪相似。

　　“怎么把家里厕所也画上去了？”苏舅舅看了看纪棠的画开口问，他就是个大老粗，不会欣赏，哪有画厕所的，这多不好看啊。

　　纪棠有些不好意思，没说话。

　　“瞧瞧你家的院子，这么大的花坛，就这两朵野花，简直是浪费，让人家小姑娘怎么画？”颜淳快人快语笑着直接道。

　　苏舅舅不以为然，那花只能看不能吃，种那干啥。“你颜爷爷家都是花，下次你就到他家画去。”

　　纪棠没应，嘴角含笑。

　　“嘿，感情你这是早就惦记上我家的花了。”颜淳无奈道，复又转头对纪棠说，“下次要是想画画，你就去我家，找我外孙或者是警卫员都行。”老人眼神依旧明锐，却不再锋利。

　　苏宣平有些诧异地看着颜淳，他知道颜家情况特殊，原本只是随意说了一句而已。

　　颜淳对苏舅舅笑笑，“没关系，这孩子，我瞧着挺好，就画个画，多大点事啊。”

　　纪棠心里暗暗窃喜，隔壁的小院子，她可是“觊觎”好久了，自从第一次看见那满墙满院的美景，她就技痒忍不住想要动笔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上门参观，这才作罢。先下机会自己送上门，自是不能浪费。

　　这颜爷爷果然比外孙大气，不愧是当司令的。

　　林颜舟下午回家的时候，意外看见纪棠在自己家还和外婆有说有笑的，有些惊讶，朝李婶望去。

　　“颜司令带回来的，说是咱院子里的花长得好，来采风的。难得你外婆和她投缘，两个人聊了好长时间了。”李婶一脸的和颜悦色，眼里满是笑意。好久没见林颜舟他外婆这么开心了，她和丈夫在颜家也呆了有半辈子了，无儿无女的，早已把颜家人当成一家人，对林颜舟就像自家孩子一样，尽管这个孩子被外人传的过于妖魔化，但她自己看大的孩子，她还能不清楚吗。

　　纪棠坐在颜家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李婶给的糯米糕，只觉得颜家的奶奶们实在是太热情。颜奶奶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满头银白，苍老的眉目间此时却透着一种不相符合的少女似的天真烂漫，兴致勃勃地给纪棠讲着她的那些花儿草儿，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言语温柔，眼眸明亮。

　　知道她要来画画，还特意把养了多年的君子兰，三色堇，虞美人都给纪棠端出来，林颜舟就是这时进来的。

　　原本的寒冰墨色似乎随着这暖融的春意氤氲开来，一瞬绽放，像盛极的蔷薇，明媚耀眼。

　　那少年看了纪棠一眼，把书包摘下放在沙发边沿，坐在颜奶奶身边沙发的扶手上，将手打在颜外婆肩膀上，“外婆，今天感觉怎么样啊？”姿态亲昵，语气温柔，颊边酒窝若隐若现。

　　纪棠这才发现原来这少年笑起来是有酒窝的。

　　颜奶奶小孩一样的轻哼一声，埋怨道：“你一天到晚的出去玩，也不带我，小棠就比你好，来陪我玩。”

　　林颜舟也不恼，眉眼间是少见的孩子气，瞪大眼，无辜地看着颜奶奶，语气抱怨，“这怎么是我不带您玩呢？您忘记啦？上次我带您出去逛，走了没一会儿您就累了，不想走了，还非得要回家给外公做饭。我拦都拦不住，您说说是不是有这回事儿，可不是我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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