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云深

　　前阵子还说梳妆打扮很麻烦的女人，现在开始淘漂亮的衣服了。
　　这还不算，还追着他问：”哪件好看？这件可以吗？”
　　逼着他又吼了起来，“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我想直男的审美都差不多吧。”她依旧笑眯眯。
　　“这些问题你就不能去跟你那些姐妹商量吗？！”他根本不敢直视其中某些内衣。
　　“不行……万一哪个碧池看上我男朋友怎么办？感情稳定前我要保密！”
　　“……”

　　要不，她就是揽着抱枕，对着端木莘喋喋不休的诉说陆子扬是多么多么好。
　　“他真的好可爱哦。”提起男朋友，小芸从头发到脚尖都觉得甜甜的，“除了上班和睡觉，别的时间都和我在一起。”
　　“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女生抱团连上洗手间都要一起吗？”他从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资料里抬头，“你说她们太不独立了。”
　　“哎，和闺蜜一起与和男朋友一起怎么会一样。”小芸听惯了他泼冷水，不以为意地说，“遇到真心喜欢的人，当然是恨不得分分秒秒在一起啊。……你这种X冷淡草食男不会懂得啦。”
　　“……”对方表示不想跟她说话，并向她扔了一个抱枕。
　　“咯咯咯……”她笑着抓住抱枕，又继续惨无人道的对着万年单身狗秀恩爱，“他天天给我送花，夹上写着情话的小卡片；陪我散步、吃饭……和他在一起，我简直不用长手脚了，要去哪他都会送我去，想吃什么他都恨不得喂到我嘴里。他对我真的好好哦。”
　　“你残障？生活不能自理吗？”他扫了她一眼。
　　“那不一样啦。”他真是不解风情。她撅了撅嘴，“我自己当然都能做，可是有人为我做这些，说明他在意我、关心我啊，人家当然会高兴嘛。”
　　“请个保姆也能做到，而且你还不用浪费时间精力梳头化妆换衣服取悦她，给钱就可以了。”他哼了一声。
　　“……你知道老天爷为什么给你两个耳朵一张嘴吗？”她说一句他就怼一句，好讨厌哦。
　　“敢情你有两张嘴？”他随口反问。

　　“你……”她一时语塞。愣了半秒钟，她又嘻嘻笑起来，“有哦。”
　　“嗯？”他疑惑的抬头扫了她一眼。
　　“来来来，我告诉你。”她爬过来凑到他耳边，贱兮兮的笑，“女人都有两张嘴哦……”
　　“干嘛啊你！”秒懂她的意思，他尴尬的推开她。
　　“呀，你脸红了呢……”她咯咯笑着，指着他发红的耳根，“你又害羞了哦……我听说军队里面经常说荤段子，你难道没听过啊？”
　　“那是男人之间！”他皱眉，“女孩子要庄重一点！”
　　“我抗议！你歧视女性！”她举起抱枕就要砸他。

　　他拿过她的手机扔给她，“你可以跟我妈说！不要烦我了好吗？！”
　　“不要，你妈妈的话比我还多，她会连说上三个钟头我都插不上嘴。”她把手机放回桌上。
　　“那我给你预约个心理医生行了吧，你跟她唧唧歪歪多久都行，而且基于医患协议她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他又暴躁得快吼起来了。
　　“不要，对陌生人我说不出来。”她撅嘴，摇头，“而且人家觉得自己很正常啊，干嘛要看心理医生。”
　　“精神病院里人人觉得自己很正常。”他煞有介事的说，“某些学者认为恋爱就是一种精神疾病，其症状和各类依赖症类似，并且脑影像学也有相关证据……”
　　“你太过分啦！啊啊啊……”她打断他的话，气恼的在他耳边发出阵阵魔音。

　　“……………………大小姐。”他伸手做个终止的手势。
　　“干嘛？”她哼哼。
　　“我要求买一副蓝牙防噪声耳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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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三个月，她终于稍微消停了。不再叽叽喳喳的在他身边说她的恋爱经历，也不像过去那样怀春犯花痴，而是沉静了许多，不时望着窗外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
　　端木莘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着急，却又不好问。

　　“哥，我有时候觉得和子扬相处有点累哦。是不是男人都……”她抱着膝盖，看了他一眼，“好吧，是不是‘大部分’男人都那样？”
　　“哪样？”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着，悄悄竖起了耳朵。
　　“嗯……就是急色啦。”她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俗话说：男人不LM，发育不正常。……可是他感觉好急的样子，总是对我动手动脚的，感觉好烦呢。”
　　“他对你做什么了？！”他皱眉，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叫他滚！如果他再骚扰你……”

　　“你别激动嘛。”她扭捏着挪到他的身边，“其实我也挺哈他的……他身材很好嘛，如果……我也不是十分介意啦。可是人家不喜欢那种被侵略的感觉——可能有的女人喜欢吧，但我不喜欢。告诉他了，他口头上说好的，可下次又依然故我。有时候想，要不干脆跟他睡了算了，这样他就不会老是很急色的样子了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啪的一下重重放下手中的笔，沉声说：”因为他对你性骚扰，所以你打算跟他睡、以避免他的持续骚扰？！——你的脑子进水啊？！”
　　“也没性骚扰那么严重啦……人家都跟他好好沟通了。”她烦恼的揉了揉脸，“我觉得我们观念有差异，他觉得上床了才算追到才是女朋友，可我觉得我们互相都接受了对方，就是情侣关系了嘛……其实人家开始真的对他很有性趣，可是现在他这样表现，让我觉得没有办法愉快的滚床单了。”
　　他眉头紧锁，“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开心就在一起、不爽就分手，他来硬的就报警，OK？！”
　　“我觉得我们是相爱的吧？既然有爱，遇到问题就应该好好沟通不是吗？不爽就分手这样不对吧？”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喃喃的说，“是不是因为我以前没经验，所以才会纠结呢？如果不是第一次的话，可能会更洒脱吗……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对我而言，无论第一次还是第几次，都必须有爱有渴望才行。就算以后可能会分开，但当时也该是相爱的才可以。”他淡淡的说着，尽力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担忧。
　　她看着他，抿嘴笑，“莘哥哥，你好纯情哦。”
　　“管好你自己吧！”他低吼。

　　“好啦，知道啦。”她摆了摆手，“他还有些问题让我不太舒服……感觉他太粘我了。人家还有姐妹聚会的嘛，一起喝个下午茶、做个水疗，他都不高兴我去。还有他越来越喜欢拖我时间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着拖到很晚了就可以顺势让我到他家住，可是我已经跟他说了暂时还不想住过去，而且人家要睡美容觉呢……”
　　“分。”他言简意赅。
　　“你别这样啊，人家真的很烦呢……”她撅嘴，“还有哦，他送了我好几件首饰。我知道他收入也不是很高，其实他不用迁就我的消费啦，偶尔吃普通的小美食也不错啊，送一般的小礼物给我也会开心的。他送我的东西其实不是我喜欢的风格，他还要我一定收下，感觉好难办啊。……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变村了。原本以为可以发朋友圈秀恩爱呢，可是现在觉得如果把他带给朋友看，别人会笑话我的。我是不是太虚荣啦？可是想找个让姐妹们羡慕的男朋友，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就分手啊！”他又忍不住吼了。
　　“人家好不容易才有个男朋友，哪能说分就分嘛！”她委屈的辩解，“可能是热恋期过了，进入磨合期吧……我要不要买一些婚恋关系处理方面的书学习一下？还是去找咨询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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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小芸又晚归了。
　　自从听她数落了她的男朋友之后，端木莘更担心了。
　　如果那男的对她来硬的怎么办？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曾经梦见她伤痕累累的回家，醒来后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是不是自己反应过激了？他们就是小情侣之间吵吵闹闹，没他想象的那么严重……他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眼看就要到凌晨一点了，他忍不住还是拨了她的电话。
　　“嘟……嘟……嘟……我是端木芸，听到这段话表示我没接到你电话，有事请在听到滴一声后给我留言吧。”他的电话转到了语音信箱。
　　再打，还是一样。
　　他想继续打，又怕自己这种行为过于偏执，还是忍住，放下手机。

　　“还没睡啊。”端木爸爸穿着睡衣踱进来。
　　“老师。”他点点头，“小芸还没有回来，电话也不接。”
　　“哦。”端木爸爸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你早点睡，不用等她了。你上班要打卡，她不用。”
　　“老师！”看到父亲对她不怎么关心的样子，他忍不住说，“您上次说她开心就好，可是最近她不开心。——那个男人不是她的良配。她不听我说的，您要不要说说她？”
　　他在家里最有权威，他的话，小芸应该会听得进去吧。

　　“阿莘。”端木爸爸走到他身边，“你知道作为领导者，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吗？是控局。危急时，能迅速的做出正确决策，稳住局势；平稳期，能容许别人不断试错，同时把握整体方向。”
　　“我知道，可是事关小芸……”他皱眉，“我始终没办法……”
　　大概是关心则乱吧。
　　“现在你承认你站在这里，这是你的问题，而不是小芸的问题了？”端木爸爸追问，眼镜片边缘似乎闪着光。
　　他思索片刻，无奈点了点头，“是我的问题。”

　　“当年，你执意要报名特种部队的筛选，你以为我不担心你吗？”爸爸轻声叹息，“你离开的头几天，我也担心得睡不着觉。”
　　“老师……”他心里酸酸的。当时老师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想去就去吧。”，他以为自己是男孩子所以放心让他去，甚至有时还会想，因为自己不是他亲生的，所以他没那么在意……没想到，他一直把对自己的关心默默藏在心底。
　　“我不反对你去，一来是相信你的能力，二来如果你将来从政，有服务军队的经历也是有好处的。”爸爸接着说，“当然，这其中有很多不可控因素，但我也只能尽力去做好风险控制。”
　　他只能默默点头，脊背微微出汗了。他在考地方助理检察官和到律所工作之间犹豫过，最后感情占了上风，他选择了到律所去。当时还以为自己这么做能让老师开心欣慰，现在看来，即使他选择助理检察官的职位，老师也不会觉得不开心、或者开心。就算他跑到南极去养企鹅，他大概也会点点头说“好好干吧，这对你仕途有帮助”。

　　老师希望他继承衣钵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从政，大概会像他一样成为法官，或者检察官，议员，空降成为知名律所合伙人；或者直接跟着他从见习律师做起，将来成为布鲁兰首屈一指的资深律师、或者名教授。结局几乎是一样的……感觉老师就是如来佛，他无论怎么扑腾，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幸好，他不讨厌这样的职业生涯，甚至是期待和欢迎的。老师是他少年时代崇敬的偶像，耳濡目染下，他喜欢上这一行，升学时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一样的专业。

　　“小芸的事，知道怎么做了吧。”端木爸爸抬头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孩子，“我老了，她就由你照顾吧。”
　　“……？好，我知道了。”他握紧了拳头。他没有老师那么处事老到、考虑周全，万一有什么疏忽，把小芸漏下去了咋办？！
　　可他是男人，不再是小男孩子，他不想在她的父亲面前示弱。
　　端木爸爸仿佛看出了他的忐忑，拍拍他的肩，“小芸的性格和你不一样，她有个很大的优点，善于适应环境。不用太担心，她比你想象的更坚强。……记住一点：永远不要让她陷入绝望。”
　　他点点头，暗暗下了决心。她的未来，是他的责任了。
　　“嗯。”端木爸爸满意的笑笑，“下个月雷议员夫妇将举办一场慈善酒会，你代表我去参加吧。”

《桃花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