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可爱

　　市中心医院，急诊。

　　于热被急诊医生诊断为急性肠炎，开了吊水，还有口服的满满一塑料袋。

　　钱宝珠在于热睡下之后来的，穿着一件袖口被撕烂的睡衣，头发擀毡一样缠在一起，口红晕得满脸都是。她一进门，跟不久前贝勒抱着于热冲进来的影响力不相上下——半个急诊厅的人都看过去。

　　她无暇顾及这些目光，双眼觅迹寻踪，每一张脸都要确认一遍才罢休。

　　贝勒闻见动静，扭头果然看到钱宝珠，站起来，抬了下手。

　　钱宝珠几乎是闪现到病床前，执起于热的手，“热热。”

　　贝勒提醒她，“她刚睡下。”

　　钱宝珠才松开，顺便给她掖了掖被角，转过身来时已经恢复到她习惯性自私的姿态，就好像刚刚紧张的不是她一样，“怎么还闹到医院来了？”

　　贝勒没有为自己辩白，“是我的错。”

　　钱宝珠看他态度还算好，叹口气，“她不图你钱，甚至也不图你人，你就对她好一点，不要让我们这些每天惦记她的人担心，很难吗？”

　　贝勒：“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一句保证，钱宝珠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她只剩下我和何与执两个了，那些钱对她来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经常遭到绑架？”

　　贝勒记得，当时他只以为这是个凑数的条件。

　　钱宝珠说：“说是身份使然也好，说是她总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也好，被绑架好几次确是发生过的，既然你跟她已经绑成某种关系，那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你不是拿了一份钱而已。”

　　原来‘包养’这事钱宝珠也知道，还是说，这本来也是钱宝珠给于热出的主意？贝勒蹙起下巴。

　　钱宝珠交代完，没多待，走了。

　　急诊厅的感应门好像坏了，一直关不上。钱宝珠出来时还刻意转过身观察了一下，那扇门在一分钟内进出四十个人。也就是说，一分钟里，四十个人因为伤病被撞翻了理智的船，在脑海里，再不能靠岸。

　　电话铃响起，把她的浮想联翩清出脑袋。

　　“喂。”

　　“你个贱货死到哪里去了？”

　　电话挂断。

　　钱宝珠抱住双臂，转身走进停车场。

　　镜头一晃，回到急诊厅。

　　于热的病床旁边有把椅子，贝勒坐在椅子上，双臂撑在腿上，手指茬在一起，再嘈杂的环境他也只能听到于热吊瓶滴药的声音。

　　两瓶吊完，护士过来拔掉，微笑着对贝勒说：“女朋友吗？”

　　贝勒不想答，可嘴没听话，“嗯。”

　　护士转瞬即逝一个遗憾的表情，最后还是一笑，“那祝你女朋友早日康复哦。”

　　贝勒：“谢谢。”

　　于热醒来时，贝勒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脸，忽冷忽热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他收回手时，被于热一把抓住，两只小手分别攥住贝勒两根手指头。

　　贝勒：“干嘛？”

　　于热张张嘴，“我想喝水。”

　　贝勒：“嗯，你松手，我给你倒。”

　　于热摇摇头，手又攥紧三分。

　　贝勒没办法，硬是用左手给她倒了杯水，放在鼻下感受了下水温，确定刚刚好才递给她。

　　于热也不伸手接，只是一双大眼睛望着贝勒。

　　贝勒看她懒出油了，“猪能有你这么懒不？”

　　于热撇嘴。

　　贝勒惹不起她，把手拿回来，伸到她脊梁，一把托起，身子靠过去，给她垫着，两臂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一只手喂她喝水，一只手给她把衣领往下压，避免水落上去。

　　于热小口喝了半杯，扭头就抱住贝勒，抽抽搭搭哭起来。

　　贝勒：“……”

　　于热已经十多年没吃过她妈做的饭了，以后每一个十年，也都不会吃到。

　　她可能还会因为吃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肚子疼，她可能还要付出更多辛苦来应付，而无论她多辛苦，也只是让病痛离开，不能让离开的人再回到她身边。

　　贝勒以为她是在忏悔下午吃了垃圾食品，为了让她长记性，他也没心疼，“真好，吃垃圾食品会肚子疼，还会上医院，打针又喝药，真好，下次还吃。”

　　于热撇嘴。

　　贝勒看她眼泪都酝酿好了，脑袋念着要狠下心来，嘴上还是认怂，“好了，不吃就好了。”

　　于热哽咽着，声音起了气泡，奶奶的，“那你还凶我不？”

　　贝勒多屈得慌，“我哪里凶你了……”

　　于热撇嘴。

　　贝勒：“好好好对不起。”

　　于热表情管理瞬间上线，嘴角方向也正常了，“那我们回家吧？”

　　说着话，她已经从病床上下来，也自己把羊羔毛的衣裳穿上了，重新变成小狮子狗，“我知道有一家烧饼店超级好吃，五星级烧饼，一百多一张，也不贵。”

　　贝勒：“……”

　　于热还说呢。“你知道那个烧饼，嗯，刷番茄酱然后夹炸鸡，那种甜口的，要不就刷甜面酱夹烤鸭，钱宝珠喜欢加兔肉丝，就是那种弄得跟肉松一样的，然后一杯奶茶，就很完美。”

　　贝勒：“……”

　　最后，在于热多次使用委屈战术的情况下，贝勒束手无策的给她买了好几个，还有两杯奶茶，并再三跟烧饼师傅确认这东西吃了会不会肚子疼。

　　人家师傅被问烦了，经营许可、卫生证、各种证都拍出来了。

　　到奶茶店，他故技重施，人家奶茶店老板就没那么好服务了，当场不乐意了，说他们质疑他们奶茶的质量、安全问题，要到派出所去讲讲理。

　　最后是允许女老板加他微信，这事才得以平息。

　　奶茶店员工还追出来，脖子伸的老长，就为了再看贝勒一眼。好看的男人在女人堆里发挥的作用在贝勒身上被无限放大。

　　遑论他还开一辆跑车。

　　上了车，于热把奶茶放到贝勒手上。

　　贝勒看一眼奶茶，又看一眼她，“干什么？”

　　于热从贝勒兜里把手机掏出来，找到刚才添加的女老板，一键删除，一了百了。

　　贝勒：“……”

　　于热还给他讲道理，“你已经被我包养了，下个礼拜我律师一上岗我们就要签合同了，你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犯错误，这会直接影响你在我这里的信誉，为了我们合作愉快，我会从根源处掐死你所有即将违规的行为。”

　　贝勒突然很想问她一个问题，“你知道包养的具体含义是什么吗？”

　　于热想了一下，“就是我花钱，对你提出要求，然后你满足我，是这样吧？”

　　这么理解也没错倒是。

　　回到家，安氢已经睡了，桌上是一条没被动过的草鱼，红烧的，靠近还能闻到香味。

　　于热愧疚了，捧着奶茶杯的手扣出一个较劲的形状，“我们是不是过分了？”

　　贝勒正好把她手里奶茶拿走，“洗澡睡觉。”

　　行吧。于热最后看一眼餐桌，转身进了浴室。

　　两个人陆续洗完澡，又在客厅狭路相逢，于热刚吹好头发，做完保养，脸上也糊了几层护肤品，就是还没吃各种塑身养颜滋阴补气的保养品。
　　她声音被过了十二点的时钟压得软绵绵的，“晚安。”

　　贝勒抱着毯子，“晚安。”

　　砰。门关上。

　　贝勒躺在沙发上，一只胳膊垫在脑袋下边，面向天花板，眼里无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于热不睡的时候是不睡，想睡的时候那真是敲锣打鼓她也睡得死沉。她一上床就睡着了，被子都没来得及盖，白天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别人的经历一样。

　　主要人生苦短，她没空多愁善感。
　　故事才刚刚开始，她一定要保证自己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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