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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病危
三月初，韦昭容病了。原以为是场小风寒，可没想到一连半个月都不曾好。韦昭容疑心汤药有异，可查来查去却无半分错漏，为她诊治的又是出自韦氏一族的太医，她自是没有半分怀疑。
韦昭容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个的身子越发的不好，虽说没有终日缠绵病榻，可精神却是一点也不好。精神不济，便无法静心算计，韦昭容便沉寂了下来。
同时，长孙皇后也病倒了。多年的忧思过重，心中郁结，再加上去年因为太子被下巫蛊一事怒急攻心，一年的将养没有养好她的身子，反而让她因为自个的身子不好而越发的忧思。
“陆太医，皇后的身子如何？”
陆太医是如今太医院之首，是李世民最信任的太医。此时他十分郑重的询问，表示了对长孙皇后极大的重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多年来忧思过重，心内郁结，导致五脏六腑多有衰弱，若皇后娘娘能放开心胸，以臣的方子服用，能保五年无恙。”
陆太医斟酌了一番后才开口，在他心底，其实只能保长孙皇后三年已是不易，郁结难舒，早已让身子颓败，再加上今日把脉，发现比之前些天越发的沉珂……
李世民被陆太医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想到长孙皇后的病已经这么严重。
他突然间有些心慌，紧紧的握住了长孙皇后的手。床榻上，长孙皇后靠着迎枕，因为身子虚弱要卧床静养的缘故，并未施粉黛，脸色看着十分苍白。
“皇后，可听到太医的话了？你得好好静养，那些琐碎杂事交给别人做就是了，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
李世民内心的天平虽偏向了杨明月，可对于自个的发妻依旧如往昔般的敬重与关怀。
“臣妾的身子不中用，让皇上担忧了。”
长孙无忧虚弱的开口，心底因为太医的话而悲凉一片。
“臣妾身为皇后，理应打理好后宫为皇上分忧，可如今，臣妾怕是没有精力再打理了。”
长孙无忧心中有愧疚，有不甘，可奈何这些日子，她睡着的时候比醒着还多，就是醒着，也浑身乏力。她清楚，她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可亲耳听到太医的话，让她原本还抱着一丝的期待而彻底消散。
“后宫诸事交由四妃一同理事便罢，你好好听太医的嘱咐，切莫再胡思乱想。”
长孙皇后轻轻点头，片刻功夫，困意再次袭来，她揉了揉额头，想撑着精神再多坐一会。
“困了就睡会。”
李世民脸上满是担忧与怜惜，头一次看到这样的长孙皇后，让他有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
“皇上可能陪着臣妾？”
或许觉得自个没多少日子了，长孙皇后难得的挽留李世民，此时的她，内心十分脆弱，唯有她深爱的男人，她的孩子，才能给她带来温暖。她也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与她结发的丈夫能陪伴在自个的身边，给她留下最后的温馨。
“好。” 李世民轻声应道。
李世民亲自扶着长孙皇后躺下，挨着枕头，很快就传来了平稳清浅的呼吸。李世民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生出淡淡皱纹的容颜，这才发觉多年来，他似乎没有仔细的看过眼前的人，这让他对长孙皇后越发的愧疚。
长孙皇后闭门养病，四妃共同打理六宫。旨意一下，不但后宫震动，就是前朝也多有影响。
长孙府突然间进进出出，为的是长孙皇后若是不好了，后宫又有谁能担负起为长孙家谋得利益。还有太子与长孙皇后所出的几位皇子，没了长孙皇后坐镇后宫，这几人是否能安然无恙？
除了长孙府，其他另有成算的家族也开始暗地筹谋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阴德妃的娘家。
正当四妃忙着接手后宫事物，前朝各派暗潮汹涌，行宫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太上皇李渊病危。
自李渊禅位就搬到了行宫居住，多年来从未回过皇宫一回。这一次的病危消息传回宫，李世民立马带着太医与开国老臣前往行宫探望。
而此时，李渊已是昏迷不醒了，可他的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念叨着。李世民俯身倾听，却听到了多年来不曾听到的名字，建成！
李建成，他的大哥！
李世民满心复杂的看着床榻上迟暮的父亲，从前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他的心有些发凉。这些年因为皇位的原因他们父子之间早已不复从前，尤其在他与李建成李元吉的争斗里，让他看透了那缥缈虚无的真情。
一个为了大儿子，明知是诬陷之词却依旧将自个拉下大狱，等发现战场需要他又放了出来。
李世民心中苦涩，可看着眼前已经衰老的父亲，将那不能说的一切埋藏在心底。
“仔细照顾父皇。”
李世民看着太医为李渊诊脉后才缓缓迈出寝殿，寝殿外，万太贵妃与几名太妃等在外殿，见李世民出来都心急的想知道李渊的身子情况，可李世民那并不明朗的脸色让她们又开不了口。
最后，还是与李世民有几分交情的万太贵妃问了一声。
“太贵妃，你陪伴父皇几十年了，好好照顾父皇。”
李世民语气有些悲凉，让万太贵妃心中一突，心底也生出了沧桑。她十四岁成了李渊的妾室，也是唯一的妾室。她生下一子，原以为能平安到终老。可起兵反隋，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就是位列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她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罢了。
中年丧子，晚年丧夫，就连过继给儿子的孙子她也保不住。
万太贵妃的心情李世民没有注意，此时的他，内心亦是十分复杂。他渴望和李渊像从前一样父慈子孝，可是，这终究是一场奢望。
“李世民，你想要皇位，朕给你，但你必须保证，你活着的其他兄弟，你必须要善待！”
“建成元吉死于你手，为了皇位你能亲手杀死一母同胞，一起长大一起上战场的兄弟，那些与你没有多少情分的兄弟你又能让朕如何放心？”
“朕要你，以你的江山，你的皇位，你的子嗣做誓！”
“果然是野心勃勃的太子殿下，如此毒誓也能说得斩钉截铁！这，就是你要的禅位诏书，从明天起，你就是大唐的皇帝，我这个老不死的会带着嫔妃孩子去行宫，绝不会留在皇宫给你添堵。”
李世民的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当年他接下禅位诏书的场景，让他的心越发苍凉。当年他很受伤，他的父亲不信任他，让他发下那恶毒的毒誓。哪有一个父亲会如此逼迫自个的亲儿子，或许，在他的心底，自个早在与大哥争夺皇位时就已经死了吧……
“皇上，太上皇还不曾醒来，时候不早了，皇上是要回宫，还是？”
李世民静静站在院子里的树下一动不动的有半个时辰，那些老臣看着天色上来询问。
“回宫，朕过几日再来看父皇。”
李世民深深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吐了一口浊气后吩咐摆驾回宫。
老臣们跟在身后面面相觑，又垂着眼眸跟着李世民离去。他们是知道这对父子的关系并不大好，就从这些年二人除了年节几乎从不相见便可得知。可是今天看来，仿佛他们的关系，比心底猜测的还要糟糕。
这些大臣老了，大唐稳定，他们也不想太掺和进这对父子的事。当年玄武门事后，前太子的党羽几乎全军覆没，他们好不容易从其中抽身而出，只想安安静静过完晚年。
回宫后，李世民一个人回了甘露殿。他现在任何人都不想见，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他以为他早就忘记了从前一切，可今天才发现，那一幕深深刻在了他的心底，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那个即将离世的父亲。
“父皇……我该怎么面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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