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2

　　很快同学们就发现学校门口的小店里有了五毛钱的袋装饮料卖，名字叫透心凉，在这初春的天气里，喝下去还真的是透心凉，也就这些火气大的小孩子愿意时不时地买上一包。

　　同学们敏感地发现，零食的种类变多了，以前的零食大多都是一毛钱，无花果、酸梅粉、果丹皮，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招商引资，多了好多零食，价格大多是五毛，五毛钱的透心凉，跳跳糖，麦丽素，小蛋糕，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孩子们零花钱变多了，价钱也都涨上去了。

　　邵丹丹和顾婷婷一起上学的时候就抱怨说爸爸只给一块钱零花，还一天隔一天给，她上个体育课买个饮料就花掉了。

　　以前班级里还常常有同学带水，那时比拼的是水壶的艳丽，现在买饮料成为潮流，如果上完体育课不去买水而是掏出水壶，那就成了抠门的表现，同学之间的这种攀比行为，一直存在，只是表现方式不同。最土豪的当然就是带罐百事可乐到学校了，这玩意不是所有小店都有的卖，价钱和后来差不多，也是三块钱一罐，但以当年的收入来说算是很贵了。手里拿一瓶，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顾婷婷不喝可乐，倒也不是为了健康，她亲爹的透心凉加了好多糖也健康不到哪里去。她作为透心凉在学校里的广告人物，要时时喝这个，让同学产生喝了透心凉，学习好榜样的错觉。

　　还有一些同学家里是开小店的，找到顾婷婷询问怎么批发，顾婷婷直接把厂里电话写给他们。据爸爸所说，后来厂里接到几个电话，都问认识顾婷婷能不能打折，让顾婷婷哭笑不得。

　　爸爸这次的品尝活动还是很成功的，销量稍微涨了一点，这事也着不得急，做饮料总有淡季旺季，只能等了。

　　天气渐渐热了，透心凉的销量果然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几个学校的小卖部都卖得不错，几天就要补一次货，几家拿货熟了的店都是八折，那个一开始拒绝爸爸的店主看到爸爸就笑着说：“你们这有个女接线员，我被她坑了一把，之前都九折拿货啊。”

　　爸爸无辜地说：“对啊，你以前量少啊，我们这个算累积的，你拿货多了就变八折了嘛。”

　　两人哈哈一下，谈论别的事情去了。

　　天气热了，棒冰也来了，往年只有牛奶和巧克力两种棒冰，都是五毛钱，现在多了一个八毛钱的熊猫棒冰，还有一种一块一的双杆棒冰，一个包装里面是连在一起的两根冰棒，可以掰开两人吃。有些地方还有甜筒卖，顾婷婷一直记得有次她吃外面脆皮的时候被妈妈狠狠骂了，说她连纸都吃。

　　现在妈妈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家里的收入水平上了一个新台阶，冰箱彩电洗衣机不能免俗地都买了，棒冰饮料也屯了很多，想吃多少都可以。顾婷婷拦都拦不住，三四千一台啊，虽然以后也差不多这个价格，但是完全不能比啊，她买什么都忍不住要用房价去量，这么一比，三四千估计房子要买几平方了，相当于以后的几万块了，真是欲哭无泪。

　　现在商品房还是很少，估计要等旧城改造的时候大规模拆迁才会有，现在拿地建房也卡得紧，不然顾婷婷真想鼓动爸爸再盖一个房。

　　爸爸还要给家里装电话，这样业务联系方便点，不能老找不到他人啊，装电话要四千多块初装费，顾婷婷想想这是业务需要，算正当理由，只能含泪忍了，还好爸爸没想买大哥大，那玩意上万块啊，更贵。

　　爸爸赚钱也花钱，顾婷婷有时无厘头地想不如现在先批发点猪肉好了，过几年猪肉涨得也厉害的。

　　爸妈看她觉得特别好玩，人家小孩看到新家具进门都高高兴兴地，他家小孩看到新家具进门都是一副你又败家的模样，边摇头边叹气，活像摊上个不孝子的老太太。

　　爸爸现在春风得意，想想几年前他还收入不定，欠着债呢，现在收入虽然也不稳定，但那是几千或几万的不稳定，家里女儿又聪明学习又好，老婆是会计，他打算让她辞了工作来饮料厂，也能帮他盯着点账，这样他就可以轻轻松松等天上掉钱了。

　　和妈妈一说，妈妈也觉得饮料厂要人盯着，说是合作，结果都是别人在做账，账目随便一做赚了亏了你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有刘主管手把手教着，一些条条道道摸得很清，有些手法连顾婷婷也不知道，果然老司机手段高。妈妈和刘主管说了打算辞职的事情，她来这工作时间不长，本以为主管会卡着不放，没想到刘主管很好说话，知道她要去饮料厂做会计，还把一些常见的做账手法都告诉她了，为此她特地跑到主管家送了礼物表示感谢。

　　妈妈事后想想，说：“这事都是婷婷的功劳。”

　　顾婷婷在一边正构思小说呢，被她一句话说得思路都断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想啊，你让我送咖啡给她，又救了她儿子，她肯定是看你面子上才帮我一把。”妈妈越说越觉得是这一回事，“我们厂里的会计一般要三五年才能学到本事，哪有老会计肯手把手带你啊。我才去多久啊，她什么都教我了，那个词怎么说的？怎么合理避税也告诉我了。没婷婷的面子我哪能学这么快？”

　　爸爸在一边听了很高兴，说：“都是婷婷的功劳，我们今天就请婷婷吃大餐慰劳一下。”

　　顾婷婷赶紧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太浪费了。”

　　爸爸看她的样子好笑，大手一挥，“我们不出去吃，我亲自下厨！”

　　顾婷婷赶紧在一边鼓掌鼓励。

　　爸爸被哄得高兴，说道：“谁也别动手，从挑菜到上桌，我一条龙，你们就去旁边等着吧。”

　　说干就干，爸爸先从冰箱上层，找了块肉放水里化冻，然后去地里挑菜。

　　顾婷婷在一边看着，她一直疑心爸爸在部队里是做炊事员的，因为她曾经在书柜里发现一本海军食谱，这事也不好明着问，爸爸总是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她怕问了伤了他的小自尊心。

　　爸爸做菜很好吃，因为他不像妈妈省油省调料，油糖酱油随便放，浓油赤酱，煮出来的东西不好吃才奇怪。爸爸难得下厨，以前是妈妈不让，爸爸下一次厨，能用掉几天的油，后来是爸爸被伺候惯了，顾婷婷记得他爸爸一肚子肥油，要添饭的时候还要妈妈给他盛，他站起来都省了。

　　为了爸爸的身材，顾婷婷觉得就该让他多做家务，多做做菜也不错，就当运动了。而且这家，现在他最有空，不是吗？

　　爸爸去地里挑了几根茄子，又摘了几条丝瓜，顺手采了几个西红柿。

　　爸爸先把西红柿切片摆盘，摆一层撒一层糖，然后放冰箱里，等一会儿吃的时候凉飕飕的更爽口。肉还没完全解冻，她家现在也没有微波炉，爸爸就硬切，这活还得力气大的人才行，爸爸把还带着冰渣的肉切大块，放油锅里稍稍炸了一下，油花四溅。爸爸皱眉：“以后做肉得早点拿出来化冻，这溅得。”

　　妈妈在一边翘着腿看他做菜，说风凉话：“要是我做，我昨天晚上就先把肉从冷冻里拿出来放冷藏里，今天吃正好。”

　　爸爸边炒着肉块边说：“对对对，还是我老婆聪明。”然后开了瓶啤酒往肉上一浇，又倒了点生抽老抽进去，最后放了糖，都随便加的，反正最后咸了加糖，淡了加酱油，就这么开了盖煮，先让酒精挥发一点再加盖。

　　正煮着肉的时候，爸爸把丝瓜去皮切滚刀块，从坛子里摸了两颗蛋出来，打散，弄了盘丝瓜炒蛋。

　　然后再把茄子切滚刀块，放到肉里一起煮，煮熟开锅，满屋飘香。

　　爸爸把丝瓜炒蛋，茄子炖肉，和冰箱里的凉拌西红柿拿出来，就三个菜还摆了个盘，“我们三个人，按照标准就是三菜一汤，这汤我就省了，用我的透心凉代替。”

　　爸爸打开饮料倒了三杯，得意地问：“手艺怎样？”

　　“还能怎样？竞争上岗的话我肯定失业了呀。”妈妈说。

　　“那行，以后做菜就包在我身上。”爸爸胸脯拍得胖胖响，“那，我们举杯，祝顾正国同志找到新工作。”

　　妈妈和顾婷婷笑着举杯。爸爸接着说：“也祝我们黄翠兰女士事业蒸蒸日上，女儿顾婷婷小姐学习进步，天天开心。”

　　“哪想的这么多词？”妈妈也笑着举杯。

　　三人干杯，爸爸招呼着：“赶紧尝尝。”

　　顾婷婷觉得爸爸真是太好了，她本来还担心男人有钱就变坏，现在爸爸在家做饭，她可以不操这个心了。

　　凉拌西红柿的汁真是太好吃了，甜甜的凉凉的，甜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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