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婚期方长

　　当葛瑞丝端着咖啡靠近时，史蒂夫正在画橄榄的眼睛。
　　在猫咪花店暂时定居到了第二个月，史蒂夫已经能清楚分出A猫跟B猫之间的差异。他能认出所有猫咪的眼睛、所有猫咪的尾巴，跟所有猫咪的爪子。
　　他还是无法踏出花店一楼到二楼的空间、哪怕任何一步，不过至少、史蒂夫现在可以平静的应付这一整窝的猫不手忙脚乱，认得店内的当季花种跟简称，能在多萝茜必须出门时、顾好花店，下个目标是如何包装出美丽的花束。
　　史蒂夫知道葛瑞丝正在看他的素描。他也无意遮掩，任由对方观察。
　　“这是我望尘莫及的境界，一辈子。”葛瑞丝叹道，站在史蒂夫背后，“你可真会画画，字也好看，你的笔记做得很漂亮。”
　　史蒂夫笑了笑，安静地接受了葛瑞丝的赞美。他刚画好橄榄的眼睛，那对猫眼总是水汪汪的，这只猫宝宝没有多萝茜就不行，是店里最需要照顾的小猫咪。
　　早晨八点，多萝茜还没起床。轮休的葛瑞丝倒不回日夜颠倒的时差，大清早就醒了、在一楼给自己煮咖啡。史蒂夫准点给猫咪们放饭，看着猫咪们吃饭的样子、坐在一旁画画。
　　这就是葛瑞丝发现，史蒂夫正在画多萝茜之前十五分钟的事。
　　自从史蒂夫能顺利完成早上给猫咪们放饭的任务，多萝茜的起床时间就从原本的八点整，朝着九点半花店开门的方向、缓慢推进，有次甚至睡过头忘了开门。渐渐地、史蒂夫也习惯房东小姐姐跟猫差不多的作息，以及只要葛瑞丝在家，每周都会有一次的闺蜜之夜。
　　昨晚是闺蜜之夜。多萝茜跟葛瑞丝、还有她们的猫咪们，在二楼的公共空间玩到清晨三点，史蒂夫被吵了整个晚上，包括两点半那次、多萝茜不知为何偷偷溜进他的房间，把橄榄搁在他的枕头旁，拿手机拍了一堆照片──史蒂夫没听到声音也没睁眼，但他就是知道多萝茜在拍照。他只是不想搭理多萝茜，数日相处下来、史蒂夫隐约意识到，抗议跟拒绝都只会助长多萝茜想胡闹的心。
　　他年轻的、美丽的、娇小迷人的房东是个熊孩子；史蒂夫在心里给多萝茜贴了一堆的标签。
　　所以，当多萝茜八点半打着呵欠、且已整装完毕地走下楼时，史蒂夫是惊讶的。他以为多萝茜今早至少会睡到十点。
　　“早安，多萝茜。”史蒂夫拘谨地打招呼。他仍旧不太习惯跟两位年龄相仿的女性同住一个屋檐下。
　　“早？”葛瑞丝扬声，啜了口咖啡，看着多萝茜走到柜台后、开始操作咖啡机，扬眉，“今天你真早起。”
　　“我接了个单子，这周要去新泽西做一场婚宴。”多萝茜解释，让咖啡机运转，摸摸蹲在柜台上的猫咪们，转而绕到店后整理花束。“来回大该要两天，我要先让你们有个思想准备。”
　　史蒂夫一愣，马上想到橄榄、那只离不开多萝茜的猫宝宝，跟这里的其他猫，跟花店要不要开门。
　　“噢。”葛瑞丝点点头，目光转向坐在银叶菊跟虎尾兰间、面对猫群的史蒂夫，“这些话你应该对史蒂夫说，我在家清醒的时间并不多。”
　　“对，我现在就是在对史蒂夫说话。”
　　多萝茜抬高音量，声音从店后方传过来。透过柜台后那片墙面上的玻璃，可以看见多萝茜熟练地快速清点花材，“我会在冰箱内准备足够的食物，东西都在它们的位置上，如果有人打电话来、请帮我转告对方我不在，做纪录，我回来会一一联系，急事再把电话转入我手机。”
　　“我会把店里的花都处理好才出门，也不怎么用照顾，精灵们会帮忙。记得给温室开洒水，出状况找早餐茶或西班牙腊肠帮忙，屋外有干酪跟蓝起司巡视不用担心，你只要负责搞定你自己跟这些猫咪的基本起居……我不能带橄榄过去，如果他哭了你就把他放雪碧旁边，雪碧会哄他的，不用担心。”
　　说到这，多萝茜停顿一秒，抬头、隔着玻璃望向坐在花叶中的史蒂夫。
　　“对了。你会转接电话吗？甜心？”
　　“会。”史蒂夫放下纸笔，感到无奈，“不要喊我甜心……”
　　“噢，你是甜心啊。标准美国甜心。”多萝茜笑了起来，然后喵了两声。
　　这让史蒂夫怀疑多萝茜还没睡醒，或者因为刚接了笔大订单、心情太好所以不太正常。大概在第二周左右，史蒂夫发现、多萝茜会喵喵叫，有时候听起来很假，有时候又跟真的猫差不多。
　　起先史蒂夫以为这是女巫的某种技能，会猫语能跟猫讲话沟通什么的。
　　直到葛瑞丝告诉他，不，没那回事，多萝茜就只是在喵喵叫。
　　这是多萝茜第一次对他喵。史蒂夫不确定这算不算某种撒娇。
　　“照惯例，花店不营业对吧。我明白了。”葛瑞丝很进入状况，不用多问就明白多萝茜的意思。
　　“等等，我想，”史蒂夫走向店后，看着多萝茜，“花店还是能营业的。”
　　他成功让多萝茜跟葛瑞丝同时露出错愕的表情。
　　“怎么营业谁来营业。”多萝茜皱眉，歪头，放下手里的花束，“早餐茶吗？你帮他数钱？”
　　“听起来像是史蒂夫要当两日的花店店主。”葛瑞丝靠在柜台边，一脸怀疑。
　　史蒂夫无奈垂下头，叹气。“不，当然不是早餐茶，是我。”多萝茜居然把他的能力看在一只俄罗斯蓝猫之下，真令人沮丧。
　　多萝茜又跟葛瑞丝交换一个眼神。再交换一个。
　　史蒂夫注意到了；这对姊妹老用眼神讲悄悄话，每天，总是。疑似被排挤的感觉让史蒂夫有点郁闷。
　　“我没意见，反正我都不在家。”葛瑞丝先开口，一耸肩。
　　史蒂夫本来也不认为葛瑞丝会表达更多意见，这个家里、通常葛瑞丝都保持中立，然后多萝茜就是闹腾跟主张的那一个。于是他继续盯着多萝茜，用最诚恳的表情。
　　“你确定……？”多萝茜拧眉，惯性地偏着头。在她说话的时候，蓝起司叼着橄榄慢悠悠地走过去，把橄榄往多萝茜怀中一摆。多萝茜下意识接住猫宝宝橄榄，一眼都没看、手惯性递给橄榄梳毛，让橄榄舒服得瘫在她怀中。
　　“我确定。很确定。”史蒂夫答。肯定语气。
　　“你要照顾总共二十一只猫，两层楼，并且经营一间花店？”多萝茜仍是颇怀疑，“你要想清楚。我们店里事情挺杂的。”
　　“我想得很清楚了，多萝茜。”史蒂夫无奈地笑了笑，扯动嘴角、走到多萝茜身旁，双手撑在多萝茜修剪花枝的工作台上，侧过头，明明是比多萝茜高、却微妙地用下朝上的目光，望着站在冷冻柜前的多萝茜，“让我试试看，我保证不会搞砸。我能做好。”
　　不知为何，在他如此注视下，多萝茜微妙地别过目光。
　　“可以了我相信你。”多萝茜说，举起橄榄、亲了一口，把软绵绵像糯米团子的猫宝宝往工作台上一放，对史蒂夫招手。
　　“既然如此，你过来吧。这几天我会教你包装、跟基本的花束制作，我们店内商品品项多，有鲜花、盆栽、干燥花、花束，精油、大豆蜡烛、手工皂、室内香氛包，还有当季果酱。当有人问你大豆蜡烛跟一般蜡烛的差异在哪，你要知道该怎么回答，另一个常见的问题是、我们用的大豆是否经过基因改造……”
　　接下来几乎整天，多萝茜都在店后方教史蒂夫如何包装、制作美丽的花束，以及店内商品简介。史蒂夫学得很认真，写了好几页笔记，这才发现、平时多萝茜一个人忙了多少事。
　　葛瑞丝午餐后就回去睡了，抱着她的黑咖啡跟雪碧。今天纽约飘雪，路上刑人不多，只有住附近的一位老先生、来给他结缡五十载的发妻买花。
　　史蒂夫自觉这是一个练习的好机会，主动要求帮老先生完成包装、结账。多萝茜没有拒绝，在旁边看着，一边给老先生准备两杯暖呼呼的热红茶。
　　“锡兰。”多萝茜说着，笑容满面。她将两杯热红茶用自制的纸袋装起，交到老先生手上，“一分糖都没有加。”
　　“噢……”老先生笑了起来，接过纸袋，给多萝茜一个贴面吻，“就你记得我们爱喝锡兰，你们家的锡兰茶叶可好了。你这可提醒了我，要买两罐你做的玫瑰酱。我孙女可爱死了你做的玫瑰酱，整天缠着我、问我哪时候能再给她寄去英国。她跟她的同学都好喜欢。”
　　史蒂夫自觉地重算一次结账金额。等多萝茜从后头冰柜、拿着玫瑰酱回到柜台时，他已经完成所有结账动作，就差把果酱放入纸袋内。
　　老先生好奇地端详史蒂夫。
　　“你从来没聘过助手，茜茜。这位是？”
　　“喊我史蒂夫。”史蒂夫微笑。望着这位老先生，他就想起自己从前的战友。
　　老先生笑着去看多萝茜。“是个勤快的小伙啊，茜茜，眼光不错。这下子，喜欢你的那些男孩们可都要伤心啦。”
　　“没事呢，反正他们横竖都是要伤心的。”多萝茜答，依旧笑容满面，“我这辈子跟葛瑞丝生活就够了。”
　　老先生大笑着拍拍多萝茜的肩，没说什么，隔着眼镜对史蒂夫一眨眼，在多萝茜看不到的角度、给史蒂夫一个拇指，拿着果酱、鲜花、跟那两杯红茶，离开花店，踏入雪地。
　　叮铃叮铃，是挂在门上的风铃。
　　史蒂夫跟多萝茜目送老先生离店。店门一关上，史蒂夫就忍不住问。
　　“这位先生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对，他误会了什么。”多萝茜直接截了他的话，维持着挥别的姿势，笑容一分不减。
　　真心的，史蒂夫佩服多萝茜的这项营业用技能。
　　“他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多萝茜解释，在老先生背影远去后，转过头，仰着脸看史蒂夫，“未来的日子估计你会遇上更多这样的误会，因为我们的主客源都是这几个街区内的邻里，或者老顾客转介，比方这周末我接到的婚宴。早点习惯吧，大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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