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手札

　　我回屋又多拿了一件外套披上，点燃油灯，灯火明黄色飘飘忽忽的光线在此时倒是带给了我不少的安全感。

　　土木结构的长廊雕琢地并不是十分细致，但是围栏上雕刻的一些配饰明显是明清风格的复原品，看起来确实是废了心思的。

　　左手边没多远就是通往楼下的楼梯，不过已经上了锁，我走过去用油灯照了照，显然这土楼是有宵禁的，过了一定的时间所有相隔的通道全部封死，想必没有人能出去，也绝不可能有人进来。

　　然而那诡异的嘶嘶声显然是从土楼的哪个方向传来，我提着油灯走到栏杆边朝下看，可这灯光还是太微弱了不足以看到土楼下面到底有什么。

　　油灯的灯光在寒风中闪烁，零星的雪花闪烁着光晕一圈圈落下，又下雪了。

　　我连忙收回油灯，想要绕着土楼的长廊转一圈，然而还没走多远就又碰见了一扇铁门，看来夜里这些成组的房屋之间都是被隔断的，怎么看都像是监狱。

　　雪花在柔和的月光之下像是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在整座土楼上空，“嘶嘶”的怪响穿过白雾进入的我的耳中。

　　“嘭”的一声，土楼中央的平台上，似乎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我心中一惊就再次将油灯伸出，我住的地方在二层，那声音听得格外清楚，所以相隔的应该不是太远。

　　雪越下越大，月光渐渐黯淡，越过层层楼檐，只见土楼中心那片戏台的面前已经积了一层雪，靠近边沿的地方已经凝结成冰，反射出柔和的光线。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雪地中央，看身影格外修长，但看不清容貌，他身下的雪地已经被雪水湮没，竟然没有将雪地融化反而凝结成冰，他身下的雪地如同晶莹剔透的玛瑙石一般折射着月光的颜色。

　　我吃惊的同时，手里的油灯一晃脱了手掉了下去。

　　“啪”的一声摔在了雪地之中，明亮的光线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上之后渐渐熄灭。

　　同时，我看清了雪地之中的人是谁。

　　我捂住了自己的嘴才能控制自己忍不住惊呼的冲动，那人……那人是顾容川！

　　毫不犹豫的转头回屋，我记得这间屋子里有一卷麻绳，我得下去！

　　折腾了快十分钟我才找到绳索，然而这绳子实在是年代久远十分地不结实，但没有别的选择我将它拴在栏杆上就顺着绳子从二楼跳了下去。

　　踩在雪地上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满是血痕，这绳子上全是木刺，可我也顾不得这些，跌跌撞撞在中堂绕了几圈才找到了戏台。

　　果然，他就躺在戏台面前昏迷不醒。

　　修长的身影在皑皑白雪中显得苍凉，浑身被鲜血浸染，看着让人心惊。

　　我连忙冲过去，半蹲在他的面前，迟疑着伸手却无法立刻放在他的鼻息下，他……还活着吗？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触到他时，眼前明明一直闭着眼睛的顾容川却突然睁开了眼，一双有些浑浊却无比熟悉的眉眼渗出冷意，他已经挣扎着起来单手扣住了我的喉咙。

　　我被他一拖，结果在雪地上一滑就摔在了他的身上，被迫拉进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近在咫尺的顾容川脸色看上去有些阴郁，惨白的脸上满是对未知的警惕之色。

　　我被他狠狠地勒住，不得不靠近他如同被寒霜覆盖的身躯，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没有温度，和远处的雪山没有什么区别，我就算穿的再厚都会觉得冷。

　　这个男人在没有意识的时候似乎都非常有侵略性。

　　“顾容川，是我！”我挣扎着说道。

　　他漆黑一片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脸上，透过那双黑的透彻的眼睛，我仿佛能看到茫茫无际的雪山。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渐渐松开我的脖颈，我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钻心的寒意瞬间侵袭我的全身，不过我没有放开。

　　果然，他的手上全都是伤口，看上去有些奇怪像是被什么野兽抓的抓痕一样。

　　而且这一次，这些伤口似乎没有复原的迹象，看起来都已经化脓了，明显是很久之前的伤口。

　　我连忙爬起来，想要将他也扶起来，不管怎么样，我得带他回屋里，不管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顾容川一定不希望被更多的人知道他现在的状态。

　　然而刚扶他坐起来，就听见他低沉的声线在我的耳边说道，“……很危险。”

　　他离我太近了，微弱的气流在耳畔滑过，心跳立刻就像是炸开了一样。

　　我不知道危险是指的是什么，还是努力笑了笑，“什么很危险啊？还能比你现在的状况更危险？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总该还你一次不是。”

　　我站起身，不由分说将脱下的外套盖在他的身上，从怀里拿出一只手套将地上的血渍痕迹清理干净，想来这雪再继续下，应该不会太明显。

　　处理完这一切，我就把顾容川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撑着起来，然后看了看不远处的绳子，思忖着怎么才能把俩人都给送上去，还是干脆撬锁来块。

　　“顾容川，不然我们干脆粗暴一点把一层连接二层的锁给撬开吧。”

　　然而他没有理我，我侧头，就看到他沉寂的目光停在我的手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些被倒刺刮出的伤口又因为清理那些雪，被冻的有些发红，我无所谓笑笑，“没事……比起这些，顾容川你还有力气开锁吗？咱们回去？”

　　他摇了摇头，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之下显得非常冷凝，抬了抬头看了看月光，眼神非常地深沉，我不知道他是在透过那片月光看着什么。

　　突然我的视线就是一暗，原来是他把衣服直接盖在了我的身上，帽子也盖了下来。

　　“你回去吧。”他说道。

　　“啊？那你……你的伤……”

　　“会没事的。”

　　没有我的支撑，他站着都非常地困难，但他依然坚持不去依靠我，而是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朝前走着。

　　那个方向，是土楼大门的方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些难过。

　　“你要去哪里？”我忙问道。

　　他没有回答，孤寂的身影在大雪之中显得沉重，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他的目的不管是什么，但每次他要做的事都非常危险。

　　我小跑着追上他的背影，他走的并不快，我伸手拦在他的面前。

　　看着他低头望向我的目光，我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他没有停下，与我擦肩而过。

　　我不知道自己脑子是不是抽了，根本没过大脑就突然冒出来了一句，“沈世超让我去什么西夜古国！你不是地眼吗？我能顾你当我的帮手吗？”

　　“……”顾容川沉重的脚步一顿。

　　“我听任九歌说，你们道上好像你的价格……很贵，我……虽然，那个……我可以先赊账吗？”

　　我有些语无伦次。

　　“你知道西夜古国是什么地方吗？”顾容川不咸不淡地说道。

　　“……不知道。”

　　“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了，他们派去的那些人，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顾容川的话让我心底渐渐发凉，我早就知道那个地方必然艰险，但从没有人活着回来……这……这怎么可能。

　　“顾容川，我没有选择的。”

　　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眼，就在这时，周围的“嘶嘶”声突然放大，顾容川踉跄一步上前拉住了我的手臂，像后一带，我们便躲进了边上的一个巨大的装饰花瓶的背后。

　　顾容川的呼吸非常沉重，这样的身体状况，我不知道他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这样。

　　周围的“嘶嘶”声此起彼伏，我站在顾容川背后，顺着他抬头的方向朝上看，不由得毛骨悚然。

　　土楼最上的一层，密密麻麻的，正站着无数黑色的人影，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正探头朝着下面张望着。

　　月光非常稀薄，从这里看根本看不出那些到底是不是人，但直接告诉我那些东西可能不是人。

　　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那些“嘶嘶”声的来源地可能就是它们。

　　“顾容川！那些……”我压低嗓音想要询问。

　　顾容川却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就从花瓶背后走了出去。

　　“跟我来。”站在月光下，他微微侧头，雪花和月光洒在他的身上。

　　说着他转身就朝着土楼的中心走去。

　　我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高处的黑影，又看了一眼他给我的东西。

　　那是一片像是鱼鳞一样的东西，巴掌大小，摸着十分尖锐，没来及仔细看就立刻撞在口袋里几步追上了顾容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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