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女尊)

作者: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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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盟


      少年时武容不爱读书,为此还没少为崔思取笑。如今她统领一军,自然要勤读书,以汲取史上圣人的智慧。

      武容的底子打得不好,碰巧严淞的学问做得好,给武容当老师完全没有问题。

      武容读了严淞开给她的几本书,觉得颇有收获。自以为是吴下阿蒙,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武容在行伍中手不释卷,学习兵法、军法和阵法、三个月内便对时局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一天,武容问严淞:“以前我总是听见姐姐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总是不信。如今看来,书中果然大有丘壑。依我看,读书,使人奸诈。使人知晓达成目的的方法,这方法可称不上中正。当一个人打算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读书能知道怎么做,你说对不对?”

      严淞称是:“但是人好端端的,若非遇到什么承受不住的大事,谁不愿意处世端正?但既然生活已经叫她认知到了真相,有必为之事,又哪里顾得上手段之正当与否?将军以为如何?”武容自从攻下荆州之后,便在荆州驻扎,自封荆州刺史,世人尊称“将军”。俗话说:缓称王,广积粮。是以武容至今没有称王。

      严淞这一段话说到武容的心坎里去了,所以武容的姐姐枉死,严淞独女瞎眼,在之后,两人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人。

      武容大笑:“先生称我。”

      严淞也笑,却低下头来,面现嘲讽。这是命运对两人的馈赠,也是天下人的福祉与噩运。

      二人一边谈笑,一边研究军事。姚巳虽然领军,但架不住民生疾苦,人心背离,各地叛军又联合起来,几番较量,终于在函谷关正面交锋。

      武容一边看地图,一边吩咐:“武琥,你领一支军队,五万人从正面与姚巳交锋,务必与之作战两日。两日之后,我领五万人马从后面突袭姚巳军营,以种家军为两翼,届时郭将军将会领二万人支援你,两面前后夹击,我军必胜。如若姚巳投降,不杀她,可以用她震慑京城谢翾的守军。能做到吗?”

      武琥一声“得令”,领命而去。

      两军对峙,相互叫骂。武琥将之前武容列出的姚巳十大罪状列出,不外乎是残害姐妹,弑母弑君,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姚巳军队也不甘落后,叫骂武容为人不孝,不埋葬父亲的尸体独自逃生,抢夺姚巳之夫沈青禾以及武琥乃黄口小儿之类。武琥大怒,领三千人为先锋,与之交战,大胜之。如此两日。

      两日后,武容率兵从后方偷袭姚巳军营,姚巳不备,仓皇出逃,其余军队尽投降。

      姚巳带领五千兵马逃窜,武琥请命追击姚巳,武容不允,亲自带领军队追击,至落凤坡。姚巳身边仅剩数十骑。

      姚巳已经向京城方向发出求援信号,但是恐怕援军来不及营救,姚巳已经落入敌军之手。

      姚巳自度不得脱,乃大笑,使侍卫骂阵,道:“武容,你是个虚伪卑劣的小人。自诩仁义之师,其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武容身边将领皆大怒,请战。武容止之,说:“不必。临死之人,作无谓挣扎而已。”

      姚巳派人说及沈青禾,武容乃大怒,想要亲自上阵,斩杀姚巳,诸将止之,不听。

      武容带领亲兵数十人,与姚巳对战。姚巳大喜。

      本来武容带领数千人围攻姚巳,姚巳只有数十人,自度不得脱。如今见武容受不了激将法,只带了数十人前来单挑,不禁大喜过望。

      两人对战,双方折损过半,姚巳身上带着数道刀疤,乃大笑,问:“今日这番比试倒教朕想起来昔日在京城围猎,也是这样,突然来了刺客,差点将朕击毙于山野,还是武容你突然杀出一条血路来,救了朕一命。如今想到那一日,不知道你后不后悔?”

      武容朗声回答道:“即便再来一次,我也会救你。因为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姚巳大笑。

      双方又对战数十次,姚巳身边只剩下两三人,姚巳知道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乃叹息道:“悲夫,想我姚巳天纵英才,不想今日竟然要丧于莽妇之手?”

      姚巳看了武容一眼,道:“武容,我们打个商量,你放了朕,以往的恩怨,朕既往不咎,封你为平西大将军,仍旧领魏博之地,如神武将军故事,何如?”

      诸将大笑,姚巳落入如此境地,武容弹指之间便能得到天下,姚巳竟然异想天开,想要以“平西大将军”的封号以及魏博之地贿赂武容,无异于痴人说梦。

      武容冷冷地回答:“姚巳,你是疯了吗?你忘记魏博的爵位是我当年主动不要的?”

      姚巳又大笑,如今她败局已定,反而不愿意挣扎,却也不愿意求饶,问道:“武容,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要杀寡人而后快?寡人自度平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武容面色极冷,事到如今,她反而不急于斩杀姚巳,回答道:“陛下贵人多忘事,若不是你在谋害楚王姚臻时执意将我阿姊牵连进去,我又怎会父母皆丧,家破人亡?现在再来说无辜,不是笑话吗?”

      姚巳无所谓地回答:“有这事?是了,崔思的死,也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她天天在太后面前显摆她的才学,将我等皇女皆比了下去,我又何必杀之而后快?她也不想想,她不过是长公主的女儿,凭什么和皇女比?”

      所以你杀了她,引得我父亲自杀,我母亲丧命,魏博一夜之间被大火焚尽,我的人头被同产姊妹悬赏千金,我一路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我的兄弟桉郎,姊妹璋娘都丧命,我悲剧的一生,都是缘起于你的妒忌之心。

      武容不愿意与毫无悔过之心的人多言,事到如今,也不是言辞能够化解的恩怨。武容策马前行,将刀架在姚巳的脖子上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姚巳道:“想我身为皇女。天潢贵胄,竟然会丧命于你手,也是老天不长眼。老百姓对寡人有误解,才会都投靠你。不过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明白,皇位上换了你,你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武容作势要砍人,姚巳格掉武容的兵器,最后对武容说:“蠢货,既然今日我要死了,不放告诉你,信上写给你的话虚假不实。沈青禾不知道哪里瞎了眼,会看上你这个莽妇。”言下之意是否认与沈青禾有过夫妻之实。

      武容笑道:“我早知道。”

      姚巳大笑道:“武容,我之今日,即你之明日。”横刀自尽,诸将将其分尸以为功。

      姚巳死后,京城乱成一团,群龙无首。谢翾,武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武容紧急招来严淞询问对策。

      严淞道:“将军心中想必有了万全之策。”

      “世上哪有万全之策?”

      严淞道:“姚巳已死,谢翾虽然已经召天下兵马勤王,但是她手上没有皇帝,命令发出名不正,言不顺,不用忧虑。只是勤王的诸侯,未必没有夺位的心思。我军虽然屡战屡胜,却时日不久,恐怕诸侯军队联合起来,我军不是对手,不如各个击破。且北边的匈奴趁中原内乱起兵,在边境烧杀掠夺,百姓苦不堪言,渴望一统。世族军阀虽然暂时站在我们这边,未必没有观望的心思。寒门有识之士又不满世族特权,希望将军能够革除弊端。众口难调,我军正在危急存亡之时,须慎之又慎。”

      “惟中言之有理,不若结盟。”武容安然回答道。

      武容派出使者,与匈奴借兵,共同攻打京师。事成之后,许诺年年纳贡。又与士族结盟,许诺事成之后将选官任官的职权让给世族,世族大悦,自此没有二心。武容又向庶族承诺均分田地,于是得到广泛支持,势如中天。

      武容这一系列的措施左右逢源,严淞目瞪口呆黯然离去。枉她平日自诩神机妙算,也比不上武容如此行径。

      结盟之后,武容名望大涨,大有众望所归之势。世人称赞武容。武容不悦,左右问,武容不说。左右猜不中。

      武容于是问:“与异族结盟借兵,士族能答应?”

      “不能。”

      “与士族承诺选官任官职权,庶族能答应?”

      “不能。”

      “向庶族承诺“均田”,世族能答应?”

      “不能。”

      “与异族结盟借兵,世族不能答应。与世族承诺选官任官职权,庶族不能答应。向庶族承诺“均田”,世族不能答应。同时执行三策,必然既然激起滔天大浪,我从中谋利尔。约而不能行,无信。约必不能成之事为己牟利,无德。无德无信,世人反称我,何也?为权势折腰而已。”

      左右莫不噤声。

      眼看武容就要取得天下,武琥知道武容天真,心里只有沈青禾,扛着压力不肯联姻,但是自己却应该早做打算。

      虽然武琥心中爱慕折文静,可是折文静心中只有武容,又看不上武琥无权无势。武琥心知折文静是一个深渊,决定放弃。她自幼是能断之人,既然心中已经放弃折文静,绝不会再回头。

      自从武琥放出话来,有意在世家公子中挑出一个成亲,便有几家家主前来示好。武琥看中王家为世族魁首,清贵又无军功,不招人忌恨。

      听闻王家有子王默,年方二八,待字闺中,容色无双,生性严谨。武琥既然看上了王家,没见过人,不敢定下,于是想见王家公子王默一面。

      未婚相见,不合礼仪。可是对方是手握大权的武琥,王家家主不敢逆了她的意思,无奈何答应让王默与武琥相见。

      见母亲苦恼,王默是识大体的人,宽慰母亲道:“娘亲多虑了,如今非常时期。且武琥小将军能看上我们家,在乱世中,咱们家也有个依靠。婚姻自古是盲娶盲嫁,不止武琥想见我,我也想会一会她。母亲,不必觉得替儿子委屈。且祸福轮流转,母亲怎么知道此番联姻是祸非福?”

      王默平日里是个有主意的,王家家主没承想她这个儿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大异之。

      见面放在一家酒楼,王默在母亲和奴仆的陪伴下来到二楼雅间,看见一青年女子锯坐在席上,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正是武琥。

      武琥见一少年在小侍的搀扶下进了房间,一旁是王家家主,心中便明白过来:这位少年便是王家公子王默了。

      只见王默身着红色碎花袄裙,肤色白皙,明眸善睐,见到武琥便道了一声“万福”,声音清脆悦耳,唇红齿白,浑身上下一股逼人的灵气,可是眉眼之间又见沉稳与秀气,果然是大家出身的公子。

      王家家主携王默在座位上坐了,见场面尴尬,连忙说了一句场面话,不料武琥全程一言不发,只两眼盯着王默瞧。

      被武琥直视,王默臊红了脸,王家家主举止无措。

      王默一笑,对母亲说:“母亲,今日出门前您说什么来着?”好歹把场面圆过来,与王家家主闲话两句。

      武琥抬了抬手,二人噤声。武琥对王默说:“你可以走了。”

      王默会意离开。王家家主跟着也要走,被武琥止住道:“家主,请留步。”

      王家家主颓然坐下,殷勤问道:“不知小将军有何吩咐?”

      武琥以手敲击桌面,道:“三日后,阿姊将在府中举行宴会,届时会邀请你与令公子参加。我将会在阿姊面前求娶令公子,阿姊若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就成了。还有三日,你回去准备准备。”

      王家家主连忙点头答应,又愕然,这是看上了王默?问:“可是,要准备什么?”

      武琥发笑,道:“也许,转告令公子,穿得漂亮些?”

      武容如日中天,受到众人吹捧。“永垂不朽”溢美之词。

      宴席上,武容看着众人热闹,冷不丁地说:“没有什么能千秋万代,时间将抹平一切。”语气中竟然衔恨。天下唾手可得,她竟然满腔愤懑。

      严淞在一旁听到,劝慰道:“将军多虑了。虽然不敢说,但眼前的一草一木是掌握在手的。与天地争朝夕,不是自寻烦恼?”

      武容面上已经看不出喜怒了。不置可否,严淞长时间服侍她,知道她这时候沉默是赞许的意思,放下心来。

      伴君如伴虎,可是不伴虎,她又怎么能求得她想要的东西?

      “眼下胜利在望。将士们都欢欣鼓舞,将军将有天下,是可喜可贺的事。”

      “天下马上就要是我的了,可是姐姐看不到了。”武容说。语中满是遗憾。

      花好月圆不长久,即使是春风得意如武容,心里也有遗憾与衔恨,严淞知道这是能够劝慰的,于是不再劝,默默地退下了。

      多么危险呀,天下将落入一个满心仇恨的人手中,世人将如在牢中,永受煎熬。世人将承受,我所承受过的一切痛楚。严淞笑起来。

      夜宴,酒正酣,武琥见武容正事已经谈妥,对王家家主示意,带着王默进入内室,跪下,道:“阿姊,妹妹今年已经二十,是时候该成家了。”又指着王默说,“这是王家长子。今日想求阿姊一个恩典,为我们主婚。”

      王默今日穿了一件水纹袖的黄色衣裳,看起来明艳动人,含羞带怯地向武容行礼,道:“见过将军。”

      武容愣了好一会儿,才示意王默起身,看看王家家主,又看看武琥,才道:“你们都下去罢。”

      王家家主十分紧张,武琥以眼神安抚此二人,示意她们先出去。

      武容招武琥近前,问:“琥娘,你知道我的意思。先前各家想要联姻,都被我拒绝。我想着你大了,婚姻大事上想让你自己挑个可心的。如今这是怎么回事?王家是文坛魁首,大女公子王灿才学高标,想必她家公子也是不错的。可是你与王家公子,之前怎么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到?你可想清楚了?”

      武琥上前几步,笑:“阿姊过滤了。阿姊让我自个儿挑,王家公子就是我的心上人。至于风声,我看上哪个公子却有风声传出,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是吗?”武容狐疑。

      也不怪武容狐疑,根据情报,她一直以为武琥心仪的是另一个。

      这个多管闲事的姐姐,武琥又笑道:“阿姊不必犹豫,我意已决。是王家有什么不好吗?”

      武容否认道:“不,王家没有什么不好,王家很好。只是,我一直以为你心仪的是折大公子。你若是娶了王家公子,和折大公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要想去清楚。”毕竟,折大都督绝不会允许折文静给武琥做小的。

      武琥连忙跪下,道:“首先,军营中说我心仪折大公子的,那都是谣言,阿姊万不可相信。折大公子是阿姊的男人,我这个做妹妹的万不敢肖想。再说,折大都督与折大公子都看上的是阿姊,我算什么呢?我虽然年轻,却也知道婚姻强求不得的道理。王家我看着好,王家公子我前几日见了,是个懂进退。安守本分的。配了我,那是我得了便宜。且眼看战事将了,等阿姊攻进京城,我便想着要解甲归田,正好在岳家好好读书,做个富贵闲人,岂不好?”

      武容大惊,这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节奏,武容自诩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主公,对自己仅剩的这个妹妹也一向推心置腹,不想武琥竟然有隐世的准备,其心智和政治智慧,可比溺于儿女情长的自己强多了。只是,她又不免想:我究竟做了什么,叫至亲畏我至此?

      武容扶武琥起来,沉默了许久,才道:“何必如此?不过是个男人,怎地离间我们姊妹如此?攻打京城还要你打头阵,你如此自谦,可叫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自处?也罢,既然王家是你看上的,便为你准备聘礼。”

      武琥大喜,道谢不迭,便赶着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王默知道,却被武容叫住,问:“琥娘,你想要什么?”

      武琥回头,回答道:“昔少年时,我与阿璋二人在魏博农户家住宿,夜半爬起来偷橘子吃。如今,我想与阿璋再偷次橘子,其可得乎?”

      武容默然,这是在怪她没有照顾好武璋使得她早夭,而武琥失去一母同胞的姊妹。武容明白过来:这个妹妹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原谅她。

      武琥不顾武容黯然神色,在月光下离去。

      今夜月色很好,本该是月圆团聚之时,可是仅剩的妹妹和她生分,心仪之人误解她。武容想起一切缘起之时,长公主死在她怀里,临死前要她答应照顾好弟弟、妹妹。她做到了吗?桉郎、璋娘都已不在人世,剩她独在月下影徘徊。

      严淞看到武容姊妹相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武琥走出内室,见到王家家主与王默紧张地候在门外,对王默说:“回去准备嫁妆。”

      王家家主大喜,王默也喜不自胜,脸上浮起红晕,像是一个马上就要成亲的幸福的新郎。

      所谋事成,不知为何,武琥想起无知无觉的某个人,却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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