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凶我也没用

　　王贵妃请她去畅音阁看戏。

　　台上的戏子们粉墨画脸。背上插着旗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演绎着另一种人生。跟着王贵妃坐在一起，她哪里有心情听着他们具体在唱些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看着。

　　戏台上的男角胡须长长的，拿着红缨枪，威风凛凛的，气势上有几分将军的意味。可毕竟是整日里唱曲的，眉眼中总有褪不去的书卷柔弱气息。她所见过的最能给她带来沙场凌利沙味的就是沈意。他眉目本就硬朗，大抵是轩辕剑在手的缘故，他只是站着，就让人觉得肃杀。我花开后百花杀的那种肃杀。

　　女角的衣服很精致。衣服上的花不是刺绣的，还是浮雕的，一小朵一小朵的雕成的。有镂空的花案，看上去更加饱满。

　　他们的唱腔都很柔婉，似乎是昆曲。袅袅娜娜的南音隔着水面更觉透亮凄艳。

　　待得一曲唱罢，王贵妃让人上了吃食。都是些精致华美的食物，吃起来也很温柔舒适。
　　王贵妃的声音很沉静：“这是我从江南请来的厨子做的，与这里的风味很不同吧。”

　　早上的天空阳光还很疏离冷淡，天空显得低迷。圆圆轻声的回答她：“没想到江南还有厨子。我以后都被大水淹死了。”

　　王贵妃有一瞬间觉得失去语言。静安公主的回答实在太出乎人意料：“江南那么多人，怎么会被大水淹死。你过于杞人忧天了。”

　　圆圆没有去过江南，只是听说今年那里大水，死了很多的人。她在书中看到江南，那是一个纸醉金迷的繁华地方。有温婉明媚的姑娘，很温柔。也有柔情似水，感情缠绵的书生。“大水会淹死不少人，那些死的人若是没能及时收尸，就会烂在水里。尸体发肿腐烂，散在水里，日久天长，水就成了毒药。喝水的人将这尸水喝下去。然后就是瘟疫。之后就是杀人屠城。”

　　王贵妃顿时觉得那些精致的糕点都让人食不下咽。她脸色难看的道：“危言耸听。”她知道江南大水，也知道父亲一直压着这件事情不准上报。

　　圆圆的声音怅惘而怜惜：“若是娘娘不信，大可去翻下藏经阁内的史书。历史上这种事情可是屡见不鲜。”也许，陛下看过那些书。可是他重用奸臣，被人蒙蔽视听，根本看不见百姓生活的水深水热。

　　王贵妃的心凉凉的：“后宫不议朝政。你逾矩了。”

　　圆圆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将她的瞳孔掩盖住，让人看不清神色：“是。”

　　王贵妃亲自给她挟了一块糕点：“今日我们不谈这些，只专心享受眼前的美食。你只要告诉本宫，喜欢这些食物吗？”

　　圆圆抬头看她。眼神澄静如稚子。那种眼神，能让感觉到她的纯真。“美食美酒美人，人人都爱。我也不例外。”

　　王贵妃温柔的道：“那我就将这做美食的厨子送给你，给你做个贴身的丫鬟。你进了宫，菡萏院人又少，没有个时候的人总是不方便。说来，也是我的疏漏。”

　　圆圆的头发在风中轻轻的半掩住脸：“娘娘过于自责了。统领六宫是皇后娘娘的责任，怎么能怪到娘娘的头上。”

　　王贵妃的眼神陡然犀利，盯着圆圆看，仿佛要将圆圆碎尸万片：“ 你的脖子一定很硬。”

　　圆圆笑容清淡，眸色却诡异莫辨，如同是海啸来临前的海面，有着未知的风险：“娘娘想试一试吗？”

　　王贵妃盯着她，突然莞尔一笑。云淡风轻的移开了视线，轻抿了一口茶：“本宫不过与你说笑，难道你当真了？”就算要试，也不能在圆圆如此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的时候试。如今刚出了季嬷嬷这等糟心事，若是圆圆再出些什么事情，大家自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是她所做的。

　　圆圆抽了抽鼻子，认真的道：“娘娘金口玉言，每一句话我都奉为圭臬放在心上。”

　　王贵妃挥了挥手，很快宫女们便将那个做菜的厨娘带了过来：“那这个厨娘你今日便带走吧。”

　　圆圆轻瞟了她一眼，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样貌清秀，看上去并不像是有心机的人。

　　圆圆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沉吟道：“可是我记得皇祖母当日已经剥夺了你协理六宫的职权。”所以王贵妃好像并没有给她安排侍女的权利。

　　王贵妃的眉轻轻的挑起：“这只是我做为一个母妃对子女的关怀。就算是说到了皇上那里，也不过是你要不要领会我这一番美意了。”

　　圆圆垂下了视线。竟用皇上来压她。若是她坚持不要这个厨娘，只怕会给王贵妃说嘴的理由。母妃的一片苦心不能领会。若要争辩，难道要跟皇上说她怕王贵妃手段阴毒，派了这个宫婢来害她的。

　　她收下了这个厨娘，但是心里多少有些不顺，就像是针扎了一样。这时恰好亭台之下换了调子在唱。她突然扭头看着王贵妃，迟疑的道：“ 听着这个曲调，我倒是响起了一句诗，只是不知该不该说？”

　　王贵妃没有接话，她总觉得圆圆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虽然王贵妃没有接话，但是圆圆自说自话依然把自己的戏唱了下去：“ 长门一步路，不肯暂回车。”

　　王贵妃听了一时间脸色有些不虞。台上的这出戏跟这句诗实在没有什么关系。圆圆走着想着法的拐弯抹角的扎她心了。这句诗本是说金屋藏娇的陈皇后，她当年也是在后宫受尽万千宠爱的。只是帝王心易变。待到恩宠尽，她只能呆在长门宫里秋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圆圆说起这句就在影射她。

　　不过她实在太小看她了。陈皇后当年有这样的结局。不过是没有防好汉皇身边的女人。若是当年在卫子夫一出现的时候，便了结了她。绝不会有后来的结局。

　　王贵妃看着圆圆的眼神越来的幽深：“ 你小小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感慨真是不容易。本宫真希望你能平平顺顺的长大。”若是她想当卫子夫的话，也要有命长大才行。

　　圆圆轻笑：“我能不能平平顺顺的长大，那就要靠王娘娘你的照扶了。不过以后的事情难以预料，我只知道今年的冬天一定会很暖。毕竟陛下隆恩，准许我过年的时候就在这宫里过的。”所以王贵妃要动手，今年是不成的了。

　　听完了戏，圆圆回去的身边就多了一个人。问起来，原来这个厨娘叫吴江红。既然带了这样手艺精湛的人回去，自然晚饭便让她张罗着做了。也省了百合的事。

　　晚饭做的很丰盛。色香味俱全。

　　圆圆张口便要吃下去。

　　素素忙阻止了她：“你怎么敢吃的下去？”她知道圆圆把这个厨娘带过来不过是迫于王贵妃的威势。那已经叫百合去另做了别的。

　　圆圆抿了抿嘴：“用嘴巴吃，又不是用胆子吃。”

　　素素拍了拍她的手：“你就不怕她下毒。”

　　圆圆嘴角的弧度加深：“她应该怕我下毒才是。我若是吃了她的饭中了毒，你觉得皇太后会放过她吗？”

　　素素的眼睛转了转，心下道，圆圆又想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王贵妃了。她有些忧心：“圆圆，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但实在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体犯险。”

　　圆圆给她挟了菜，柔声道：“好了。吃吧。你看我吃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毒。”

　　她知道素素在想些什么，她以为自己又要故意在菜里下毒，施苦肉计了。但并不是那样的。上次的计划能够成功，主要是因为王贵妃对自己并不了解，她不明白自己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做出反抗。所以才没有防备。可是同样的计划如果施行两次还能成功，那王贵妃也做不到贵妃这个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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