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厮守

　　六月初是婉瑜二十岁的生辰。

　　二十岁是大生辰，自然是要大办的。

　　婉瑜虽觉着做生日没什么意思，但因知礼总说她们姊妹几个很久未聚在一处此次务必好生聚一聚，遂专门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供姊妹们聊天喝酒。

　　刘、李、张和叶家老爷为江州四大富商，且四家皆有婚姻往来。此次刘家大奶奶做生日，四大家族齐聚定少不了生意应酬，凡是江州城内有一些地位的商贾人士皆会到府上贺寿。

　　晚间，婉瑜与知礼和婉淑几个在屋中喝了两杯酒后浑身上下感到热燥，遂说要到外边透透气。

　　她独自出了门往府邸正门的方向走去，远远地见到了正厅外欢闹声一片。

　　正厅外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戏台子，台上名伶正咿咿呀呀的唱戏。戏台外是二十张圆桌，供宾客们用饭。

　　此刻，晚饭的时间已过，碗盘也被下人们收拾走了，只留下一些果盘和零嘴。

　　婉瑜一眼望去便见自己的母亲与父亲坐在一块儿，却什么话也未说。而后有几位老爷走过，与父亲打了声招呼，父亲微笑着回应了那几位老爷，随后便又坐着不语。

　　婉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正要朝房中走去便将到璟昭向自己走来。

　　“爷。”她唤了他一声，正要离开便被他拦下了。

　　“去前厅吧。”他拉着她手，正要拉他往前厅走去婉瑜便将手抽了回来。

　　“我不去。”婉瑜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我也不想去。”璟昭指了指正厅内那些正谈笑风生的老爷们，道：“他们之中有一半儿以上不想来府上赴宴。”

　　婉瑜抬头望了望远处那些饮酒正欢的老爷们，又听璟昭道：“谈生意最离不开的便是酒，你别看他们现在正在兴头上，或许他们的胃早已因为酒喝多了而破了一个大窟窿，每多喝一口酒都是与命相搏。”

　　婉瑜看了看远处那些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们，他们要么是激动地拍着桌子，要么是与身旁的姬妾搂搂抱抱，哪是一副与命相搏的样子呢。

　　“你可知道，你爹的胃也有一个窟窿？”璟昭问她道。

　　婉瑜点点头，小时候她有时候半夜醒来，都会听到母亲对着喝醉了酒在墙角边上吐的父亲骂道：“你明知道你自己胃不好也不少喝些，你是不是想死早一些？”

　　“凡是在生意场上混过几年的人，脾胃或多或少都有问题。”璟昭道：“可是没有酒便谈不成生意，即便是喝不下了也要因为不驳人家的面子硬是笑着将酒给喝下去，而后回到家中再将方才喝下去的酒给抠出来。”

　　婉瑜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却又听他认真的跟她解释道：“他们来府上是给了刘。李两家面子，而若你要是不与他们敬一杯酒便是驳了人家的面子，你可懂了？”

　　婉瑜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懂了。”

　　璟昭再次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入正厅后又放开她并轻声叮嘱她让她跟着他走。

　　两人还未走到正厅中央便一位莫约是年过而立的男子便提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二人跟前道：“这不是今日的寿星么？来，跟爷喝一杯。”

　　说着，那男子便要过来拉婉瑜的手。

　　可还未等那男子触及婉瑜的衣衫，璟昭便一手拽过他的手腕随后将那男子推到在地上。

　　这时，府内的家丁也已经赶过来了，璟昭只淡淡说了声“撵出去”便再未瞧那人一眼。

　　婉瑜还未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几个下人便已经将人抬出府邸了。她蹙着眉，低声问璟昭道：“你这么做，他以后若要怪罪你怎么办？

　　璟昭听后，笑着用手指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你莫不是平日在家待久了，脑子傻了？自己受了欺负还怕别人怪罪？”

　　婉瑜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被你欺负傻了。”

　　原本她不过是开玩笑随口一说，璟昭却当了真。他轻叹了一声，随后道了一声：“对不起。”

　　婉瑜没想到他会突然跟自己道歉，杵在他身边愣了半晌，之后忽然笑了一笑：“我也有责任。”

　　给每一桌都敬了酒后，婉瑜便已站不起来了，最后是被璟昭抱回房中的。

　　她本想先敬自己的父母，却发现父母已不在原先的座位上了。璟昭找来管家询问，管家竟也不知李家老爷和太太是何事离开的。

　　此时宾客还未离开，璟昭吩咐了下人帮婉瑜擦身更衣后便回到前厅招待客人。

　　大约是子时一刻，宾客才全部散去。他亲自熬了一碗醒酒汤，便往婉瑜房中去了。

　　婉瑜此刻还未睡去，只因喝了酒头疼的缘故，在床上不停哼唧着。

　　他将她扶了起来，用双手给她按摩着头上的穴位，边打趣道：“你的酒量可大不如小时候了。”

　　“自打我有一次来你们府上做客，又在你面前发过酒疯之后，我娘便不准我在喝酒了。”婉瑜未争双眼，嘟囔着道：“不过，我也没喝醉啊。”

　　他端起醒酒汤，一边喂她喝下，一边道：“ 我记得你十二岁时一人饮一壶酒也不曾见你醉倒，今次大部分酒都是我替你挡下的你不过饮了几杯便站不起来了。”

　　“我娘说，我像我爹，都是酒鬼。”婉瑜抱怨道：“我娘还吓唬我说向我这样的酒鬼是没有人愿意娶我的。后来，她便把家中的酒都给藏起来了，生怕我偷喝。”

　　“你娘说的很对。”璟昭放下已经见底的碗，顺手拿起手帕给她擦嘴。

　　“哪一句很对？”婉瑜努了努嘴说：“是我像我爹还是没人娶我？”

　　“都对。”他笑言：“不过你醉后不吵不闹，实在难得。”

　　说罢，璟昭又听婉瑜淡然一笑道：“小时候我总想成为一个仗剑天涯的女侠客。若要成为侠客，那必须要千杯不醉啊！所以便想着偷家里的酒喝，以此来训练自己的酒量。”

　　“不过我只偷喝米酒，因为其他的酒都太苦了，我是喝不下去的。”婉瑜说道此处，吐了吐舌头道：“米酒是甜的，很好喝。只不过我每次喝醉之后都会撒泼，所以总是会被娘骂。”

　　璟昭听后只是对她一笑，之后便端起碗后便打算帮她熄了灯再出去。

　　他走到桌边，正想要熄灭烛灯，婉瑜便已下了床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了？”

　　他语音刚落，她便踮起脚尖，双手搂住了他的颈部，双唇紧贴在他的唇上。

　　这一瞬间他是错愣的，但他未阻止她这么做，只是任由她撬开了他的唇。

　　过了许久，她终于放开了他。他拼命的克制住方才那被他撩起的欲望，冷静的问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啊，我亲了你。”婉瑜嘻嘻一笑说：“只不过我刚才喝了醒酒汤，嘴里的味道应该不太好。”

　　“你... ...”

　　“你让我走吧。”她上一瞬明明还笑着，下一瞬却眼泪却已落了出来。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有想要吻他的冲动，她亦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落泪。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璟昭轻闭双目，他不明白婉瑜的情绪为何变化得如此之快，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抚住她濒临崩溃的心。

　　或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呢？

　　“好。”他说。

　　婉瑜听后，微微抬起头望着他，只听他道：“明日，我们便去衙门合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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