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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令（下）
风亦楼带傅子语去了杜栖凝的偏厅，将一摞账目交给他。
“不必急着做完。”风亦楼含笑道：“过两日城儿就回来了。”
“谢谢楼大哥体恤，语儿会认真做的。”傅子语有点儿怕风亦楼。
风亦楼除了在杜栖凝身前时还温和一些，平素总是让人觉得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股寒气，便是含笑时，亦是冰冷的。
誉王李醒过杜府拜会，带了很贵重的礼物送给杜栖凝，泰岳楼的地契。
杜栖凝有些纳闷：“不知誉王何意？”
李醒苦笑道：“还能何意，这烫手山芋，我们兄弟吃不下，还是安平王爷想辙吧。”
杜栖凝笑道：“誉王多虑了，誉王与皇上，可是一家人。”
李醒摇头叹气：“自古天子何谓？”天子又称“孤家寡人”，如何会有家人？
杜栖凝收了地契，放过一侧：“誉王总是有功于皇上的，不必多虑。”
柳兴尚未入宫，就被封了贤嫔。如今已随皇上到了京畿附近，但是封贤嫔的旨意已经传下来了。
“我也是圣命难违……如今更怕独孤贤妃那里无法交代，还请安平王爷美言。”李醒深深一揖。
杜栖凝叹气：“誉王为皇上引荐兴贤嫔之事，只怕连我都难逃干系。”
这把李醒冤枉的：“真是皇上自己看上的……那皇上问我，我还能不说啊？我这和谁说理去？”
杜栖凝不由莞尔：“我倒是能体谅誉王处境，希望皇后那里也能体谅才好。”
提到这层因果，李醒就更闹心了。
“这柳兴虽是景爵爷的贤妾，那也得算是皇后的侄贤，如今却被皇上封了贤嫔，这可真是……”李醒住口不言。
杜栖凝微微一笑：“皇上的家事，咱们当臣子的就别掺和了。”
“可不是，掺和不起。”李醒无奈：“可就是怕摘都摘不干净啊。”
傅子风请杜栖霜吃饭的酒楼不是大名府最贵的，却是大名府风味最好的。车到酒楼前，青峰先去订座。
“感谢贵客高看小店，只是小店实在客满，如蒙贵客不弃，小的可为贵客预约三天后的单间。”负责招待的伙计不卑不亢地道。
“预约也还要三天后？”青峰惊讶了。
“在敝店用餐，都需提前三天预定，才有雅座单间，便是散座也需提前一天预定的。”伙计解释道。
风亦台走过来，伙计忙迎过去：“哎呦，风爷来了！”
风亦台微微点头道：“请你们掌柜的想想办法，今日是常州府节度使傅大人请客，这位青大人就是他的侍卫。”
“原来是贵客临门！恕小的眼拙，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伙计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几位爷稍待，稍待。”
伙计一溜烟跑进去，不一会儿就和酒楼的胖掌柜一起迎出来：“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胖掌柜带着伙计迎出大门，在篷车前候着傅子风和杜栖霜下来，又恭领着几位贵客进了二进院落最好的雅座单间。
傅子风让杜栖霜点些可口的，杜栖霜随意点了几样菜品，傅子风又让掌柜的推荐了几个菜品。
“傅大哥不是喜欢吃甜品吗？掌柜的可以再加两道甜品！”杜栖霜道。
“是，是，小的马上去吩咐。”掌柜的点头哈腰地退下去，顺手关了单间的房门。
傅子风有些不好意思，子语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和霜儿说，他轻咳一声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吃甜品的。”
杜栖霜笑道：“那没关系，亦台师兄喜欢吃。”
傅子风……
酒楼临近江畔，轩窗外枣树青翠，远望水天一色。细竹的屏风微曳，几盆金菊盛开。
上菜的侍女眉目清秀，不施粉黛。菜器华贵，菜品精美，最主要的是菜品的味道确实不错。
杜栖霜不饮酒，傅子风也只喝茶。这家的果茶也是别有味道。
风亦台确实喜欢吃甜品，傅子风看风亦台吃得落落大方，自己也不再掩饰，只挑爱吃的吃，他看杜栖霜喜欢吃肉，就再加了两道肉菜，两道甜品。
青峰特别喜欢吃面食，而且饭量很大，自己就吃了两盘千层糕。难怪傅子风一开始就要了四盘千层糕。
大家客气话不多，尽情享受美食，宾主两欢。青峰去结账时，掌柜的却是坚决不收，只说是孝敬节度使大人与杜四爷的。
傅子风一向两袖清风，更是不能占了店家的便宜，便道：“既是掌柜的心意，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这饭菜味道不错，伺候得也周到，这些银两就给下人们吧。”
掌柜的这才收下银两，并替伙计们谢过。边上有听到赏赐的侍女和伙计，也是连声感谢大人赏赐，前呼后拥地恭送傅子风等人出门。
转过一进院落，进了花厅，一个雅间内的客人打了起来，忽然撞倒了细竹的花门，正摔倒在杜栖霜身前。
风亦台身形一转，挡在杜栖霜面前，手一伸，握住了一块飞起的碎木，又退了开去。他这些动作几乎是瞬间完成，身姿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迅捷。
傅子风不由多看了风亦台一眼，想不到风亦台的武功如此之高，平素倒是深藏不露，只怕与青峰不相上下。
风亦台比杜栖霜大几个月，也是绝色少年，只是杜栖霜容颜太盛，让人常忽略了他身边人的容貌。
“杜栖霜！”互相掐着脖子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仰头看见杜栖霜，同时叫道。
这两个互相打得鼻青脸肿的少年，一个是李鸣，一个是景爵爷叶振豪。
叶振豪其实真挺喜欢柳兴，只柳兴在时，他不觉得，柳兴不在了，他才品出来，各种懊悔忧愁。
李鸣是叶振豪的好兄弟，特意备了酒席劝解他。只是没劝好，打起来了。
叶振豪和李鸣摇晃着爬起来，叶振豪醉眼朦胧地看杜栖霜：“你把兴儿藏哪去了？亏我还把你当好兄弟，你怎么连我贤妾的主意都打。”
杜栖霜懒得理他，只问李鸣道：“你没告诉他实话？”
李鸣叹气：“告诉了……他不信，说我诳他……这还把我哥赖上了呢。”
去叶振豪府上把柳兴带走的，正是李鸣他哥，誉王李醒。
“我哥那也是奉皇命，可就是跟他说不清。”李鸣无奈道。
“你哥就是个混账。”叶振豪骂。
“你哥才是混账。”李鸣也不甘示弱。
掌柜的并伙计们还有不少酒楼的客人都在稍远处围观并窃窃私语，只是并无人敢过来规劝。
“你把柳兴还给我吧……拿多少银子换都成，我是真心喜欢他。”叶振豪想去拽杜栖霜，风亦台已经出手“扶住”了叶振豪，叶振豪挣了两下，没有挣脱。
叶振豪指着杜栖霜叫：“你不能仗势欺人，仗着你哥是大名府府尹就只手遮天，胡作非为，掳人贤妾。”
“你可别胡说了行吗？”李鸣一把拽过叶振豪：“我跟你发誓，柳兴真是让皇上带走了，我哥说了，皇上封柳兴为贤嫔的旨意都下了。”
杜栖霜不由蹙眉，难道柳兴入宫也是大哥计划之一？
傅子风一直站在旁侧，冷眼旁观。皇上“新纳兴贤嫔”的邸报他也是收到的，却不想这个兴贤嫔的背景如此复杂。不过傅子风更没想到的是，杜栖霜平素倒结交了这样一些不着调的朋友，虽然都是少年贵戚，却是良莠不齐。
自己以后该劝着他细加甄别才好。傅子风最不喜欢子弟少年轻狂，他觉得杜栖霜识人的眼光堪忧。
叶振豪有些相信了，底气不足地嘟囔道：“那怎么会，柳兴可是我的贤妾，怎么会被皇上看上，你们甭想蒙我。”
“谁敢拿这事儿开玩笑。”李鸣急够呛。
“那一定是皇上强迫他的，兴儿只喜欢我。”叶振豪又跳着脚叫，这把李鸣吓得，慌忙去堵他的嘴：“你胡说什么，皇上是什么人，怎会强迫他，你不想要脑袋了。”
“我姑母是当今皇后，母仪天下，她才是皇上真心喜爱的人，似柳兴这样不知廉耻、朝三暮四的男人，就是勾/引了皇上封贤，也风光不了几日。”叶振豪醒悟过来，立刻改口骂柳兴。
“景爵爷慎言，皇上封嫔的旨意已下，若是再出言不逊，可是大不敬的罪名。”杜栖霜冷声道，他心里很是鄙薄叶振豪的为人。叶振豪这人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柳兴，转眼功夫就又开始侮辱柳兴勾/引皇上。
“走吧。”傅子风蹙眉，转身而行。
“怎么着，我骂他一句，杜四爷还心疼了？”叶振豪开始耍无赖：“哦，对了，杜四爷也喜欢柳兴吧，你不是还拿了你二哥的金丝鸟蛋想要换他？”
李鸣又去堵叶振豪的嘴：“过去的事情，能不能不提了？”
“这大名府好看的男人多了，皇上怎么就看上柳兴了呢？皇上要是看上谁，那也得是咱们俊美无双的杜四爷……”叶振豪借酒装疯，更来劲了。
杜栖霜本待转身跟上傅子风，叶振豪的话却是越说越难听了，他忽然轻喝道：“给我掌嘴！”
随着杜栖霜的话音，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叶振豪已被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翻在地，哎呦着半天爬不起来。
奉命出手的自然是侍立杜栖霜身侧的风亦台。
“敢对皇上不敬，只赏你这一巴掌还算是轻的。”杜栖霜冷冷一笑，才转身而去。
李鸣对着杜栖霜的背影跺了半天脚，还是回身先去扶叶振豪。叶振豪半边脸都肿成猪头了，捂着脸直叫唤。
“你说你吵吵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惹杜栖霜，可是活该挨这一巴掌！你倒是找能给你撑腰的去啊！”李鸣也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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