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与悍妻

　　各房有各房的算计，段家并不是上下齐心的。

　　段英博与辛氏的谋算很快就传到了三房，段英桥捻着胡子摇头晃脑地向三太太王氏道：“这事情，得给泽哥儿媳妇提个醒。”

　　王氏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道：“按理说，这事情我们置身事外也就罢了，总之是和我们没有关系的。”

　　“此言差矣。”段英桥道，“到时候秦氏若真的来大闹一场，我们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受到牵连。我算是看明白了，老太太对泽哥儿这一家子没什么感情，对我们这些也没什么爱护，不如趁着这机会，我们也分家出去单过。”

　　王氏道：“单独分出去是好，只是日子总是艰难些——四叔是什么想法？若依着老太太的偏袒，我们两房加起来，恐怕也比不过大伯的。”

　　段英桥道：“我与四弟提过几次，四弟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觉得时机未到。”顿了顿，他胡子翘了翘，得意起来了，“可我觉得，这恰好就是个好时机，老太太偏心大房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正好就是分家的理由。”

　　“这恐怕要被人说不孝。”王氏想得更多一些，“咱们和二房泽哥儿他们又不一样了。”

　　段英桥不以为意道：“不孝的帽子，就给大哥好了。”

　　王氏听段英桥这么说了，心思也渐渐活动起来，道：“既然这样，便做得再周全一些，索性就把这消息全告诉了泽哥儿媳妇。让泽哥儿媳妇和大房闹去，闹到最后，老太太也只能放弃大房。老太爷不在了，老太太只能跟着我们几房过，若大房靠不住，老太太只能来我们三房，到时候不管是家产也好钱财也罢，全都应当算到我们三房来。”

　　“那边找个不起眼的人去泽哥儿媳妇那里送信吧！”段英桥道。

　　王氏眼珠子一转，道：“我们毕竟是长辈，这些事情要平辈来说才好。便让林哥儿媳妇走一趟就是了。她们妯娌之间有些往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种事情，光明正大一些，将来也能拿出来说。否则偷偷摸摸的反而是落了下乘。”

　　段英桥思索了一回，也觉得有理，便把这事情交给了王氏去安排。

　　只是这事情，却也是不好与人说的，王氏想了想，便写了信，让段景林的妻子洪氏亲自走了一趟，往秦薇薇这边来了。

　　.

　　洪氏与秦薇薇的关系不远不近，不能算是亲近，但也并非生疏。认真说起来，洪氏还有几分羡慕秦薇薇的，她嫁给段景林之后，过得着实是憋屈了些，上面婆婆王氏不好相与，婆婆上头还有个太婆婆更加难缠，大房的人做什么都压一头，段景林自己又不争气，她于是只能委委屈屈夹着尾巴做人。

　　从前二房还没分出去的时候，她有时还感慨一下将来二房过得会不会比三房还要憋屈，但眼看着二房分出去过得风生水起了，而本家却越过越不是滋味，她便更加羡慕秦薇薇了。

　　到了别庄下了马车，洪氏进到厅中见到了秦薇薇，也不多说什么，便把王氏让她带来的信交给了秦薇薇，然后道：“是我们太太让交给你看，说是老太太和大伯在商量的事情。我也不知里头是什么，我们太太只让我带着你的口信回去。”

　　秦薇薇一边让人上了茶，一边拆开那封信看，一目十行扫下去，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变。

　　把信纸折起来放在手边上，秦薇薇笑着看向了洪氏：“家里头是出了什么事情？大伯还有宝哥儿与胡玉楼的事情，还没完么？”

　　“胡玉楼现在不追究那胡姬的死因了，但要宝哥儿赔钱。”洪氏道，“一张口要了三千两白银，也不知大房和老太太准备如何了。”

　　秦薇薇听着这话，也大约明白辛氏和段英博究竟想做什么。她若有所思地在茶几上敲着手指，然后看向了洪氏，道：“替我谢过三叔和三婶，这里正好有些小玩意，正好弟妹带回去，就当是送给三叔三婶的年礼了。没几日就是大年，那会儿我们大约是在进京路上，也没有空闲去给三叔三婶拜年。”

　　洪氏一愣，她听说了段景泽离开平城的消息，但万万没想到秦薇薇等人也是要走的。她小心翼翼问道：“二嫂这是要去京城……将来还……？”

　　秦薇薇道：“将来自然是要跟着我们二爷了，哪里能像从前那样和二爷分开两地？”

　　闻言，洪氏便不再多说什么。

　　这边秦薇薇让人收拾了礼物让洪氏带回去，等到洪氏走了，她拿着那封信又看了看，然后便也生出了一个颇为恶毒的主意。

　　辛氏既然敢拿段子嘉的身世做文章，那她便拿辛氏做文章好了。

　　人人都说辛氏偏心，一母同胞的四兄弟，为何偏偏就是老二不受辛氏的喜爱？

　　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若非如此，都是亲生的，凭什么对老二那样磋磨？

　　里面的隐情是怎样？当初辛氏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段老太爷的事情？

　　她秦薇薇反正对脸皮不看重，那也就拉着辛氏一起没脸没皮地撕一场好了。

　　既然拿定了主意，秦薇薇便亲自去了一趟段景泽的书房，从段英睿当年留下的书信中翻找了一通，还果真找到了一封段英睿当初写信对自己的妻子闵氏诉苦的亲笔信，她草草看过，然后又收了起来，只当做是证据，然后便只吩咐了人继续收拾东西。

　　.

　　又过了两日，辛氏那边毫无动静。

　　段英博有些着急，段英桥也有些着急。

　　这兄弟俩为着同一件事情有不同的期盼，但都盼着辛氏快些出手才是。

　　到了腊月二十七，辛氏终于命人去把秦薇薇请来了段家，是以祖母的身份，还让她带上段子嘉。

　　秦薇薇没有推辞，甚至都不怎么害怕，点了段景泽留下的几个亲兵，然后就与段子嘉一起往段家去了。

　　段静姝和段景澄想要跟上，却被秦薇薇拦下，只让他们好好在家守着，等她回来了，大家就一起去京城。

　　北风中，阳光是淡漠的。

　　秦薇薇抱着段子嘉下了马车，叮嘱道：“一会儿不管老太太说什么，你就当听不懂。”

　　段子嘉搂着秦薇薇的脖子，哼哼唧唧道：“我本来就听不懂。”

　　秦薇薇笑了笑，进去了段家，轻车熟路地去了梧桐院，然后就见着了老太太辛氏，还有在一旁露出殷切目光的段英博。

　　相互问好之后，秦薇薇在旁边坐下了，只等着辛氏先开口。

　　辛氏见秦薇薇平静如此，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先说了家中的情形，又说了胡玉楼现在要赔偿的事情。“三千两银子，现在家中也困难，着实拿不出来。那时候你们执意分出去，我也由着你们带走了家中的现银，现在家中有难，你们总得帮一帮。”辛氏道。

　　“方才老太太已经说了分家的事情，既然分家了，便不是一家人。”秦薇薇轻言细语道，“要借钱是可以的，大伯写了借条来，去钟知县那里备下，我便让人取银子来。”

　　辛氏扫了一眼秦薇薇，道：“这自然不是要借，是让你把银子拿出来。”

　　“老太太别说笑话，我凭什么拿银子出来？”秦薇薇嗤笑了一声，“我与段景宝避嫌都还来不及，拿什么银子？”

　　辛氏道：“你若不拿银子，有些事情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怪我不怜惜你是小辈了。”

　　秦薇薇冷笑道：“我却听不懂老太太在说什么，老太太要怎么个不客气，尽管说便是了，也让我看看老太太你要怎么倚老卖老地来胡搅蛮缠。”

　　听着这话，辛氏却更沉稳了几分，指了指段子嘉，道：“你且说，这是不是泽哥儿的种？”

　　“不是泽哥儿的，难道是宝哥儿的不成？”秦薇薇脸垮下来，生出了几分厉色，“老太太可别信口雌黄，有些事情我是看在老太太年纪大了，不便往外说，也护着老太爷在天有灵，否则——老太太若是要硬给我泼脏水，便不要怪我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出来说了！”

　　辛氏眉头一紧，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老身难不成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秦薇薇嗤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太太就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有些事情当初我婆婆既然说给我听，我便能找到证据。正好大伯也在这里，大伯说不得早就有猜测。我公公当年活着的时候，为什么老太太你百般挑剔，分明是亲生的，却连捡的都不如！这其中是什么缘由？我公公……就是老太太你当年的罪证吧？否则怎么解释我公公最后被老太太你给逼死了呢！死无对证，从此老太太你就少了一块心病！”

　　辛氏万万没想到从秦薇薇口里听到了这么一席话，顿时气得仰倒。她一眼扫到旁边的段英博，只见他也是一脸目瞪口呆，仿佛都相信了大半的样子。

　　“我问心无愧，老太太要给我泼脏水，那边不要怪我真的把这些事情拿出来说了！”秦薇薇继续说道，“反正我是不要脸了，一个女人被泼了这样的脏水，还要脸皮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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