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起始于山村,终结于山村。中间相隔六百年,好像有什么不同,但其实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血族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怎么样才算真的爱你。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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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
  • 作品视角: 男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4926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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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来生

作者:别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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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始与最终


      “燕王起兵,现在正在征兵,我想去参军,建功立业,让你过上好日子。”陈允笑着跟妻子说。
      妻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呆呆的看了陈允一会儿,缓缓而温柔的回答:“你去吧,我等你回来。”说完接着低头做活,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放心吧,我的武艺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心等着我回来。”陈允走过来拉住妻子的手。
      一
      这是一座北方的山村,村里唯一的好处或许就是在匆忙而喧闹的现代,有着难得的安静。此时,天色将暗,一个女生,安静的走在山路上。
      “我应该怎么活下去?”她不停的问着自己。她还能清晰的记起,小时候两人经常一起从这条路跑去山里玩儿,现在山还在,路还在,只是人不再。
      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她跟忆明一起长大,再到结婚,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若不是半个月前忆明突然生病,还没来得及送医院就又突然的就那么走了,那完美应该还会继续。他们应该会有一个或两个可爱的孩子,然后一起看着孩子长大,再一起变老,老了也可以一起牵着手慢慢的走在夕阳笼罩的山路上。现在,这些幻想和期待过无数次的场景,都成了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遗憾。
      她沿着小路走着,回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悲伤弥漫在心头,泪水却早已流不出来了,只是喉咙刺痛,血红的夕阳透过树林,她抬头看了看“是梦么,是梦么?是梦吧,要不然一切怎么会这么突然。”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心里的悲伤和孤独告诉她一切都是的现实。
      她全无目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头,在太阳马上要收回最后一丝光明的时候,一个突然的转弯,一个小木屋出现在了路的尽头,屋边一条小溪缓缓流过,水声清脆响亮。木屋的门开着,借着屋内的灯光,她看到门口空地上站着一个异常苍老的老人。老人身形佝偻,脸上满是皱纹,甚至无法看出表情,而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好像会发光一样,盯着她看。
      她稍稍一愣,老人已先开口,声音沙哑而缓慢:“一个姑娘怎么自己跑到深山里来了?”这时她才能确定这位老人的性别,是个老翁。
      她回过神来,用隐藏不了悲伤的声音说:“走走就走到这里来了。”
      老人轻轻的笑了,笑声却是干干的:“若不是有心事失神,怎么会走到这深山之中。”
      被老人一句话说到伤心处,她感觉鼻子一酸,虽不想表现出来,眼泪却又想流出来。
      老人看着她的脸,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向屋里走去:“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不过不管多么困难的事,坚持一下,总会过去。”老人用沙哑的声音缓缓的说着,她却想起了忆明的脸,会过去么?他回不来了。
      “不会过去的,他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她低下头,声音悲伤而沉重。
      老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却也没有安慰,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孩子,进来坐坐吧。天也黑了,明天再回去吧。”
      她也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可能是真的害怕回到那有着太多回忆的地方。她跟着老人进到屋里,老人说:“坐吧。”她点了一下头,坐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老人坐上了另外一把。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老人先开了口:“我这也没有电视,也没有广播。要不然我给讲个故事吧,省得无聊。”其实她更想安静的呆一会,不过老人提议了,她也没什么理由拒绝。老人的目光从木屋小小的窗子穿过去,看着外面的天空,眼睛一下变的空蒙,似乎穿越了很久远的时空。
      “古时候有一户姓陈的人家,陈家世代习武,本也属大户,不料家道中落,人丁也越来越单薄,到了明朝建文帝的时候,就只有一子单传,而那个单传子就住在一个山村之中,名叫陈允,已然娶亲,但未生子。时逢建文帝削藩,引得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之名起兵。陈允便投身于燕王率领的北军之中,妻子不舍,却也没多做阻拦,只是含泪相送。后因其身手不凡,被分到最精锐的虎头营中。”
      二
      时间一转就是两年多,陈允因为作战勇猛,成了虎头营里的一个小头目。战争越继续,燕王的优势就越明显,如此下去,可能再不出三五个月,就能攻下应天府,取得胜利。陈允热切的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因为战争一结束,以他的战功虽不说能封侯拜相,但是取得一个官位,保下半生荣华富贵还是绰绰有余的。而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两年多没有回过家,只能偶尔写信报平安,对妻子的思念日夜煎熬着他。
      一天傍晚,虎头营在一处远离大军的林中安营扎寨,陈允跟其它几个小头目坐在火边烤火,别人一起一起聊着胜利以后做什么,陈允却只是安静的思念着妻子,妻子的一颦一笑,都像在眼前一般,让他心中幸福而难过。
      “等以后我回家了,非得把我隔壁那个二虎子好好修理一顿不可,小时候就欺负我来的,现在我身手好了,还有官位,看我不欺负回来。”其中一个说。
      引得大家一阵笑骂。
      “陈兄,你以后想干什么?”陈允在军中虽然官职不大,但因作战勇猛且颇通兵法,所以威信是极高的。
      陈允回过神来笑笑说:“让自己的妻子过上好日子,不让她受苦,两人相依相偎,终此一生,也无憾了吧。”
      “陈兄好男人啊。”不知谁喊了一句,又引大家一阵笑,陈允也跟着笑。
      天色渐暗,正当大家都打算回去休息的时候,一小卒却突然来报:“将军请各位中军议事。”众人不知为何,却也不敢怠慢,快步走到中军帐。
      原来刚在营外几里处抓到一名南军信使,这名信使带着的情报让众人大吃一惊。
      建文帝不知何时已命一支精锐部队潜入了北军的后方。此次的命令,就是让这一股部队出其不意,报必死之心突袭燕王所在。为防信使被截,建文帝同时派出了五路信使,按不同的路线绕过北军,传达命令。此时那一股部队应该已经接到命令。行动的时间,就在明天破晓之时,时间之紧迫,即使拦截到了信使,也难以再有时间去通知燕王。
      可建文帝还是失算了,他没想到虎头营也正要绕道南军侧面进行突袭。虎头营现在所在离建文帝的突袭部队并不远。虎头营不但意外的抓到了他们的信使,而且还有能力阻击他们的部队,这也不能不说是天意。
      “现在通知燕王陛下已经来不及了,而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极佳的,所以我想今天夜里阻击敌军,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将军说明情况之后,大家也纷纷点头,虽然敌军的数量不明,不过能潜入北军后方而不被发现,想必也不会太多。虎头营现在虽然只有三千余人,可最多时曾与一万多人的敌军正面作战过,且大胜而归。
      于是大家道:“请将军吩咐!”
      将军点头,指着地图,跟据敌军所在与燕王所在,认为最适合设伏的地方是张家村附近的山谷,大家商讨之后便把埋伏的地点确定在那山谷之中。虎头营全军连夜起程,除去一个探马禀报燕王以防万一,其余全部人员轻装上阵,只带武器与少量干粮,终于在夜半之时赶到山谷,埋伏了下来。
      每个人都觉得以虎头营的战斗力这次的战斗应该会很快就结束。然尔敌军赶到,战斗开始的时候,虎头营的众人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自己所对阵过的最强的敌人。敌军不但在数量上要比虎头营多出一千多人,而且战斗力更是跟虎头营不相上下,看来建文帝此次也是破釜沉舟了。
      那场战斗双方的每个人都很拼命,拼命还有一线生机,不拼只有死路一条。震天的杀声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正午时分,战斗结束,尸横遍野,惨烈无比。虎头营全军覆没,而敌军也只剩不到三百人。三百人,是再难继续突袭任务的,只能悄悄的退回。
      等陈允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草屋里,头昏沉沉的,想起身,却全身无力,只能睁着眼盯着屋顶,回想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那天的战斗再次重现在他的脑海,他记得有三个人围攻他,他胸口中了一剑,再然后就是在这草屋中。等把一切都理顺,看着自己的所在,陈允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心里明白,虎头营多半是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否则自己此刻应该在军营里,而不是在这草屋中,但心中还仍有一丝的希望“要是虎头营只是败退了呢,或者只是一时没回到军营。”。
      不知过了多久,草屋的门被推开了,阳光洒进来有点刺眼。陈允努力转过头向门口望去。一个老翁走了进来,看到他睁开眼,笑了起;“你总算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老人家,我怎么会在这,我那些兄弟怎么样了。”陈允顾不得全身疼痛,稍微起身急切地问。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我到的时候,就发现你自己还有呼吸,别的,都死了。”
      陈允觉得眼前一黑,瘫在床上,眼泪不停的涌出,虎头营大部分人都已经跟陈允一起出生入死近三年了,大家平日亲如兄弟,没想到马上就能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三千多个弟兄却就这么走了。
      三
      “后来呢?”她看着老人的脸问。她对这样的故事没什么兴趣,不过老人给她的感觉,、有点像小时候听爷爷给她讲故事的时候,让自己感觉有点安心,也暂时不那么难过了。老人的声音似乎也不那么难听了,脸也不那么可怕了。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停了好一会才说:“死的人就那么死了,只留下一具尸体,不过死有时候也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老人说的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安慰自己么?不过没有这么安慰人的吧。
      老人看了她一眼,干笑了两声:“我接着说吧。”目光又移到了窗外。
      四
      三个月之后,陈允跪在一片坟墓之前。
      陈允的伤养了两个月才渐渐痊愈,救他的老人,正是张家村的村长。早在痊愈之前他就已经求老人代他将虎头营的人埋葬,但实际上战斗结束后的第二天燕王的援军就到了,之所以援军第二天才到,是因为建文帝为配合那一路奇兵,与燕王发生了大规模的正面战斗。援军的将军看到战后战场的惨状,就算是已身经百战,心中还是震动不已,让人就地将虎头营的人都安葬,全军又退走了。可能是由于太过悲伤,也没让人去附近的村子里问问是否有幸存者。
      陈允在虎头营的坟地前三扣首后,离开了张家村,只带着一个信念——要给他的兄弟报仇。
      但事情却不像他想的,离开张家村之后他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燕王已经攻下了应天府,建文帝不知所踪。带着满腔的悲愤,他回到了军营,跟主帅说明了当日战斗,众将官嗟叹不已。
      燕王此时已经称帝,改元永乐。永乐帝听闻虎头营尚有幸免于难者,欲重重嘉奖,以表虎头营之忠,陈允却宁愿回乡做一小吏,只祈求燕王能厚葬虎头营,善待虎头营的家人。帝感其诚,下圣旨厚葬虎头营。
      陈允被封为偏将,且可不必去军中供职,每月多领俸禄一千石。其余赏赐无数,陈允求永乐帝将赏赐都转赐于张家村的村民,自己只乞一老马返乡,帝慨然允诺,欲赐陈允一宝马良驹,陈允也谢绝了。
      时隔三年,陈允终于又回到了故土,他实现了自己离开时的诺言,带着官位,食奉回来,带着妻子过好日子。
      走在路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表,有心催马,马却年老,再难加快。陈允就骑着老马在路上这么慢慢的奔着。越离家近,心情越澎湃:家中如何,妻子可还安好,她看到我还会认得我么?
      就这样,一直到天色将暗,陈允才回到了自己的家,那个让他魂牵梦绕了三年的小村。村子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走时的小树长高了些,谁家的房上又换了新草。到了家,自己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不少,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陈允下了马,牵着马就在村里这么慢慢的走着,看着自己熟悉的景物,偶尔几个熟悉的面孔,看到了他,却也没跟他打招呼。
      “三年了,也认不得我了吧。”这么想着,心里突然有些悲伤。三年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却经历了太多。有很大改变也是正常的吧。
      不一会儿,他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前,自己家的屋子里却是黑的。
      他走到大门口,想要伸手推门,要碰到门的时候却又犹豫了,心怦怦的跳起来,他笑了一下,第一次上战场也没这么紧张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用力一推,把门推开了。院子里有点小变化,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跟他走的时候一样,稍微有点凌乱。陈允快步走到屋门口,用手去推门,声音颤抖的喊道:“我回……”,“来了”还没有说出口,声音已经哽噎住,泪差点流下来。三年了,日思夜想的不就是这一刻么,每次战斗那么拼命为的不也是这一刻的重聚么?
      用力推开门,走进屋里,屋里没有人,屋里的摆设跟他走的时候一样,桌子,椅子,灶台,床,柜子。可是妻子却不在。难道出去了么?
      他把行李放下走出了屋子,在门口左右望了望。正见邻居李大娘站在院中,于是叫道:“李大娘!”
      李大娘顺着声音望去,迟疑了一下,走近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你是,允儿?”
      “是我啊,李大娘,三年了,我回来了,您身体还好么?”陈允笑着说。
      “好,好,唉,听说你死了,我都难过死了,没想到不但没死,还长的这么壮了。”李大娘拍打着他的胸脯笑着说。
      “谁说我死了,这不活的好好的么。”陈允笑着说,“大娘,你看到我内人了么?我回来发现她没在家。”
      听到陈允提起他妻子了,李大娘的脸一下阴暗了,叹了口气说:“允儿,来大娘屋里坐坐。”
      陈允注意到了李大娘的变化,一心急,一把抓住李大娘的胳膊,问道:“大娘,到底怎么了?莫非她出什么事了?”
      李大娘也不挣脱,抬起头看着天,长叹一口气:“允儿,你娘子是个好姑娘,这三年里她一直日夜期盼着你回来,可就在前几个月突然有人来报丧,说你们整个营的人全死了。”李大娘轻轻的抓住他的手,带着些许怜悯的哭腔说:“你娘子就在屋里哭啊,整整三天,谁劝也没有用,我也没有办法,就隔几个时辰去你家看一次,结果第四天早上,唉,发现她在屋里上吊了。”
      李大娘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一直安静的等到说完,希望听到别的结果,哪怕是她跟别人走了,或者是别的什么。至少还能再见,不用像现在这样天人永隔。她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痛,却没有哭,站在那里,感觉灵魂被击出体外,在虚空之中游荡。过了好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那她的尸首……”
      “村里的人帮着料理了后事,大伙一起买的寿材,立的碑,该有的都有。”李大娘长叹一口气。
      “大娘,明天能带我去她的坟上看看么?”还是沙哑的声音。李大娘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点头。
      他转过身去,没有说话,径直走回了屋里。身后是李大娘长长的叹息声。
      第二天,李大娘让自己的儿子带着陈允去了妻子的坟,也带来了她留下的遗书,他久久的站在坟前,只是盯着那石碑静静的看。从清晨,一直看到傍晚,然后转身离去。翌日,太阳刚升出来他就来到了坟前,依旧是愣愣的看。一连着五天,就在村里人都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的时候,第六天早上,陈允早早来到坟前轻声对着墓碑说:“我多想陪着你一起去,你为了爱我而死,我也应该为爱你而死,相比于在地下孤单的你,我的命又值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涌上了眼框,咬着牙说:“可是你的绝笔信上说了,我为国而死,你以我为傲,故你为随我而死,并无遗憾,那我又怎么能草草结束自己的性命,污了你的气节。妻啊!我会重回沙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来陪你了。”泪水流出了他的眼框,眼泪流出来了就再也不能控制住,陈允仰天长啸:“为什么山谷里我没有死啊!”声音久久回荡在天空中……
      当天晚上,陈允在坟前重重的三扣首,然后骑上了那匹老马,头也不回,趁着夜色离开了村子。
      天很黑,比回来的时候黑得多。
      五
      听着老人的故事,她眼里闪出了泪花,失去挚爱的感觉,她明白。故事里的男人跟自己是多么的相似。
      “后来呢?”她含着眼泪问。
      老人的声音却很平静,平静而沙哑:“后来……”
      六
      陈允走在路上,很清楚自己要去哪,如今虽然天下已定,不过战争还是时有发生,他希望自己能回到战场上,像个战士一样战死,为国捐驱,对得起君王百姓,也对得起父母,只是,还欠自己结发妻子的。
      “欠你的我这辈子是还不了了,下辈子吧,我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这一世的情。”陈允长叹一声,用鞭子轻轻打了几下马。“老马啊老马,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把我送回村里葬在我妻子身边,都说老马识途,你能记得回去的路么?”
      没过几日,陈允便又回到了军营,心中装着悲伤,却丝毫没有放松对武艺的修炼,因为他要像个英雄一样战死,而不是像懦夫一样去送死。
      时间一过又是两年多,这两年之中,陈允参加过五六次战争,次次冲锋在前,十几次身处险境,却总能绝处逢生,官也越来越大,现在他已经成了十几万兵马的统帅。但生死的拼杀和越来越高的官位并没有让他忘记失去妻子的痛苦。时间越久,他的心中的痛苦就越浓烈。偶尔回乡看望,妻子孤单单的坟墓更是让他的痛上加了无尽的思念。
      这一日陈允正在军中看着大明的版图,分析着大明周边的形势。忽然听外面有人报:“圣旨到!”。陈允不敢怠慢,快步将来传旨的公公迎进了大帐之中。
      接下圣旨,陈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原来,皇帝欲派遣内官郑和出使西洋,扬大明之国威。但海上凶险难测,所以皇帝想在军中选拔一批勇猛善战之士,随同郑和一同出海。
      陈允长长叹息,难道是天听到了他心中所愿,所以给他这样的机会,让他死于一场注定被历史铭记的航行?海上风浪难测,而且还时有凶恶的海贼出没,常年在海边打鱼的渔夫早出早归,躲浪避风,还难免被海所伤,更别说此次要以如此多的人,进行如此之远的航行。没有犹豫,陈允马上跟皇帝表明自己愿意跟从郑和出使。永乐帝欣喜无比,有如此猛将在,此次出海的风险自然小了不少,于是又赐了陈允许多财物,他都一一拒绝。
      一转眼又是几个月,永乐三年六月十五,陈允跟随郑和的船队,开始了漫长的船海之旅。
      天总是难随人心的,在海上已经漂泊了两年有余,虽时有风雨,可船队的船大且稳,风雨难以撼动。船队浩大,共有两万七千多人,别说是海贼,路上的小国都敬服。
      那一日陈允正在船头看着无边的大海,心中暗暗感叹自己只求光荣一死,却如此之难。
      “陈将军,在这想什么呢?”突然有人在身后问道。
      陈允转头一看,忙施礼:“郑大人。”
      郑和摆摆手:“不必拘礼。”然后也走到船头,:“大海茫茫,转眼咱们也离家两年多了,莫不是想家了?”
      “大人说笑了,未将只是想,相比大海无边,人太渺小了,小到连自己卑微的愿望都难以实现。”陈允轻叹了一口气说。
      郑和沉默了一会:“人生来如此,我又何尝不是?可我们还活着,就肯定有活着的理由,不像死后,万事皆空。”过了一会儿又说:“等到了古里国,我们就返航吧。”然后两人便沉默看海。陈允的心却被郑和的一番话打动了,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无非是求一死而已,死就是死,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那怎么死还有关系么?
      午夜时分,船队终于到达了此次出海的最后一国——古里国。
      第二天一早,船上的人都各忙各的去了,古里人知大明国强,不敢对郑和一行人有任何不敬,也就用不着陈允亲自带兵警戒。船上想清楚的事让陈允心情低沉,于是在傍晚时分,他决定换上便装去城中闲走散心。他在路上走着,可心却不在风景上,只是想着妻子,因为自己一时糊涂居然让妻子又在九泉之下孤单等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欠她的,又怎是一世牛马能还得清的。
      古里国小,城也小,信步之间陈允居然已然走到了城外的树林之外。树林中凉爽异常,阵阵凉风吹来,倒是比城中舒服许多。天色虽暗,夜还未深,且明月当空,陈允猛然发现这树林竟然与家乡的山中有几分相似,不由得沿着一条小路走进了树林之中。
      林中的陈允感慨万千,与妻子一起的情景如同在眼前一般,让他心如刀绞。
      “我对不起你,放心,用不了多久船队就返航了,到时候我一定到你坟前谢罪,你可加别怪我来迟了。”陈允这么想着,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落下,在树林中也越走越深。
      七
      她轻轻叹息一声:“人真的很渺小。”
      老人干笑:“人再渺小,再痛苦,也只是一世而已,生死转回,总有幸福的时候。”
      “来世我看不到,今生却是太苦了。”她说着眼泪又要往上涌。
      “孩子,人跟人想要在一起是要缘份的。遇到,擦肩,都是缘。有时候想想别人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的心情也许会开阔不少。”
      “为了什么?”
      “嗯,为了什么,然后为了他的愿望,活下去。”
      八
      树林越深就越冷,而陈允却没有注意到,只是一直的往前走,直到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山,山前有一座很大的房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格,有光亮隐隐从窗子里射出来。陈允盯着房子看了一会“看来走了很远啊。”他这么想着就要转身往回走。
      “来到门口了,都不进来坐坐么?”房子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奇怪的高高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陈允心中惊了一下,此人的身形并不像古里的国民,脸色是异常苍白,简直比纸还要白。而且居然能说如此流利的中国话。
      心中虽然有点惊奇,不过陈允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连忙一拱手道:“夜深人静,也不知主人是否喜欢有人打扰,所以才欲返回。”
      “中国有句话叫:即来之,则安之,进来坐坐吧,我可是对中华文华仰慕已久。”说着,那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陈允稍一犹豫,转而一想自己并没什么可怕的,于是拱手说了一声:“好,那打扰了。”就走进了屋内。
      进屋之后先是一个大厅,大大小小的蜡烛散部于厅中各处,把每一个角落都照亮。屋内的装饰算不上富丽堂皇,但也能看出来主人肯定家境颇丰。
      主人关好门,又对陈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此时陈允才注意到,大厅正中的楼梯前,有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满是各色的菜肴。有七个穿着跟主人一样风格衣服的人在站在桌边,看上去与主人应该同属一族。七人本已落坐,见陈允进来之后又起身迎接。陈允拱手道:“打扰各位,还请见谅。”七人齐声说:“有朋自远方来,我们不胜荣幸。”众人分宾主落坐,主人又让仆人加了一双刀叉。陈允拿着刀叉迟疑了一下,主人见状笑道:“可惜我家并没有准备筷子,还请见谅。”
      “无妨,在下已经吃过饭了,还没请教各位高姓大名。”陈允放下刀叉,笑笑道。
      这时与陈允正对的一个年轻人优雅的站起身来,恭敬的对着主人和陈允轻轻鞠躬:“这位是莱恩,我们七个是他的养子。”接着那年轻人又把自己和那六个人都介绍了一遍。陈允知道异国人名字奇怪,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一一见礼。
      莱恩笑了笑,说:“你怎么一个人深夜来到这森林之中。”
      陈允长叹一口气:“唉,说来话长。”也不知是怎么,陈允觉得面对这几个人,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话长没关系,我们边喝酒边说。我们的杯子跟中国应该是一样的用法吧。”莱恩笑笑说。
      那一夜几个人边喝酒边说,陈允借着酒力,把积压自己心头多年的悔恨全都说了出来,几个人听了也是嗟叹不已,可当陈允说到自己回去之后就打算在自己妻子坟前自尽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却是意外的平静,并没有规劝,也没有叹惋。只是当时陈允已经喝醉,所以并未察觉。几个人就一直这么说着,直到陈允醉的睡了过去。
      迷乱之中,陈允觉得自己似乎躺在哪里,有人把自己的衣服脱去,他的心很难受,好像要停跳一样,他身上不停的出汗,有人喂他水,将他的汗擦去,过了很久,他才觉得舒服一点,沉沉睡去。
      当陈允再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屋里很黑,一个厚厚的窗帘后面隐隐透出阳光。他感觉自己很虚弱,但还是缓慢的起身,把窗帘拉开,夕阳金色的光芒穿过窗子照在他身上,并不强烈,他却感觉全身刺痛难忍,又赶快把窗帘拉上。陈允摸着自己刺痛的皮肤,回想起自己朦胧的记忆,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努力的回想一下,最后清醒的记忆是跟莱恩一行人喝酒,于是他走出房间去寻找莱恩。
      整个建筑里出乎意料的黑暗,陈允在黑暗中行走,却能清楚的看到每一样东西,他对自己这种状态感觉惊讶。转眼之间又来到了大厅,大厅中空无一人,他朝大门走去,想到刚才那刺痛感,有点迟疑,但随即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再次照到他的身上,一样强烈的刺痛感,让他不得不立刻退回屋里。
      “别再暴露在阳光之下了,否则你会死的,死了就白白浪费了我为你花的两天两夜了。”二楼传来莱恩的声音。
      陈允向声音看去,莱恩的身影清晰可见,他正一步步从铺着红地毯台阶上走下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陈允咬着牙,用虚弱而颤抖的声音喊道。
      “没什么,我只是把你变成了我们血族的一员。拥有永恒的生命,难道不好么?而且想变老就变老,想年轻就年轻。”莱恩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一边变化着自己的外形,从刚会走路的孩童,到已经佝偻的老人,变着声音的笑显得异常的刺耳和恐怖。他走到了大厅,却并没有直接走到陈允身边,而是去边上的房间取了一面镜子。
      “看看现在的你,是多么的美丽。”莱恩把镜子放在陈允面前说。
      陈允的脸慢慢转向了镜子,镜子里自己的脸跟莱恩一样的苍白,他看了好一会,甚至不能确定镜子里的是不是自己,左右转动着脸,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也跟着一起转动。他终于确定镜子里的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时候,把脸转向了莱恩,恶狠狠的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让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获得永恒的生命很有趣吧。你再也别想自杀了,血族是信仰撒旦的,我们归撒旦所有,没办法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莱恩用戏谑的口吻说。陈允想要起身来攻击莱恩,莱恩却只是看着他,就让他的身体无法动弹。
      “我是你的长亲,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的血,我的命令你的身体会无条件听从,除非你的力量能强过我,不过那至少也得千年以后了吧,在那之前我不会让你走的。”莱恩嘴角挂着一丝笑,轻蔑的看着他,“现在回到房间去,躺在床上,一个星期以后再出来,那时候阳光就杀不死你了,虽然你还是会对阳光有着本能的、无比的厌恶。”
      陈允的身体自己行动着,莱恩在他身后说:“忘了告诉你,其实是我把你引来这里的,你身上绝望的气息,很吸引我。”说完莱恩大声的笑起来。
      陈允没有选择,甚至话都没法说一句,身体自己行动,脑海却不停的愤恨的问:“为什么会这样?”
      九
      “永恒的生命……真好。”她想着突然离去的忆明,心中又难过起来。
      老人却缓慢的说道:“血族本身就是一个受诅咒的种族,活在阴暗,吸食血液,每天晚上还要忍受对鲜血渴求所带来生理和心理上的疼痛。可是这一切却都没有永恒的生命诅咒的更彻底。”
      “永远不死不老,难道不是好事么?”
      “生命是有限的,那痛苦也是有限的,生命如果没有了终止的一天,那很多东西也没了意义。”老人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她却摇摇头,也看向窗外:“我还是觉得能永远在一起好。”
      老人干笑:“无限的爱放在有限的生命里,那生命会变得温暖无比,可无限的爱放在无限的生命之中,就会变得平淡无奇了,有限的生命恰恰是上苍给予人类最大的祝福。因为生命有限,我们才会在生命中抓紧每一秒去追寻那些美好的东西。”
      “如果有爱人一起永生,那永远也不会平淡的。”
      老人笑着摇头:“两个人的世界,不能叫做世界,千年万年,总有一天会厌烦,那时候怎么办,除了对方,还可以跟谁相依?最终不还是要分开,承受万世的遗憾和心痛。”
      “那至少,我拥有过千万年的幸福。”她淡淡的说。
      老人身体一震,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等到再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有点颤抖:“我…接着给你讲吧。”
      十
      转眼之间一个星期过去了,陈允在床上一动也没有动过,不是不想动,只是身体不听使唤。这一个星期,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莱恩都会带着新鲜血前来,却不是给他喝,只让他闻着血的味道,让他喉头的刺痛更加强烈。
      “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你代替仆从到后山放哨,如果有狼人来袭,就击退它们。”一个星期之后莱恩这么对他说。
      “为什么这样对我?”陈允狠狠的看着莱恩。
      “谁知道呢?也许是这样比较有趣。”莱恩还是用戏谑的语气说,转身离去时又说:“对了,我的书房你可以随意使用,多学点东西,省得以后给我丢人。哦,除了周四,周四我会在那,不知道什么是周四?去问问仆人吧。”
      血族跟狼人的战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不管在哪。却又很难说得清两族之间倒底有什么仇恨。也许都只是为了排解近似无尽生命中的寂寞吧。
      接下来的几个月,每天晚上陈允都会不由自主的到后山去。圆月的时候会有大批的狼人来袭,平时最多也只是三三两两的。狼人真是一种凶残的动物,战斗起来像不要命一样,只要能把敌人撕碎,从来不管自己身上会有多少的伤口。陈允本就是个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极好,变为血族之后力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可就算这样,刚开始的时候他也难以同时应对两只狼人。所以经常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但每当自己受重伤倒地,再也无法起身的时候,莱恩就会带着他那七个养子出现,把他救回来,让他用白天的时间养好伤,晚上再出去战斗。血族强大的恢复能力被莱恩用在折磨陈允上,而且发挥的淋漓尽致。
      但久而久之,陈允却也习惯了这种生活,白天伤好之后,偶尔还会去书房去看看书,看书的原因也很简单,陈允不知道莱恩说的强过他到底是指哪方面,是武力、精神还是别的什么,血族的书里或许也会有血族的弱点。当他进入书房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莱恩会懂得汉语,书房里的书跨越时代,各种语言,应该有尽有。而且还有许多血族的人写的书。吸血鬼永恒的生命,让他们可以发现很多人类不可能发现的事物。
      莱恩对他那七个子嗣非常的不错,而七个人也很尊敬莱恩,但莱斯却总是不高兴,倒是只有看到陈允的时候眼里才好像有点欣慰。可是对于陈允来说,随着时间的增长的,只有对莱恩无尽的恨。正是莱斯让他连想陪妻子去死都做不到。他现在只想变得更强大,然后亲手将莱恩杀死,重新得到自由,再想办法去陪妻子。虽然身体被困,可是思念是困不住的,思念越强烈,对莱恩的恨就越强烈,思念不会停止,恨也一直在增加。
      时针转动,转眼之间陈允已经在这住了近三百年,三百年中陈允就那样每天战斗着,力量越来越大,受的伤也越来越轻,现在已经基本不会再受伤了。利用闲暇时间去读书,今天,书房中的最后一本书也被读完了。而最重要的是,他决定在今天重拾自由。
      一个原因是陈允确信自己已经有超越莱恩的力量了,因为当上个星期四他故意走进书房——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试一次,莱恩让他退出去的时候,身体并没有自己行动。不过他原本的计划是要想办法狠狠折磨莱斯,可是现在他却放弃了那个已经十分周密的计划,全都是因为今天他看完了的这最后一本书《Transmigration——轮回》。书中记载了一名血族成员用近千年时间进行研究的发现:人其实是有轮回的,而且重生之处不会离死去的地方太远,长相,性格,也会与前世不会相差太多。
      “如果人真的有轮回,那我的妻子是不是也应该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了?”陈允这么想着,下了决心。
      击杀莱恩并没有用太多的时间。陈允悄悄来到莱恩的房间,当时莱恩正背对门口看着窗外的风景,陈允的银刀飞快的刺进了莱恩的心脏里。可让陈允意外的是,当莱恩奋力转过身来发现是他的时候,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的慌乱或惊讶,反而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很欣慰。这反倒让陈允有点心慌。
      莱恩倒了下去,身体中的某处告诉陈允:莱恩已经死了,他的灵魂已经离开身体了。
      莱恩死了,他的七个养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陈允只能逃走,当然,他本来也没有打算住下来,他要回去,回到三百年来不曾回过的中国,找到自己的妻子,然后补偿她。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找得到。若是找不到,自己就想办法死在妻子的坟前,也一样可以陪她。
      十一
      老人突然停了下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道:“你是不是觉得陈允很该死?”
      她似乎早就料到老人会问一样,直接回答道:“没有,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他却让自己的妻子孤单了那么久,亏欠了她太多。”
      “我想,妻子肯定也没怪他的吧,而且两个人之间是谈不上什么亏欠的。”
      “哦,哦,哦……”
      十二
      陈允辗转回到了中国,明朝已经灭亡,金兵趁大明内乱,取了大明的江山,建立了清朝。此时在位的正是人称千古一帝的康熙。在他的统治之下,国泰民安,中国正处在一个太平盛世。清朝的大辫子让陈允有点不适应,不过为了行动方便还是剪了。这些对于陈允来说是无所谓的,他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寻找他的妻子,别的不重要。
      他先回了老家,在妻子的坟前祭奠良久,感慨万千。三百年的时光,陈允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妻子的坟墓,却连石碑都只剩下了一半,坟头更是已被风吹雨淋移成平地了。收拾好了坟墓,立上了自己亲手刻的石碑,又在坟前陪伴了数月,陈允开始了寻找妻子现世的旅途。以山村为中心,陈允辗转了十余年,深山老林、悬崖绝壁也绝不放过,终于在某一小城之中发现了一名与妻子长相,举止,性格都一模一样的女子。不过此时她已经嫁做她人妇,膝下已有一儿一女,现在丈夫对她也很好。陈允不忍打扰,打扰了又能怎样,自己已经是一个陌生人了,就算同享永恒的生命,只怕她也只会一直恨自己。
      昔日的结发妻子已与他人结为连礼,虽然是转世之后,但陈允心中感觉些许痛苦,但又想到她现在享受着自己从来没有给过的幸福,心中倒是还是些许的安慰。
      陈允就这么守着,暗中帮着做一些事,直到妻子三十五岁因病离世。他就又开始了寻找妻子的旅途,不过这次要容易得多,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妻子的灵魂是什么模样。这一世,或许他们还能相守。
      妻子三岁的时候,陈允再次找到了她。这一世她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而且已经跟同一城里的另一个大户定下了娃娃亲。这些对他也是无所谓的,他只需要努力让妻子的这一世爱上他,只要她愿意,自己完全有能力带她走。于是在妻子十三岁那年,他把自己变做了一个十多岁的孩童,作为一名书僮,进入了妻子的家。可妻子对他却始终保持着距离,不管他怎么努力,妻子都只认定自己将来嫁的人是另一家大户的少爷。后来陈允还因为对小姐图谋不轨被赶出了大户的家门。那一世妻子嫁的仍然是一个好人,不过如果是坏人,或许陈允还有机会,可是陈允怎么能忍心为了自己去让妻子受苦,自己那一世,让妻子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就这样,陈允一世又一世的追寻着妻子。他也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难以再在妻子心中居有一席之地。而妻子每一世都能嫁一个好人家,却都又都早早就辞世了,长时可能到四十岁,有时只是二十多岁。
      几世之后,陈允明白了,自己跟妻子的缘份其实在明朝那一世就已经断了,要不是阴差阳错变成了血族,自己早已是一把白骨了,白骨还能有什么缘份?也明白了血族的永生,其实是一种悲哀,一种无法溶于生命的悲哀,痛彻心扉。
      从此以后陈允不再介入妻子的生活,而只是暗中保护着妻子,为她每一世的快乐无忧做一点点事,也是陈允对妻子的一点点补偿。有时陈允也会回到明代妻子的坟前,跟坟头说着她这世又做了什么。
      十三
      “就这样完了?”她似乎不相信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嗯,就这样。”老人很确定。
      “我觉得他妻子每一世都那么早就走了,就是每次在发现陈允失去勇气追回自己之后,冥冥之中用自己的生命再一次将他唤醒,给他希望。”她想了一会,轻声说道。
      老人又是一震,接着又笑了一下:“自己给不了她幸福,看着她幸福也不错。”老人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亮了“天亮了,回去吧,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生活。”
      她点点头:“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虽然时间不长,不过她却对老人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好感。
      老人摆摆手笑道:“不用了,今天是我呆在这的最后一天,我就要走了。”
      “要去哪?”
      老人推开门,走到屋外,看着晴朗的天空说:“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
      “那你也一定要好好生活。”她也跟了出去说。
      老人回头一笑,不再说话。
      十四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远处,老人的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心中不停的呐喊着:我是六百年前的陈允,我也是今生的张忆明啊。忆明,忆明,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吧。二十多年前我借着养父母重新进入了你的生活,本来只想在最后的几年能让你留下一些关于我的回忆,没想到意外跟你多了这一世的情缘。我引你来到这么个地方,给你讲了这个故事,是怕你想不开,更是想告诉你,这六百年我都想着你,尽力守着你啊!
      可是最后,我还是欠了你的。
      陈允身形慢慢变的年轻,不一会已经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可眼里的泪没变,依旧那么流着:“我以为我守了你三百年,可以还你对我的情,可是原来你想要的,不过是跟我一世的厮守,我终究还是欠了你的。六百年了,你的魂魄还一直在等我么,我还是缺少了一份勇气,六百年前我没有直接随你而去,而这三百年,我也一样没有勇气坚信只有自己才能给你真的幸福,我,这个让你为之而死的男人,最后还是个懦夫吧,不过,能不能别怪我?”
      泪水从陈允眼里流出,不停的流,不停的流,像是要把这六百年欠下都用泪还回去。
      过了好一会,陈允身边突然多了七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陈允收了收眼泪,淡淡的说:“你们来了。”
      七个人点点头,其中一个说道:“来了好一会了,看你伤心,就没打扰。”停了一下又说:“三百年的追捕,也应该有个终点了。”
      “多谢你们能给我这半个月时间,让我了去了很多心事。你们三十年前再次到中国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过因为有心事未了,所以躲到现在,今天也是我为莱恩偿命的时候了。”
      “其实,或许我们应该替莱恩谢谢你,只是对我们来说,仇是不能不报的。”
      陈允轻笑了一下,慢步走到了茅屋后面。那里有一座坟,碑上的字是陈允亲手刻的,爱妻陈杨氏之墓,夫陈允立。六百年前,故事从这里开始,六百年后,故事又回到这个山村,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陈允轻轻抚摸着墓碑,良久,说道:“我死后,能不能请你们把我跟我妻子合葬在一起?”
      “放心吧,你的后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谢谢,动手吧。”陈允摸着墓碑说道。瞬间,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他摇了几下,贴着墓碑倒了下去,而此时他的嘴角却突然现出了一个微笑,因为他终于明白莱恩死的时候到底有多幸福,莱恩折磨他,却培养他的力量,就是为了有一天死在他手里,因为死,真的是一种解脱。“可是还是活着好,”他用最后的意识想着:“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不过有时候机会出现了,我们却少了一点勇气。其实也就活一辈子,有什么可怕的。”
      陈允闭上了眼:“欠你的一世,我用来世还你,好不好?不用千世万世,只是一世,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这一次我肯定不再懦弱,不再犹豫,再等我一世,好不好?”
      听故事的女孩回到家,沉沉的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过来。没得病,没吃药,没有任何征兆就那么走了,带着笑容。
      阳光照耀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一切阴暗都已散去。未来不可预见,不过等你的人总会在那里等你,不管你身在何方,也不管你是否还记得他,或者他是否还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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