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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茶寮
南昌城西市南二街上，有个卫家茶寮。
因这茶寮的茶，在前些时候被池龙寺的主持俢远大师，亲口称赞了一句：“好茶，可以明心矣。”
顿时名声大噪。
在南昌本地人眼中，这卫家茶寮实在是一个清谈时事、闲聊散心的好去处。
无所事事时，邀上三五好友，来这卫家茶寮，点上一壶清茶，亦或自己亲手做几杯抹茶。
再来点香果糕点，大家聚在一块，也不讲什么风仪，天南海北，古往今来，什么话题都能乱侃一通。
同样这往来南昌城的，无论是商人客旅，还是囊中羞涩的落魄子弟，只要听闻了这卫家茶寮大名的，无不会进去讨一杯茶水喝喝。
几日前，茶寮出现了个新伙计。
据说这新伙计年纪不大，但嘴甜勤快花样特多。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当今时事都能接上几句嘴，很是得熟客们的欢迎。
这消息传到陶然耳朵里后，他便迅速邀上几个狐朋狗友，兴冲冲地往那茶寮去了。
“阿童，”
茶寮的老板，卫家娘子掀开厨房的布帘，一眼便扫到了正在看火烧水的阿秀。
“今儿陶大郎君包了白露间，点名要你伺候着，一会可要机灵点呵！”
卫娘子吩咐道。
阿秀自然一口答应。
自从那日逃离了麻家，她先是跑进一座土地庙里缩了一整晚。
第二日，便乔装打扮成一个乡下丫头，进了西市最热闹的南街。
她心里清楚，这麻家大火起的蹊跷，麻家周围的街坊邻居都知道麻媪带着个丑陋少年进了麻离家。
若火灾后却发现只有两具尸体而那少年失踪不见后，官府必然起疑。
届时一定会全城捉拿这失踪少年，所以，她不能扮成男子，只能以女子身份继续留在南昌城。
虽然亲手杀人后，阿秀在土地庙里暗自抽泣了整整一晚上。
可她并不曾后悔。
如果她不去拼死反抗，等待她的，会是生不如死的命运。
次日，她走在古代的街道上，真是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虽然不比后世繁华，但对于被麻家姑侄囚困许久的阿秀来说，这鲜活的集市场景，竟然让她感受到久违的快乐。
不知不觉，阿秀就逛到了南二街，站在卫家茶寮门前。
她瞅瞅那茶寮人声鼎沸，生意兴隆的样子，又看着老板忙得脚不沾地，累的直不起腰的辛苦模样，便自告奋勇地主动上前帮着端茶送水。
卫家娘子见这丫头虽然年岁不大，倒是勤快老实，要的工钱也不多，问清了来历，便收留她做了伙计。
虽然阿秀有时也郁闷，为何卫家娘子连她的户籍都没查就干脆地将她雇下，可她思来想去，也只能以心肠太软来解释了。
现在，阿秀她暂时有了栖身之所，唯一要思虑的，是如何为耶耶报仇。
阿秀望着炉子上的大铜水壶，陷入深思。
不是没想过进入刁府伺机报仇。
可她听说那刁青非美不得近身，刁青又知道她的模样，所以这乔装进府的办法肯定不行。
水彻底沸腾了。
阿秀右手拿着抹布垫着手心一把将铜水壶拎起，便掀了布帘走出厨房。
她边走边想，为今之计，只能暗自收集这刁家的罪证，然后伺机将罪证献给刁家的政敌了。
不一会儿，阿秀走到白露间门前。
她长嘘一口浊气，摇摇头把方才的胡思乱想都抛到脑后。
这茶寮建得颇为精明。
其前半部分都是一个个散坐，三三两两的木席置，相互间并无屏风隔挡，是专供那些进来吃杯茶解解渴就走的客人。
所以，这散座十分受商人走贩，路过旅客的欢迎。
而茶寮的后半部分，则是一个较大的院落。
院落被分隔成一个个小包间，每个包间都是完好的堂屋，里面放置着精美的席位，还有各种雅致艺术的装饰品。
每个包间的名字都取自诗经，一个个都是诗情画意的，可见这老板用了许多巧妙心思。
这白露间是茶寮里最大的一间包房。
阿秀站在外边问了好，便左手推开拉门，走了进去。
此时陶然正说到关键处，听闻新伙计送水来了，便朝门口望去。
只见一个年约十五的少女，穿着浆洗旧了的棉布襦裙，提着大铜水壶，出现在眼前。
这少女皮肤黑黄，眉毛粗浓至极，面颊两侧还有些许雀斑，只五官清灵，尚能入眼。
所谓一白遮百丑，这要扮丑，自然先是把脸给涂黑了。
阿秀对此深以为然。
陶然也说不清是不是很失望，有些意兴阑珊地问旁边的朋友：“刚我说到哪了？”
“说到北边周朝的武帝，就是那宇文雍，神勇无敌！
“少年时，便一人一马，连续奔驰三日三夜，于第三夜中闯入突厥大军的营阵，自千军万马中生擒那莫都可汗！”
“唉！”陶然大为叹息。
“这宇文雍虽是鲜卑人又是敌国皇帝，却是难得一见的英明圣君啊！”
陶然喝口茶，继续谈道：“其毅有智谋，克己励精，听览不怠，却在三年前驾崩于北伐突厥的路上，实在是天不假年，天不假年啊！！”
其余人见陶然如此痛惜那宇文雍，硬要与他对着干，纷纷说道：
“幸亏崩了呢，要是还活着，那北齐都能给灭了！灭了北齐，可不就要南下了吗！”
“你这话被朝廷知道，可不得了了！”
“唉，勿谈，勿谈啰！”
陶然见这帮子朋友故意误解他的话，顿时满脸羞红，想要反驳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
他眼睛尖，看见阿秀跪坐在门口，顿时大声说：
“新来的伙计！你来评评！本郎君刚才说的可对？”
阿秀头痛。
她知道自己穿的大概是东晋时期。
但是一来她本人不是学历史的，二来这世界好像有些架空，并不完全是她了解的两晋南北朝时期的历史。
这宇文雍的名字她从未见历史书上提到过，这让她怎么答？
“若真如陶郎君所说，此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英雄人物。但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阿秀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
罪过罪过！
不是故意剽窃毛爷爷的诗词，实在是情况特殊！毛爷爷原谅我！
陶然一听，眼睛瞬间迸发出惊人的神采。
没想到这女子声音竟如此清脆悦耳！
他炯炯有神地望着阿秀，赞叹道：“好一个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你叫什么名字？”
阿秀硬着头皮，低头回道：“阿童。”
“阿童！你有如此文采见识，可是读书识字过？”
“……略懂……”
“善！”
陶然一拍大腿。现在他看着阿秀，就觉得这女子长得顺眼多了。
若是好好调理，不再风吹日晒干粗活，皮肤必定会白皙很多。
到那时，说不定还是个清秀佳人呢。
“阿童，我欲出十金纳你为良妾，可愿否？”
阿秀瞬间懵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只不过回答了他的问题，有必要这样吗？！
何况她现在都丑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对她感兴趣，她简直想扶额！
阿秀自然是拒绝了。
她只借口自己在乡下已有婚约，过几个月就要回去。
不提陶然满脸失望遗憾地和朋友们离开茶寮，阿秀现在正面临着老板娘卫娘子的盘问。
“你说你已有婚约？”
卫娘子满脸严肃。
“不不，卫娘子，我……是骗人的。我，我不想做妾，不想嫁人，所以才说谎！”
阿秀慌了，连忙摇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骗人了，求娘子别赶我走！”
卫娘子暗暗舒了一口气。
“阿童，这婚姻大事，关乎女子的声誉，怎可随意糊弄！”
卫娘子严厉地说，甚至可以说是斥责了。
阿秀真后悔了。
她就不该扯慌。
这一个谎言，得靠无数的谎言来维持。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栖身之地，若是被发现身份送去官府，那就彻底完了。
再说，那陶郎君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是直言拒绝，也许他根本不在意。
一个茶寮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在意的！
“好娘子！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阿秀诚恳地说。
阿秀好说歹说，甚至是指天发誓再不说谎骗人，卫娘子清婉秀丽的面庞才露出一丝笑意。
“可这陶大郎君是我们店的常客。你这样欺骗于他，终究是不对的。”
卫娘子想了想，“等下次陶大郎君来……不，你明日便去陶府，亲自登门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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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阿秀弄巧成拙，不知道自己的穿越马甲马上就要掉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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