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抽风文案
大齐景熙八年,皇帝专宠皇后沈氏,诺大后宫名存实亡,百官对此多有怨声载道,称“妖女祸国”,景熙帝不过一笑而置之,“妇人妒防,即使王者也不能免,何况士大夫和百姓?”
是夜承乾宫中,某妖女把皇帝压在身下,愤愤道:“说谁妒妇呢?”皇帝柔声软语:“宝贝儿乖。”
太史令语云:“孝元皇后沈氏,景熙帝后也,生性善妒,宠擅专房,景熙帝为其废后宫,斥群臣,时民间多有称赞天家鸾凤和鸣,百姓之福也。”
妖女:“我要阉了太史令!”
Ps.其实这是我写的小短篇之后发生的故事orz.
内容标签: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碧珂,刘澈,裴昭训 ┃ 配角:沈昱容,沈炳,大夫人,华阳公主,驸马 ┃ 其它:一见钟情,情有独钟,帝后

一句话简介:帝后不可不说的二三事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01   总书评数:3 当前被收藏数:6 文章积分:159,605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0644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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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敢

作者:白小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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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壳皇后的故事


      京城冬春交替的时节,熬过了凛冽的寒风,却要迎来风沙漫天的考验。走在路上,犹如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香炉中,行人脸上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唯恐一个不留神吃了满嘴沙子。
      只露出眼睛也是有风险的,就如我现在这样走着走着迷了眼睛,恍恍惚惚一个劲儿掉眼泪。
      我坐在街边馄饨摊儿里专心致志的流泪,不时四十五度望天,言情画本子上说,流泪的时候望望天,眼泪就能回溯。
      有人把帕子递到我面前,迷茫的看过去,接了帕子,想象中是一个俊俏公子对我和煦的笑啊笑,现实却是一张面白无须的脸。
      “小公子,男儿有泪不轻弹,您快擦擦罢。”尖细的嗓音配着这劝说的内容,却是说不出的喜感。
      我扑哧一乐,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我没哭,只是迷了眼......”
      用帕子随便左右胡撸两下,无意间发现这帕子质地柔软,针脚细密,可见不是凡品,也是,身为内监,能是什么普通人。
      只是,我微不可闻的皱皱眉,凤求凰纹样,是女子表达对男子爱慕时送的,还有姑娘爱慕内监呢?
      不过,这帕子该好好对待才是。
      再抬头看过去时,白面内监已经坐回临桌了,想来方才是看我实在可怜才来递帕子的,却无意间把爱慕之人送的帕子给出去了。
      “多谢您的帕子,只是这帕子如今已经脏污了,若您不嫌弃,我回家好好洗过再送到您府上?”
      内监没言语,倒是他同桌的另一人回答道:“一方帕子而已,不值什么。”
      “原是不值什么的,只是这帕子蕴含了欣慕您的姑娘的一颗真心,如此便是无价了。”
      内监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半跪请罪道:“主子恕罪,这是昱容姑娘给您的帕子,刚才主子让奴才给小公子帕子,奴才翻遍身上也只得着一方帕子......”
      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模模糊糊的看着他们,昱容姑娘,不会是沈昱容吧?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被她缠上,有这公子好受的。
      他倒没有为难内监的意思,摆摆手让他起来了。
      “既如此,你便送到华阳公主府上吧。”我对这一主一仆的身份也大致有了揣测,想来是驸马都尉和公主从宫里带来的内监,便都说的通了。
      他朝我招招手,见我木楞愣的呆在原地,又出声道:“你过来。”
      及至他面前,又道:“蹲下。”我不明所以,乖乖的蹲了下去。
      他抬起我的脸,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又想起画本子上说抬头显脸大,不知怎的,只想低下头去不让他看到我的大脸。
      他见状手上微微使了劲,骨节分明的手指硌得我下巴生疼。
      我脑中一片空白,想说什么又串不成连贯的语句。
      “您......别.......”他低头靠近,我刚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脸,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星眉剑目,鼻若悬胆,唇方口正,此时薄唇微抿,年纪轻轻却不怒而威。
      我和他对视着,能看到他幽深的眸子里映着我放大的瞳孔。
      他的唇在我眼前一寸的位置,轻轻呵着气。我倏然放松了下来,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他。
      我从小眼睫毛长,如今忽闪一下蹭到他的唇畔,存了捉弄的意味,果不其然的看到佯装威严的他面皮儿红了。
      这么可爱的人,怎么叫皇家抢去当驸马了呢?
      他倏然站起身,咳了一声,“你送帕子到华阳公主府上时,顺便再送一方你自己的。”
      这不是难为我吗,我的女工......哎,不提也罢。
      “不知您是要我自己绣的还是我自己的?我毕竟是男子......”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企图蒙混过去。
      “自然是要你自己的。”少年挑挑眉,理所当然道。
      哎,我一边往回走一边叹息,这也太会给人找麻烦了。

      走到府后门,左右环顾无人,我才猫下腰来钻旺财的洞。旺财如今怀着小狗崽儿,胖的和后院刘嫂子养的香猪不相上下,这洞应该越来越宽敞才是啊,怎么比平时还窄?
      我左挪挪,右挤挤,最后放弃了抵抗。狗洞被砌上了一半,这是有人存心要亡我!
      我一半身子在府内,一半身子在府外,揉揉我刚好卡住的小肚子,早知道平时就不吃那么多肉了。
      要是被太傅大人知道了我穿男装钻狗洞,祖宗家法是免不了了,祖宗要知道他定下的家法有朝一日会被我爹强词夺理,成为责罚我无伤大雅的行为的依据,一定显灵吓唬他。
      又不能声张,我只能悄声呼唤我的扇坠姐姐。
      扇坠这丫头估计又被鸭头牵绊住了,我声声泣血,她只顾跟鸭头交流感情。
      正兀自郁闷着,一双皂靴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侄女,你怎么钻狗洞玩呢?”
      我抬头望去,来人眉眼弯弯,“嘲笑”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您堂堂当朝衍庆公,别瞎攀亲戚。”这二皮脸,拐着弯儿的挤兑我。
      “我是昱容的舅舅,自然也是你的舅舅。”他正色道。
      “别,我一太傅庶女,攀不上您这么尊贵的舅舅。”平常嬉皮笑脸惯了的人,越是正经我就越慌。
      裴昭训蹲下身来摸摸我的头,叹了口气,再不置一言。
      他这么大的人了,别扭起来就顾着跟我大眼瞪小眼,也不提把我解救出来的事儿。
      反倒是我急了,“亲舅舅,您快把我救出来吧,待会有人来了不好......”我揪着他的袖子做小伏低,哎,我何时这么狗腿过,难道是因为身在狗洞不由己?
      “你还知道不好,一个大姑娘整日就知道出去玩,你学学昱容,不说旁的就说女工.......”就知道数落我,怪不得一把年纪找不着老婆。我吸气收腹脚一蹬,没估量好落点,直挺挺的把一脸无辜的他扑倒在地。
      “你们......成何体统!”
      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夫人,一脸惊讶的二小姐沈昱容,以及脸色青黑的太傅大人。
      该来的都来了,暴风雨前出奇的风平浪静。

      沈府鲜少动用正厅,一是太傅大人本人正直,不愿参与结党;二是太傅大人实在太正直,以至于常常噎的同僚无话可说,故而长年无要事动用正厅。
      没想到我一介庶女也能引起要在正厅商议的要事,我跪在厅中,歪着头看着快把手帕绞烂的沈昱容,思绪在这关头回到了那个馄饨摊儿。
      “不孝之女!”太傅大人猛的一拍桌案怒喝道,哦呦,一定很疼。我看着他憋的青紫的脸,只觉好笑。
      裴昭训往前一步,“姐夫......”,没等他分辨一句就被太傅大人打断了。
      “舅甥相恋,你们这是□□啊!”太傅一脸痛心疾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怒而发表长篇大论。
      我再瞧瞧大夫人,眉毛也没皱一下,啧啧,这通身的稳重,真不愧是河东裴氏嫡女,她若为官,肯定比我爹这个官做得好。
      “你如今这样,叫我百年之后如何面对你娘......”我顿时心下一沉,他还好意思提我娘。
      “罢了,你们都走吧,我单独跟碧珂说两句。”他挥了挥手,我眼瞧着准备了通篇回答无从分辨的裴昭训憋红了脸,摇头笑笑。
      “你还敢笑,不孝之女!”太傅大人又一次气急,那架势就差动用家法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娶妻当娶云想容,您还记得吗?”我提起娘不为让他消气,只是这个中缘由,我早晚要弄明白。
      只剩我们两人了,他颓然坐在椅子上,我跪坐在厅中央。
      “我对不起你娘......明明是先嫁给我的,还要让嫡妻之位。先帝是大齐开国皇帝,我和先衍庆公一路追随他到京城,衍庆公为救我阵亡,只这一个心愿......”他好像倍显老态,远没有平时对我吹胡子瞪眼的精气神儿。
      “我不必谅解您,只要娘谅解就好。”我深呼一口气,真相究竟是不是陈世美负秦香莲也不重要了,我娘......相必是不愿看到我对他恶语相加的。
      我敛眉低目,这么些年,他对我这个女儿算不上宠,但只要是沈昱容有的,绝不缺了我一份。大大小小惹了不少祸,他每回都嚷嚷着动家法,却连一根头发也没动过我。
      如此父女一场,女儿没心没肺,父亲严苛以对,不知何时开始,竟疏远至此。
      其实我也知道我像娘,小时候觉得像大齐第一美人多好啊,可就是我太像娘了让爹不知以何种面目相见。
      “小贝壳,你和昭训,到底有没有?”他有多久没唤过这乳名了,五年,还是十年?
      “没有。”我站起身来,揉揉跪了好久有些酸肿的腿,转过身快步往后院走,决定让扇坠做点好吃的给我补补。

      扇坠果然躲在厨房里吃的满脸油腻,一见到我只是用手指着新上的鸭头,让我尝尝。这白嫩纤细的手指,曾经拿着绣花针的手指,我再看看这满是油星的手指,真是痛心疾首。
      “来了?”厨房里来了不速之客,我这才注意到原来裴昭训也在,手里拿着面团,是在,和面?
      我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扇坠,真不愧是我从小长大的好姐姐,她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轻轻的点了头。
      “舅舅,您这么来厨房了啊?”我发现这人只要一放下底线,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底线。我谄媚地冲他笑,笑的脸都快酸了。
      “是啊,这不是给我大侄女做面吃嘛!”他满是面粉的手就着我鼻梁刮了刮,我也不嫌弃,终于看到他脸抽了一下。
      “阿珂,你笑的就像朝堂上整日劝皇上纳妃那满脸褶子的李侍郎。”
      “诶,你别打我啊”“阿珂......”“我不是说你一脸褶子”“也没说你谄媚.....”
      扇坠打饱嗝儿的声音很快就被我声势浩大地痛扁裴昭训盖住了,她接了裴昭训的手,继续给我做面。

      过了几日,我见风声已止,又换上男装,轻车熟路地溜向狗洞。
      说起来这男装还是裴昭训的,他身量比我整高一个头,我穿起来松松垮垮的,好在扇坠心灵手巧给我改的合身了一些。
      “姐姐还要从狗洞溜出去吗?”沈昱容含笑看着我,可那笑怎么也不及眼底。
      “要不妹妹能给我想一个更好的法子?”小姑娘到底是小姑娘,庶女不能入正厅,她的介怀都表现在面上了。
      “这还不容易,妹妹今日要去华阳公主府上赏菊,正巧琉璃病了,姐姐换了女装,扮作我的丫鬟不就能出去了?”其实沈昱容不过是被娇惯的小女儿,想让我这个庶女给她当丫鬟使两下罢了,要说什么坏心还真没有,她也没大夫人那个脑子。
      “妹妹真是冰雪聪明。”

      马车行的快,华阳公主府近在眼前,沈昱容还没有放我走的意思,望着我盈盈浅笑。
      宽袖下她握着我的手暗暗使了力气,我四两拨千斤,轻笑着就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真是娇生惯养的名门嫡女,皮肤娇嫩细腻,我趁机揩了油。
      她的奶妈于大娘疑惑地回了头,看我俩正襟危坐着,只是袖子缠在一起,面上还含着笑,也没说什么。
      我打定主意一下马车就跑,万一遇上那驸马和公公只怕会横生枝节。
      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揣在衣襟里的帕子漏了一角出来,我发现的时候是看着沈昱容正盯着我的胸,低头一看,完了,祸大了。
      怎么解释她送给驸马的帕子在我这呢,我脑筋转过九曲十八弯,也没转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大大方方拢拢衣襟,她也没再揪着不放。
      “哟,沈家小妹今儿来的晚,得罚。”甫一下马车,沈昱容便被一雍容华贵的夫人牵走了。我大喜,正打算悄悄溜走,于大娘过来亲热的挽着我,这中年妇女,也忒有蛮劲儿了!
      于大娘半是胁迫半是请求的把我带到了沈昱容座次旁侍立,她除了我刚来时斜眉看了一眼,再无别的表示。
      “贝壳,去把我的披风送到车上。”
      “好。”这下终于打算放过我了,沈小姐气性大,好在过劲儿也快。
      “哪有你这样的奴婢?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劝着点小姐。”这哪出来的程咬金!沈昱容也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我心里暗暗咂舌,沈昱容这么面上做到极致的人也忍不住了,她俩肯定不对付。
      “昱容妹妹身边这个婢子容貌倒是压了你一头啊,怎么着,以后嫁了人,也找个陪嫁给你固宠啊?”言语越发过分了,我攥紧拳头,也害怕一个忍不住送她一记左勾拳。
      她俩的动静不大不小,刚好惊动了正在落座的华阳公主。
      “昱容,云秀,你俩怎么了?”我定睛一看,这华阳公主应是保养得宜,真实年龄怎么也得四十上下了,都能当驸马他娘了,不会是又一对平阳公主和卫青吧。
      我面上八卦,心里却隐隐的有点怅然若失。可若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公主,如花美眷在前,我也不会多痛快。
      “驸马到!”我和众人一样俯下身,没敢抬头看。感觉有人在牵我的袖子,我回头一看,不就是那天那个驸马吗?不对,驸马明明在公主身边啊。
      遥望正座上相敬如宾的两人,我再转头看看他,哎,我的样子一定傻透了。
      他牵着我的袖子出了殿中,他脚程不快,可是得防着被一个傻愣愣的我拖延脚步,走的快一会,等我跟不上又慢一会,转眼间到了景致如画的后花园。
      他终于放下我的袖子,我低头抚抚他牵过的地方,再抬眼看时他已身处花丛中,菊花,隐逸者也,光芒却掩盖不了阳光下他俊逸的侧颜,那人好像对我的目光有所感触似的,转头看过来。他清澈如水的目光,只看着我一个人,我此刻一定双颊绯红。
      正想用手背探探脸颊的温度,他的那双手就伸过来了,白皙,纤长,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
      这不是第一次和他对视了,这一次相对无话,心却更近了些,我看看他黑曜石般的瞳仁,仿若被深深吸引了,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会被男色所惑。
      我甩甩头企图能恢复一些理智,他不解地皱了皱眉。我没经大脑,就伸出手去抚平了他的眉心。
      一出手才觉得不妥,指尖火辣辣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倒是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我们俩之间总是行动比话语快,细想想,我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呢!
      尴尬的抽回了手,福了福身,递上了两方帕子。
      扇坠的集训多少有效果,我原来能把凤凰绣成带翅膀的虫,现在好歹能绣成土鸡了,和沈昱容一比,到底还是相形见绌。
      现场比女工,对我而言不亚于凌迟了。
      “我那日穿着男装,您怎么就要我绣的帕子呢?”他非要细看两方帕子,看来我只能转移话题了。
      “小丫头片子连喉结也没有,也不知道穿高领,我二妹妹还知道拿粉遮遮耳朵眼儿,你倒大大咧咧。”这话说出来一点不留情,他好像也看出来我脸色不豫,寻思着找补找补。
      “一看这帕子就是你绣的,”他举了举我绣的帕子,“其他姑娘示爱都绣凤囚凰,贝壳姑娘特别,绣土鸡。”他故作一本正经地道,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臊的一心想夺回我的帕子,这人真真是个促狭鬼。
      “呦,姐姐这是干嘛呢?”没想到沈昱容在这当口出现,后面还有长长的队伍,美人携手而来,想来是用膳完毕开始赏菊了。
      我一心想把和男子在一起的时候糊弄过去,毕竟前几日刚出过那件事,沈昱容要是告诉爹我和男子私会,未必就还能全身而退。
      许是听出了我话中的敷衍之意,沈昱容环顾四周,妩媚一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那天馄饨摊儿的太监,哪里有那公子的身影?
      心里那根弦终于松快了,太监向沈昱容拱手道:“沈二姑娘的帕子奴才已经转交给主子了。”
      她也福了福身,还礼道:“多谢全公公,他......可还喜欢吗?”面上有些许羞涩,她随了大夫人的八面玲珑,从不曾有过这种小女儿作态。
      我暗暗心惊,她也是心仪那位公子的,我娘和她娘争夫,如今再来一出姐妹争夫吗?
      “这个嘛......奴才不敢妄加揣测,不过主子接帕子的时候面上是笑脸儿。”这内监可真会不得罪人,他当时就顾着笑土鸡了,当然是笑脸儿。
      后来赏菊途中没再出什么岔子,华阳公主左手边是云秀相扶,右手边是昱容相牵,两人相安无事。

      沈昱容最近很是得意,也顾不上我这个庶女干过对她嫡女地位有威胁的事情了,整日花痴脸,想着她的公子。
      大夫人对这个女儿也有点怒其不争,用正厅的事情敲打敲打我,别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就差到包大人面前喊冤叫屈了,不就是赶鸭子上架去了一回正厅吗,哪里能威胁她宝贝女儿的嫡女地位?
      平静的海面下总是波涛汹涌的,我捧着画本子,看着几千里外海洋发生的故事,越发觉得眼皮不能浅。要是以后沈昱容嫁给那公子了,我就去海边生活,心像海洋一样宽阔,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日太傅大人回来的格外晚,我前几日不分昼夜的看画本子,肌一顿饱一顿的,如今也要百无聊赖的坐在桌上跟大夫人和沈昱容等老爷回家了。
      老爷没等来,倒等来了舅爷。
      裴昭训比我大四岁,现年二十又一,大夫人得比他大十余岁,算起来他们都是两代人了,白占了我辈分的便宜。
      “姐姐,皇上傍晚时分叫了姐夫去,姐夫让我回来叮嘱你们别等他了。”紫色官服显得裴昭训明眸皓齿,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你瞧着,是不是要商量立后了?”大夫人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如今为了小女儿也少见的急躁起来。
      “我瞧也是的,”裴昭训点点头,“今儿跟皇上身边全公公闲聊,他说皇上有自己的意思。”
      沈昱容眼中发出奇异的光彩,更衬的她面若桃花。
      我早就开始大快朵颐了,好像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就能避免谈将来一样,沈昱容虽然爱公子,可当皇后又是多大的诱惑。
      “阿珂,慢点吃,”裴昭训扯走我左手的鸡腿,就着吃起来,“先吃完你右手那个鸡翅再说。”
      直到吃完这顿饭,太傅大人也没回来。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房间,本以为饭饱之后躺下就能睡,却没想到东方既白,我还在盯着床顶架看,生生的盯了一宿。
      我这副模样,扇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变着法儿地给我做菜转移注意力。
      可只有自己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才知道别人善意的转移注意力,是多么无能为力。
      吃过早膳,我本来想上床小憩一会,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却被扇坠提了起来。
      “奴婢也不想打扰您,实在是老爷叫全家去前厅。”
      “我这个庶女也要去?”
      “全家都要去,连我这个串门儿的舅老爷也不例外。”裴昭训推开窗子,探头进来,我身体对这个动作都有了记忆,毫不犹豫地把枕头照他脸上招呼。
      第一次他探头进来我才五岁,还不认识就让我管他叫舅舅,当时我小小的人儿也不知怎么又那么大力气,搬起枕头就往他脸上招呼,木枕的边角在他眼下三寸留下一道疤痕,后来大夫人心惊胆战把我的枕头都换成了特制软枕,知道她弟弟没好习惯,砸一下也不妨事。
      “舅舅,你看我要不要换身衣服啊?”我磨磨蹭蹭终于踏出房门,他摇摇头,替我插正一只步摇,整整衣服,又催促着我去前厅。
      大夫人正给昨日未见的太傅大人理着衣襟,看见我点点头,他们穿着一样的紫色朝服,说不出的相得益彰。
      传旨太监来了,太傅大人和裴昭训跪在最前方,大夫人跪在半个身位后,然后是我和沈昱容。
      “太傅沈炳之女沈碧珂.......着册封为后......”洋洋洒洒一大篇诏书,入了我心的也就这几个字。
      原本跪立的沈昱容跌坐下来,昨晚眼中的光芒不复现。
      太傅大人似是早有准备,回头示意我走上前去接旨,这几步路我好像走在棉花上,走着走着腿一软,还好裴昭训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不然我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我接过圣旨,早有奴仆打点那传旨太监,他笑呵呵就走了。
      “怎么会是你呢?”沈昱容的声音失去了平时的清脆甜美,尖刺道,“你一介庶女,哪里配做他的皇后!”
      “昱容,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理。”方才太傅应该早与大夫人说过了,她捋着一串佛珠,镇定如常。
      昨晚召见太傅,应当就是决定我和沈昱容谁为后,紧要关头皇上竟选了我......
      “圣旨到!”
      连太傅大人脸上都露出诧异来,这第二道旨意还真是不多见。
      再跪接旨时我的位次已经在太傅和裴昭训之前,大夫人应当在后方看着沈昱容。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特追封皇后母云氏为一品夫人,钦此。”
      “皇后娘娘,奴才给您道喜了。”这回传旨的是熟人,馄饨摊儿的全公公嘛,他还冲我眨了眨眼。
      我心一下安定下来,事已至此,既来之,则安之。
      我捧着两道旨意去了佛堂,看着“炳如夫人云氏之灵位”,跟她翻来覆去讲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娘,您在时我就是个话篓子,如今更是变本加厉了......”“娘,他说我绣的凤凰是土鸡......”“娘,我就要嫁人了......”“可能以后在宫里也能遇见他,您放心,如何对待我心里有数......”
      絮絮叨叨一个上午,走出佛堂时一夜没睡的疲累劲儿才返上来。
      回到屋里,我不管不顾的睡了一昼夜。
      醒来不知几时,只觉浑身舒畅过来了,我瞧瞧窗外天色,却不期然的看到一个身影。
      这身影站在我窗前,从我五岁,他九岁站到我十七,他二十一。从身高不及窗棱下沿,踮着脚推开窗门,到身高已经远远超过窗棱上沿,俯身探头进来。
      少时军队的磨练让他腰杆挺的笔直,世袭衍庆公啊,世人只看到他年至弱冠便服紫,却不知他自小父母双亡,唯一的一个姐姐差了十余岁,他有记忆时她都出嫁了。
      我突然推开窗门,果然吓得他身形一颤,随即又镇定下来。
      “阿珂,”他摸摸我的头,叹息道,“姑娘长大了,不由舅舅了。”
      “舅舅,”我鼻头一酸,“赶紧给我找一个舅妈吧,你要是不找,我当了皇后就给你胡乱指一个。”
      “阿珂指的姑娘,我甘之如饴。”从前不爱管他叫舅舅,觉得他好像是保护我的哥哥,现在明白只有“舅舅”这个称谓,才能让他不至离我远去。
      前几天还在逃避的将来,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了。
      “好了,去睡吧。”
      我啼笑皆非,刚刚睡了那么久,现在心里又存着事儿,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舅舅,更深露重,你回去睡吧。”
      他摇了摇头,嘴角噙着笑意,“我再好好看看你。”
      “那你进来看吧,反正我也不睡。”
      “不可,你如今是皇后了,闺房我怎可进得?”我记得从前他说“不可,你一个大姑娘,闺房我怎可进得?”这么久的相处中,他一直恪守礼仪,无形间保护着我。
      他走时欲言又止,“阿珂,等你大婚后,我就带着姐姐和昱容回河东住一段日子,权当散散心了。”
      “那你还回来吗?”我看到他微怔了一下,心里一纠。
      “当然回来,我的皇后娘娘,我还等你给我指婚呢。”他背后月色清辉满地,柔和的月光虚幻了他的身形。

      那夜静谧的气氛很快成为过去,我为成为皇后而忙的团团转。
      皇上好像很不放心我似的,宫里派来李姑姑,宋姑姑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姑姑,甚至还有全公公,就是为了我大婚那天不给皇家丢脸。
      全公公悄悄跟我说:“您放心吧!”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放心法。
      有时裴昭训来,看见我脑袋上顶个茶杯练仪态,用眼神跟我说:“阿珂真可怜。”
      李姑姑轻咳一声就当是送了客,我继续咬咬牙,坚持我的皇后快速养成计划。
      说是快速,给的时间也挺宽裕的,大婚在冬日里,接旨时才初春。
      几近一年的时光,我也偶尔会好奇未来夫婿的模样。人中龙凤,应当不会差到哪里去,没准和那公子不相上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想着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眼见着他从后院飞身进了沈府,冲我招了招手。
      我屏退众人,一步一步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说出口才发现我声音颤抖着,学规矩连偷偷出府也不能了,本以为一辈子也见不着他了。
      “想你了。”这个我知之甚少的人,轻轻一句话就能撩拨了我的心弦。
      “我叫彦临,刘彦临。”似是看出我要问什么,他开口道。
      刘彦临,我心里默念着,对他嫣然一笑。
      他偶尔会来沈府见我,多半时候也只说一两句话就要走了,大婚前府里是众矢之的,他也不想给我招惹麻烦吧。
      惆怅啊惆怅,我活了十七年第一次恋爱,就得偷偷摸摸进行,远在宫里的皇上会不会觉得他头上的冕冠颜色有点不对了呢?
      我为了保持苗条身材对扇坠送来流水似的美食敬而远之,最后全进了那群姑姑的肚子里。
      大婚的前几日,我越发身体轻盈,那些姑姑一个个在沈府养的珠圆玉润,扇坠恨得牙痒痒。
      给我穿大婚礼服的时候,扇坠摸摸我突出的肋骨,“等进了宫,奴婢非把您养的白白胖胖才好。”我哑然失笑。
      大齐风俗,大婚时须得由哥哥背着送进轿子,即使是天家婚仪也免不了。
      大婚那日,裴昭训第一次踏进我的卧房,背着穿的像粽子一样厚霞帔,头上顶着重重的凤冠的我,穿过走廊,花园,最后到凤舆。
      他轻轻放下我,对着我用旁人都察觉不到的声音说,“阿珂,你在宫里好好的。”
      我坐在凤舆里,颠来荡去,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就怕泪流满面。
      喜轿由大清门入,经乾清宫降舆,步行过交泰殿,入坤宁宫大婚洞房。
      对于这个皇上,我莫名的安心。他十三岁登基,即位五年以来励精图治,连我爹那个老刺儿头都对他称赞有加。
      我走进洞房的时候,他已经在等待了,他是先帝幼子,哥哥们的年龄都已不适合闹洞房,是以一切从简。
      我坐在床上,等着他掀去红盖头,却迟迟没有动作。
      我的手试探式的向左探去,被一双大手牢牢抓住了。
      他打趣道:“皇后这是等不及了吗?”
      我面上一红,又觉得这熟悉的声音实在可疑,恨不得自己掀开盖头看看他。
      他终于把我的手放回了我的膝盖上,缓缓掀开盖头,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眯了一下眼,迷蒙中看着他,竟无比像那个他!
      我倏然瞪大双眼,凑上前去想仔细瞧瞧,又被他擒住了双臂。
      果然是他,馄饨摊儿里那个他,华阳公主府里那个他,怪不得全公公叫我别担心。
      “阿珂,”他顺势亲了亲我的脸,“真好看。”
      “皇上......”我咽了咽口水,“那个......你不是叫彦临吗?”
      “我叫刘澈,表字彦临。”他舔舔嘴唇,“叫一个。”
      “臣妾不敢,叫皇帝名讳是大不敬,哪天宗人府拿了我您就找不着了?”我企图动之以礼,晓之以情,却被他拒绝了。
      “那就把宗人府都变成咱们的人。”他认真道。
      我欲哭无泪,老天爷,我是想过做贤后的啊!
      “您......最后怎么选了我啊?”犹豫再三,我还是打算问出口。
      “我那日从华阳公主府出来,正在路边吃馄饨呢,就看到一个傻小子抽抽噎噎的,一个劲儿地哭。明明是男子还楚楚可怜的,我就让老全去给你递帕子,你一蹲下我就看出你是女子了。后来华阳公主府里,我疑心你会来,就拜托皇姑让我在旁偷偷看看,果不其然就看见你了,你妹妹还管你叫贝壳,我就叫老全去查,沈碧珂小名贝壳......”
      经历过的事情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自己拥有的一半故事就得到了完整的另一半。

      皇后的归宁仪式无比复杂,我和刘澈知会了宫人,就悄悄回到了沈家。
      带着皇上就不能钻狗洞了,好在他轻功不错,臂下挟着我就越进了院子。
      我给他讲我童年的点点滴滴,原来觉得怎么也说不出口,憋在心里百转千回的事情,如今也找到人分担了。
      只是太傅大人去了公廨,裴昭训带着大夫人和伤心欲绝的沈昱容回了河东,偌大的沈府,如今连个正经主子也没有,我乐得自在。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是路过后院的时候,刘嫂子新养的土鸡拦了路。
      你说你,一只鸡当什么拦路虎。
      刘澈指着我,笑的眼泪花儿都流出来了,“原来你......那帕子上的图案就是以这土鸡为原型的啊!”
      我牵着他的袖子,威胁他用轻功带我出府,一路上一言不发。
      这会儿知道好声好语安慰了,我人生第一个送出去的帕子,凤凰就被当成了土鸡。
      “我当时就想啊,这姑娘好,我娶皇后又不是娶绣娘,转头就把你妹妹的帕子赏老全了。”
      终于说到了我心坎里,其实就和那帕子一样,那时候我对他的爱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歪打正着,不完美的反倒入了心。
      “接到我册后旨意你可开心了吧?”刘澈又开始得瑟,“圣旨里一个字我都没假手于人,好一顿夸你啊!”没好意思打断他的眉飞色舞,心里暗忖着哪天回沈府要好好看看。
      走着走着就到了华阳公主府,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地方。这次倒没有像回沈府一样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去了。
      “皇姑,你有事要和我跟阿珂说吗?”刘澈开门见山。
      华阳公主瞟了一眼驸马,“正是呢。”
      驸马知趣地开口道:“那是十五年前了吧,先皇刚给您择了沈太傅当师傅,您偷着出了宫,求我和公主带您去沈府看看。
      “那时候皇后娘娘才两岁,尊着云夫人老家习俗不让留头发,头上光秃秃跟个假小子似的,您见了皇后娘娘粉妆玉砌的模样,说什么若为女子,必以妻之。”
      原来我们竟还有这样一段缘分,相携走在路上,脚下的积雪踏的咯吱咯吱作响,雪花又飘飘洒洒落下来了。
      我转头看,白雪落在他纯黑的发上,浓密的眉毛上,好像转瞬间已是百年身。
      我踮起脚,轻轻拂去他头上的雪,“阿珂,我之前还觉得我是馄饨摊儿里对你一见钟情呢,没想到是太傅府一见钟情,馄饨摊儿二见倾心,公主府三见定终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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