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不好惹

　　沐凡歌一把接住了卫老夫人的身体，只见卫老夫人浑身僵硬，体内弥漫着黑色的瘴气，嘴角还不停涌出黑色血水。

　　“姑、姑娘……”

　　“老夫人您没事吧？”沐凡歌不知怎么救一个凡人，只好试着将真气灌注入卫老夫人体内。

　　“别……沐姑娘，不用白费力气。”

　　黑雾魔的瘴气乃剧毒之物，江怡儿那样根基浅的修士吸入尚会瞬间晕厥，像卫老夫人这样的凡人，瘴气一旦入体，体内五脏六腑都会被慢慢侵蚀，变得千疮百孔，最后身体会迅速干瘪下去，直到断气。

　　“对不起，卫老夫人，我不该怀疑你。”沐凡歌见到卫老夫人触目惊心的惨状，想起自己在卫府湖心亭中曾一度以为她才是卫府的始作俑者，甚至对她举起了剑，差一步便一剑送进了她的体内。

　　“不……不怪你，是那些道士……”卫老夫人躺在她怀里，干瘪如枯木一般的脸上浮现一丝恨意，“我是恨他们，两年前，我曾梦到了我家老爷给我托梦，我怕他在下面不好，这才放下了成见，瞒着儿子在城中请了一位道士前来做法，他看了我的院子半晌，说我这院子的树长得太密，挡住了生气，我家老爷在天之灵便不能照拂，让我移了几棵，自从那之后，我家便厄运连连……我也是那时候病的。”

　　原是这样，卫府的长宁阵被人改成了聚灵阵，卫老夫人离阵最近，自然是被吸食灵气最多的人，她在卫府的每一天，生命都在快速流逝，怪不得一开始沐凡歌便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人气，是因为卫夫人原本就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是她太笨了，连这些都没想到，那时的卫老夫人早就被黑雾魔附了身，她耳里听到的，眼前见到的，未必都是真的。

　　“沐姑娘，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是那道士和小女，一起来索命了……我知道你们不是凡人，求求你，救救素心……”卫老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像是要将全部的力气用尽。

　　沐凡歌的唇瓣动了动，最后道：“有风师兄在，卫小姐一定不会有事。”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无能为力，可是对风怀情，她总是莫名地相信，而且此刻，她必须要让卫老夫人也同样地相信。

　　“如果找到我那外孙女，告诉她，告诉她，对……对不起……”说罢卫老夫人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般，完全放松下来，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手终于缓缓放下。

　　沐凡歌愣了愣，她之所以来，不就是为了救人的吗？却没想到，卫老夫人竟就这样死了，死在她怀里，死在她面前。

　　若是她不曾犹豫，早点赶到，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卫老夫人说她不是凡人，其实她错了，她没有历过九天雷劫，她还是一介肉体凡胎。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许自拜师学艺，向三清四御磕过头，入得此门开始，尝尽修炼之苦，得天地的造化，便再也回不了头，她是肉体凡胎，可她手中还有剑，她体内充盈的是天地之气，若她这把剑救不了人，斩不尽这些祸害世间的妖魔，上对不起天，下对不起地，既对不起这几年的修行，更平白辱没这把云霞派先祖留下的“灵云剑”。

　　她的双目渐渐泛红，漂浮在她身边的灵云剑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泛出了微微的光芒，这光芒却与往常的绛紫色不同，揉进了一丝粉色的柔光，显得整个剑身又轻盈又灵动。

　　-

　　江轻石一路追进了密林之中，方才交手之时他的右腿脚踝被黑雾魔的气刃伤到，来不及治疗，上面还冒着黑气，此时走路不免不便。

　　一时再一次不见了黑雾魔的踪影，他闭上眼睛，感知下在黑雾魔身上的随身符。

　　奇怪，应该就在这附近。

　　就在他睁眼之时，周围一瞬间黑了下来，好像一下从白天到了夜晚。

　　心头蓦然一跳，他在凡间行走了这么久，与那么多的妖魔交过手，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能将周围方圆百里的空间设置结界的。

　　按修士的算法，这魔物的修为恐怕已在化神期之上。

　　“怎么回事……”

　　身边传来沐凡歌的声音倒是吓了江轻石一跳。

　　“你来做什么？”江轻石侧身，便见到沐凡歌的侧脸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在她手中灵云剑光芒的映衬下显得几分柔美。

　　这姑娘只要不装腔作势，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我怕你打不过。”

　　沐凡歌话音未落，便听他们周围由远及近响起阵阵怪叫之声，接着成群结队的黑影向他们涌来。

　　“小心！”江轻石强忍住右腿的剧痛，一把将她扑倒，锻天绫在他们身后舞动成一道金色的屏障，那些蝙蝠一遇到锻天绫的金光便发出凄厉的惨叫，霎时化为血沫。

　　江轻石遽然地靠近，令沐凡歌惊慌失措，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在自己面前放大，脸上那丝紧张不像是作伪，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再一次传来，她居然没有抗拒。

　　他的眉目生得极好，眉骨隆起，桃花眼自带笑意，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他目色沉沉地望着她，看得人一时晕乎乎的。

　　沐凡歌顺着他的目光傻兮兮地往自己脸颊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什么吗？”

　　闻言江轻石扑哧一笑，手肘撑了撑，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这姑娘的表情可太好玩了，不多看一会怕她又要翻脸不认人。

　　他这一笑让沐凡歌很快反应过来，这才慌乱地推开他站了起来，压下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不敢再去看他，手中招出灵云剑，剑招不停，同时她惊异地发觉，不知为何此时体内真气绵绵不绝，灵云剑上的剑气暴涨，对付这些蝙蝠毫不费力。

　　可这蝙蝠像是杀不完般，无穷无尽地涌来，按理说地上应该能堆积不少蝙蝠尸体，却见那些蝙蝠的血沫却融入了黑暗中消散了。

　　“是灵力变幻的，凡歌，别白费力气了。”

　　江轻石忽而扬了扬手，锻天绫被他伸手一捏，金光顿时大减，接着那些蝙蝠一下撞入了他的身体，他原本已半坐了起来，没想到被迎面而来的冲劲再一次撞倒在地，可是接着那些蝙蝠像是融入了他身体隐没了一般，消失了。

　　原来若是在结界中化出这么多像实体一般蝙蝠，那么每个蝙蝠上面的灵力必定十分微弱，碰到江轻石的护体真气上，几乎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果然是江轻石，这么快就看破了。” 见蝙蝠攻击失去优势，一阵黑雾飘过，那些烦人的蝙蝠一下又都消失了，显出一个浑身黑衣的人影，他的声音似粗似细，似远似近，飘忽不定。

　　“黑雾魔，没想到你还敢现身。”江轻石站起身来，拿过锻天绫严阵以待。

　　“我也没想到你会跟到这里来，没想到一开始你便将随身咒下在了我身上，江轻石，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

　　“哟，原来你认得我。”江轻石整了整衣领，伸手将飘到胸前的几缕乌发拨到了脑后，搔首弄姿了一番，那得瑟的模样令沐凡歌看了十分不爽，方才那个救她的江二公子形象瞬间崩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是烟消云散，只听他接着道，“你现在才明白在卫府门口便被我下了咒，也不算太晚。”

　　“什么？”沐凡歌听到“卫府门口”这几个字忽而想了起来，“你是说，黑雾魔就是我们一开始在卫府门口遇见的那个受伤的道士？你早就知道他是黑雾魔？”

　　“不，我不知道。”江轻石轻轻一笑，“我只是试一试，没想到会这么凑巧，瞎猫碰到死耗子。”

　　说到“耗子”之时江轻石又不禁想到沐凡歌那只耗子，忍俊不禁。

　　原来那天在卫府门口江轻石便怀疑那个受伤的道士，便在抓住他手臂的时候顺便下了随身咒。

　　反正不下白不下，下了也不浪费。

　　即便有什么异样，黑雾魔化作的道士也完全没想到江轻石会如此机警，光凭受伤便判断出他便是黑雾魔，更不会怀疑自己身上会被无知无觉下了随身咒。

　　想到那时他故弄玄虚戏耍她的样子沐凡歌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根本就不是什么聪明，而是比别人多个心眼罢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我师姐在哪里！”眼下不是跟江轻石算账的时候，沐凡歌管不了那么多，灵云剑剑尖直指黑雾魔，他虽然现出真身，却不见凌霜，想到卫老夫人的惨状，她手心渗出了冷汗。

　　“你究竟是什么人？”江轻石亦收起了笑容，眉头微蹙。

　　到现在他们也算是看清了，这个黑雾魔不是魔族来的，而恐怕是凡人里面的魔修。

　　“我是什么人，你们不用知道，江轻石，我很好奇，我手头上有两个美人，一个含瑜，一个凌霜，你心里究竟要哪一个呢？只要你能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便放你们出去。”

　　“可以，这个简单。”如何都没想到这黑雾魔修竟会有这番要求，江轻石挑了挑眉，很快反应了过来，“我可以回答你，但你要让我先见到她们。”

　　“江轻石，你只能听我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别急，慢慢考虑——”那黑雾魔修说着，身影渐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沐凡歌又御起灵云剑去追魔修，却发觉没飞出几丈便像是一头撞进了一堵墙上，将她撞得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她正要起来再试一次，却被江轻石拦住。

　　“没用的，休息会吧。”

　　沐凡歌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

　　“怎么，看傻了？”江轻石扑哧一笑。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沐凡歌脸色很难看，“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轻石笑了笑，对她伸了伸手，“唉，快先来扶我一把。”

　　沐凡歌戒备地看着他。

　　江轻石连忙弯下腰抱住自己的脚踝，可怜兮兮道：“方才为了救你伤到了脚，凡歌师妹，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吧？。”

　　沐凡歌很想要拒绝，可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他看起来确实受了伤，而且这个江轻石一副什么事都笃定的模样，能不能出去，能不能救凌霜含瑜，还得靠他。

　　沐凡歌看着眼前伸出的手掌，挣扎了一番，只好不情不愿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胳膊抗在自己肩头。

　　“唉，凡歌师妹，这都看不出来吗？这个黑雾魔修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沐凡歌一愣。

　　“凡歌师妹听说过断袖吗？”

　　“什么？”沐凡歌不解。

　　“就是吧，这世上有那么些人呢，他们不喜欢女子，就喜欢与自己一样的男子……喂，你别这么看我，我当然不是了，我是说那个魔修……”

　　沐凡歌收回了自己异样的目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是说他看上了你，为了你跟含瑜和凌霜师姐争风吃醋，这才将他们抓了起来？”沐凡歌想了想又道，“这些又跟卫府有何关系？”

　　江轻石见她如此认真分析的样子，努力憋笑：“这个嘛……我暂时还没想到。”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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