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朋克）生命魔方

　　乐明知的意识缓缓归位，双眼还没有睁开，鼻腔内就涌入一股浓烈而刺鼻的机油味。

　　他咳了一声，胸口起伏，肺叶剧烈地一张一缩，贪婪地想要更多的空气，却被充溢着机油味道的氧气灌满了胸口，引来新一轮的剧烈咳嗽。

　　大脑眩晕，恶心想吐，晕车一般的感受。

　　什么情况？

　　乐明知睁开双眼，入目是昏黄的天空，大片大片灰黑色的云朵衬得天空仿佛死去了一样充满无言的颓败，几只黑色的鸟嘶哑地叫着，扑棱棱地飞过他的视野，停在高高的房子上，审视一般远远望着这个不速之客。

　　乐明知愣愣地坐起来，才发现他之前一直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感受到手掌中不同寻常的触感，他下意识松了松劲，才发现那是一个魔方。

　　魔方巴掌大小，每个面都有一些白色的花纹，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入手冰冷光滑，有些像金属，整体又十分轻巧，充满未来黑科技的味道。

　　乐明知还在发神，突然响起一个柔和的男声：“你还好吗？”

　　乐明知转头，发现自己身后似乎是一个工厂，巨大的管道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即将触到地板的时候突兀地拐了个弯，九十度弯曲连接到其他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管道不计其数，非常显眼，按理说乐明知应该一眼就能看到，只不过他之前躺着的位置正好在大门口，工厂恰好在他后方的视线死角里罢了。

　　声音的主人看到乐明知注意到他了，脱下头上的平顶礼帽行了一个十分优雅的绅士礼节。男人十分英俊，一身咖啡色暗格纹的西装，白底衬衫外的同色马甲让他的身姿非常挺拔，他手里领着一个有些旧的红棕色手提箱，静静地站在一根很粗的管道旁边，微笑地望着乐明知。

　　乐明知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这男人的声音实在是有魔力，通杀女性没问题，连他听了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他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你好，你是？”

　　“我叫路。”路提着他的手提箱走过来，目光在乐明知手里的魔方上停留一瞬，然后轻轻移开，礼貌地望着乐明知的眼睛，“你不应该停留在这里，这里不安全。”

　　和别人的目光对视让乐明知更尴尬了，他飘忽着视线：“我叫乐明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忽然发现曾经的记忆有些模糊起来，竟然是想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他才在这里醒过来了。他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就是突然，嗯，醒过来之后，就在这里了。”

　　路诧异地说：“你忘了怎么到这来的？”他的表情凝重起来，指了指乐明知手中的魔方：“你知道你怎么得到这个魔方的吗？”

　　“呃，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它就在我手里了。”乐明知看着手里小小的魔方，问路道，“这个很重要？”

　　路还想说些什么，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搂住乐明知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向旁边滚去。下一秒，一串子弹打到之前他们站立的位置上，留下深深的凹陷。

　　“咳，咳，怎么了！？”乐明知被路拉起来，狼狈地朝着工厂另一边敞开的地方跑过去。

　　路跑得很快，拖着个人也脸不红气不喘：“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他们跑出了工厂。

　　“我……”乐明知还想说些什么，一声巨大的轰隆在他的身后骤然爆发，掀起巨大的气浪和灼热的热气。

　　路立刻在他的手提箱上拍了一下，两人周围出现了一圈暗金色的球状光晕，把他们二人牢牢地护在里面。光球被气浪猛地拍飞，乐明知只觉得自己像被扔到滚筒洗衣机里了一样天旋地转，直到两人双脚触地，光球一阵颤抖，变成像金砂一样的粒子消散在空气里。

　　这样的情况下身上都没受伤，又是一样黑科技。乐明知脸色苍白，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形不会给他一个尽情呕吐的机会，只得忍下反胃的欲望，跟着路一起狂奔。眩晕，机油味的空气，作为一个平时坐车都会晕车的人，乐明知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路看了他一眼，安慰道：“再忍忍，离开这个区域，他们就不敢这么肆意妄为了。”

　　乐明知闷头跑，不吭声。

　　路看向他手里的手提箱，箱子外面的齿轮开始慢慢转起来，气压仪的指针开始渐渐向上移动。

　　“砰砰砰砰！”

　　两人猛地刹车，脚尖不远处出现连续几个弹坑，每个弹坑大约鸡蛋大小，互相之间的距离仿佛精准测量过一样。

　　几个弹坑“轰”地炸开，组成一道燃烧的火墙阻挡他们的去路，炙热的高温连空气都开始微微扭曲。

　　路叹了口气，拉着不安的乐明知退后几步，转身望着站在工厂的断壁残垣上的人，露出一个无奈而温文尔雅的笑容：“火|枪手艾丽莎，真是麻烦你亲自出手了。”

　　艾丽莎？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

　　那的确是一个女人，而且非常年轻，五官给人一种没长大的孩子的味道。双马尾微微卷曲，戴着一副护目镜，穿着像几块布随意拼组而成的皮裙，带金属扣的宽腰带前面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每个金属扣上都连接有一个腰包，从露出来的部分看来都是各种各样的枪支和武器，肩上披着一个同色的小披风，脚上蹬着一双高帮皮靴。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但是乐明知现在没有欣赏美女的心情。他望着美女捞着的有她一半粗的枪以及在她面前凭空出现并在半空悬浮着的发光的几何形图纹，小心脏瑟瑟发抖。

　　三个散发微光的图纹里慢慢伸出来巨大的火炮，黑黝黝的枪口直指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个男人。

　　她站在被轰成废墟的工厂的砖墙上，开口道：“路，别碍事，把你身后的人交给我。”

　　乐明知醒过来时看到的黑鸟不知何时都聚集了过来，有些停在高楼上，有些在天空中滑翔而过，最终停在艾丽莎的肩膀上。

　　黑鸟拍打翅膀，嘶哑难听地叫着，眼睛处突然出现一点红光。

　　那一刻，乐明知似乎能看到机械齿轮的转动。他突然悟了，这些根本就不是鸟，是监视器！

　　路显然也明白这点，他轻声问：“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指了指自己，“你也知道，我是一个记录者，伟大的故事总是需要一些冒险才能知道的。”

　　乐明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贵族的男人竟然有游吟诗人的属性。

　　艾丽莎皱了皱眉，冷声道：“无可奉告。”

　　路完全不在意艾丽莎的冷脸，他笑了笑，指了指乐明知的兜：“是那个魔方吗？”

　　乐明知把随手揣兜里的魔方拿出来，苦大仇深地看着它。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一睁眼就看到它，然后还因为它被追杀！他恨恨地磨牙，手上下意识地捏了捏，也不知道碰到了哪个地方，魔方突然发出了柔和的蓝光，呼吸一般一明一灭。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他的身上。

　　乐明知讪讪道：“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

　　魔方脱离乐明知的手掌，自行悬浮起来，一边上浮一边自动快速旋转，像有一个调皮而聪明的孩子正在不断地重组它。魔方原本严密贴合的缝隙里蓝光渐渐淡去，逐渐出现了绿色，乐明知发现在柔和的绿光从魔方里渗出的刹那，空气中的机油气味像被净化了一样，他竟然闻到了不该在此出现的草木清香。

　　魔方上的白纹组成了一个图纹，乐明知还没看清楚，魔方就开始一层一层地解开了，一块晶莹透亮的嫩绿色晶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路静静凝望着仿佛凝聚了所有美好与希望的结晶体，轻声道：“生命之石。”

　　乐明知下意识伸手去接，周围的黑鸟突然疯狂地飞舞起来，一个个像炮弹一样朝着朝着乐明知俯冲。一只体型最大的黑鸟猝不及防地从一处地方飞过来，在乐明知的手指触到生命之石的一瞬间用爪子抓住了生命之石，然后立刻朝远方飞去。剩下的所有黑鸟铺天盖地地涌过来，为那只最大的黑鸟做掩护。

　　艾丽莎的炮弹也适时贴着地面发射。

　　生命之石被抢走后，魔方立刻“咔咔咔”地转回原样，没了力量一样从空中垂直坠下去，乐明知连忙接住它。

　　路眸光一厉，手中的手提箱眨眼间打开，乐明知只觉得眼睛一花，就看到路的手里多出了一把手杖。手杖大约一米长，杆部是木头，古老的木纹充满了岁月的痕迹，顶端由大小不同的几块椭圆形金属组合而成，最大的椭圆金属中间被片圆形的金属片一分为二。手杖出现的一刹那，它顶端蜂窝状的圆孔里就泻出了昏黄的光。

　　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不，应该说是那根手杖让某种东西变得沉重起来了，两人及所有黑鸟的范围里，除了路的动作，所有事物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导致看起来变得慢了。

　　这下，乐明知清楚地看到了路的动作。

　　路送开握着手杖的手，让它自己立在原地，又从打开的手提箱里拿出了几块金属，行云流水地拼在一起，“咔咔”几声之后，在路的手中的就是一把纯金属的弓箭弩|枪。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的，最大的黑鸟被所有同伴掩护着飞离，剩下的所有黑鸟和艾丽莎的炮弹被路放慢动作。艾丽莎看到黑鸟艰难地扇动翅膀的样子，目光一凝，立刻从腰上的皮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朝着抢夺了生命之石的黑鸟的后方射去。

　　一只箭势不可挡地冲破黑鸟群，将所有的黑色羽毛和各种零件肢体甩在后面，直直的朝最后一只拼命飞逃的黑鸟射去。箭矢即将和艾丽莎的子弹接触的一刹那，突然解体，剩下一只更细更短的箭，从子弹上方和它擦肩而过，一箭射穿了黑鸟以及它爪下的生命之石。

　　破碎的生命之石内发出一道冲天的绿芒，直直地射向昏黄模糊的天空，光芒笼罩的区域内，天空的颜色逐渐变成清新的苍蓝，云朵也变得洁白。然而下一刻，爆开的碎片带着一串逐渐消失的绿色尾巴，流星一样划过天空，像盛大的烟火一样炸开。

　　生命之石内浓郁的能量四散而开，恢复蓝天白云的天空在此被昏黄与灰色侵蚀，然而被最浓郁的能量冲击过的地方颜色始终比周围的其他地方更加浅淡。

　　手杖的光芒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路立刻握住倒下的手杖，几秒之内将手杖和弓箭弩|枪拆解重新放回手提箱内。

　　艾丽莎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她身前的三个巨型炮台同时射出携带着火光的火焰炮弹，空气发出无法承受的爆裂呻|吟。其火焰之烈连周围其他幸存的黑鸟都在炮弹经过的一瞬间被烧化成一滩铁水然后蒸发。

　　路握住了乐明知的胳膊，也不管艾丽莎能不能看到，冲着她所在的地方温柔地笑了笑：“再见了，不败的火|枪手艾丽莎。”

　　手提箱外一直快速转动的齿轮突地停了下来，气压仪的指针移到了max的红色最大值。

　　金色的漩涡一闪而过，路和乐明知一齐化作细碎的暗金沙尘散去。

　　下一秒，炮弹击中他们所在的位置。

　　“轰！”

　　艾丽莎的眼睛里倒映着毁灭的盛大场景，她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半响，冷冷地哼了一声，收起所有的武器，一把把头上的护目镜扯下来戴上。她从废墟上跳下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记录者。”

　　另一边，乐明知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他和路已经出现在一处狭窄黑暗的小巷子里。他傻了吧唧地呆了半晌，呆滞的目光挪到体贴地等着他恢复的路身上。路已经打理好了自己，仍如初见一般绅士有礼。

　　他看到乐明知回了神，便微微笑了笑，弧度恰好，令人如沐春风。路握着乐明知的手，拉着他走出巷子。

　　喧嚣而嘈杂的街市，有披着暗红色斗篷的女孩在路人之间辗转，贩卖一把金属丝和齿轮做成的捧花；戴着防毒面具的光头男人匆匆走过，皮革的衣料下露出强健的肌肉；路边上随处可见摆着地摊的商人，货物无一不是金属质地的小玩意儿；“呜”地一声巨响之后，天空上驶过一艘巨大的船，粗壮的烟囱里喷出大量的蒸汽。

　　穿着一身简单衬衣和长裤的乐明知再次陷入了大脑死机的状态。

　　“……我……这……”

　　路扫了一眼他的衣着，了然地微笑，他低柔磁性的声音春风一样吹进了乐明知的心里。

　　“欢迎来到蒸汽朋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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