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月之林

作者:涵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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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见”


      罗桑·玄火军大营
      不远处横生在山峦缝隙里的枯树枝上挂着一轮残月,残月下是即便隔着帐篷厚麻布但依旧能看见的点点“星火”,风猎猎骤起,惊起鹧鸪啼叫阵阵,就在这副景色里,一人从天而降,悄无声息落在了灯火最亮的帐篷外。

      “参见韩将军。”探子兵抖落一身风尘,面朝那人的背影。

      “说。”风澈依旧看着眼前的局势图,身形丝毫未动。

      “宋贼的主帅回来了,就在两个时辰前,属下亲眼见她进的城。”

      听探子兵道完这些,风澈怔住,就像突然血气朝心脏涌去,让他乱了呼吸,一手垂下死命捏住衣摆,一手指在地图上不敢回身让别人看见他的窘态。

      “韩将军有何指示?”探子兵见他半天没有回应,试探问到。

      “月生……华月生她不似谢无双,交战毫无章法,诡计多端,我们上次苍山一战就中了她的奸计……如今谢无双战败,华月生必定是气恼前来支援,还不知道她这次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我们静观其变,守住罗桑城唯一不环山的西面不让她有可乘之机……”风澈说这些的时候,就像个在大人面前编谎话的小孩,说完前一句立刻就编着下一句,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岔子。

      “将军,罗桑城唯一不环山的是东面……”探子兵小声提醒。

      “是……是东面,本将军说错了……”他立刻转过身来忙不迭解释。

      “将军日理万机,披星戴月处理军务,良久未休,夜深了,属下就不妨碍将军了,属下告退。”探子兵给他找了个台阶,无声无息退出了营帐。

      烛火微动,一室寂寥……风澈跪坐在大营里久久不能平静……月生回来了,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城里,与自己共望一轮明月,共伴叠翠苍山……一缕缕飘渺的水汽从浸透营帐,飘飘摇摇汇成一缕丝线,一段系在他的心房上,一段飘向玉川的方向……这一夜,他几乎是睁眼到天明……

      因为华月生的归来,玉川和罗桑两城原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就像一对恋人那般“暧昧”着,试探着对方;两大主帅扭扭捏捏收兵于城不发,理由都是:未知对方实力,静观其变。这就麻烦死了两国之间的探子兵,他们来来回回飞奔隐藏,绞尽脑汁倾尽全力去探得对方主帅的消息……

      “韩将军,华月生今天依旧按兵不动,紧闭城门。”
      “华老大,韩风澈那厮今日去城墙上站了一个时辰却什么话都没说。”
      “韩将军,华月生她今日突然登了城墙查看形势,估计要有所动作了。”
      “老大,韩风澈今日派了一队巡逻兵往玉川城去,但只走了两里地就回去了。”
      “韩将军,华月生今日在城门口当着众人的面狠揍了谢无双。”
      “老大,韩风澈今日没什么动静,中午吃了烤兔腿,孜然味的。”
      “韩将军,华月生今儿突然让手下出去猎了几只兔子,说要吃烤兔腿。”
      “老大,韩风澈今儿突然跑去抓兔子,还抱着兔子在城墙上发呆。”
      “韩将军,华月生今日在城墙上站了整整四个时辰,还……还哭了……”

      风澈骤然捏紧了拳,丢下兵书几步走到探子兵面前张口便问:“她哭了?她为什么会哭!你查到了吗!”

      “属下,属下不知华月生为什么会哭……属下这就去查。”探子兵有些愣神,他从未见韩风澈露出这般担心的神色,以为自己错漏了什么重大的情报,吓得半跪在地。

      “不必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回去休息吧。”风澈摇摇头,颓然回身回到位子上,捡起兵书涣散目光看着,探子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告了礼就出去了。

      玉川城墙
      “华哥,你已经在这里站一天了,想出什么破敌之策了吗?”谢无双吸了吸自己被料峭春风吹下的鼻涕,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月生答非所问,呆望着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上安眠于巢内的小鹊。

      “何枝可依?待得天下安定四海同心,哪儿不是可依的枝?”谢无双在一旁拉着自己的新弓,对着罗桑的方向。

      “天下安定,四海同心……除了战争,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月生转了个方向,垂着头问。

      “华哥你怎么突然像个娘们一样多愁善感起来了,以前不是你说只有死者才能看见战争的结束吗?”谢无双收了弓,这才发现今儿月生彻底不对,失了往日的那股子生龙活虎的气息,蹙眉抿嘴,像极了深闺里的小怨妇。

      “……”月生将眉蹙的更深了。

      “华哥是不是来亲戚了,今儿状态怎么这般不对?”谢无双侧弯身子,嬉皮笑脸地带着“关切”目光询问,自是见月生脸色由白转红,再眼前一黑耳光嘹亮被她掀翻在地。

      “明儿我亲自去探罗桑,你们谁都不许拖我后腿!!”月生拍拍屁股撂下这句话走远了,不管谢无双捂着被城墙坚硬石块撞到的脑壳嗷呜。

      第二日,一大早醒来就是阴风怒号,黑云压城,昭告着今日不会有什么好天气,果不其然,才过了午时,雨丝就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城门口的士兵见韩风澈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走来,忙上前问到。

      “开城门,本将军亲自去勘察地形。”韩风澈挥了挥手,那士兵领命,乖乖开了一条缝系,让韩风澈走了出去。

      风澈出了罗桑,一人一马走上了那条连接玉川的斜谷口,自从昨儿知道月生哭了这个消息,他的心里就如火烧针刺,这种感觉整整折磨了他一夜,牵动着他全身的经脉,肝肠寸断……他想离她近一些,一丈也好,一尺也好,一寸也好;他想她会不会和他一样走出城门,在某处相遇,和往日那般拥抱,牵手,共叙相思。

      他不敢抱有太多希望,也知自己的结局很可能就是徒劳一场,但总是有什么牵引着他朝那个方向走去,就像冬夜里将熄未熄的火苗,明知它的结局,却忍不住想去拨弄它。山谷凝着雾气重重,春日的雨洋洋洒洒,或缓或急的敲打在他的头盔上,又汩汩流下凝出一颗颗水珠如琳琅般砸碎在他的肩头,他一直凝视着前方,水雾在他的眸子里缭绕。

      前方的雾气传来细小的沙沙声,身后有什么飞过的声音,风澈出了剑追着那声音只划断了几滴雨丝,山崖上几只鹧鸪惊动飞过,凌乱一地鸿毛。

      风澈想自是他多心了,收了剑继续之前的行径,前方的沙沙声越来越大,迷迷蒙蒙的雾气中走出了个半大的孩子,全身上下似是在泥水里滚过,脏兮兮的,他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风澈就停了脚步,呆若木鸡将他看着。

      风澈害怕自己这副样子吓到他,勒了马缰朝后退了退,那孩子对他的动作丝毫不关心,还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不说话。

      “你迷路了?”风澈低头问到。

      孩子点了点头。

      “你爹娘呢?”

      孩子摇了摇头,本来无神的眼里划过一丝悲戚。

      “你家在哪?”风澈放软了语气,从马上跃下半跪在他面前。

      孩子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宋国的方向。

      “哥哥送你回家好吗?”风澈替他擦去眼下的污泥,他的小脸露了出来,不健康的苍白。
      孩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又放空了眼神。

      “你饿了吧,给。”风澈从马缰上的袋子里取出一个馒头,孩子小手一挥,简直是夺过去,狼吞虎咽。

      “哥哥送你回去。”他抱起那孩子放在马上,自己坐到他的身后护着他朝玉川的方向走去,春雷响,雨丝也随着变成了雨滴,风澈卸了身后的披风盖在孩子的头上,那孩子将披风拉紧了点,便又不动了。

      雨中的远方隐隐现出玉川城的轮廓,这座百年历史的老城刚经历了重创颓然又萧条。

      “去吧,哥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他紧了紧孩子身上的披风,将他放坐在一块平滑的大石上坐好,自己牵着马站在他身边……

      风澈的目光一直凝在远方,挺着身子勒住缰绳过了许久,终是从眼中流出一丝怅然若失的情绪。他回过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心头一紧……

      孩子还是那副样子,像是被上苍抽走了灵魂般,他的眼里是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忧伤,他的身上是逃难留下的狼藉,他的心里是战争带来的抹不去的创伤……

      “这个给你……它能保佑你一生平安。”风澈取下手上绕着的佛珠,挂在他的脖子上,轻柔抚摸了他缩在披风里的头,他朝那孩子笑了笑后便掉转了马头一声长鞭打碎雨滴,哒哒而去。

      玉川城
      月生支走了谢无双,从玉川的边门绕了出来,急不可耐朝斜谷口再次行去,这次她忐忑难安,坐如针毡,和上次夜闯斜谷口的时候判若两人。她垂头抬眼在马上行着行着,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孩子。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儿?”她跳下马走到他面前问到。

      孩子正舔着手指,嘴角上有馒头的碎屑,他抬眼看她,不敢说话。

      月生瞳孔骤缩,目光落在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佛珠上,一颗颗紫檀小珠圆润饱满,纹理清晰,是上好的物什,绝不是这个一身破烂泥泞的逃难孩子所有,她止不住颤抖,脑海里全是风澈打坐念经的样子,不由分说直接粗暴从孩子身上拉下那串佛珠放在鼻尖……

      那是,风澈的味道……

      “说!你从哪弄来的!!”月生捏着佛珠,大声质问,凶神恶煞,那孩子立刻滚落了泪珠。

      “你快说啊!!”月生更凶了。

      “哥哥给的。”孩子说完哇哇哭了,呜咽着一股脑全说了去:“一个穿黑衣的哥哥给我的,还给了我馒头,是他送我到这里的,呜哇哇……”

      “他长什么样!!”

      “没,没看清,他被帽子挡住了……”孩子用手比了比头盔的样子。

      “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月生飞上马,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

      山谷里只有月生一人的马蹄声,她跑了许久,淋湿了全身不自知,直到雨滴飞溅入她的眼睛才缓过了神。

      什么都没有……天与地因雾气连在了一起,缥缈不似人间,一切都是如仙境般虚空,只有她一人茫茫然在这片混沌中被遗弃。

      “韩风澈!!!”

      回答她的只有山谷层层叠叠的回音,泪与雨滴夹在一块儿滴滴打落在那一颗颗佛珠上,她将那佛珠嵌入手心,压在皮肤上一个个凹坑也不觉疼痛,她如一片深秋的落叶,在凄风苦雨里飘摇……

      “韩风澈!我想你啊……”她亲吻着那串佛珠,泪水打湿了每一颗珠子……

      当她失魂落魄回去的时候,那孩子依旧站在那儿,直勾勾看着她。

      “还给我。”那孩子伸出小手,挡在她的马前。

      “什么还给你?”月生垂着握着佛珠的手,有气无力问到。

      “珠子,那些珠子是哥哥给我的。”孩子似是鼓足了勇气。

      “不给。”月生久违的小流氓恶习冲上头脑。

      “你还给我你这个坏人,不许你抢哥哥给我的珠子!!”小孩竟然不怕死的冲了上来,跳起打她的手,拽着那珠子。

      “我就是要和你抢!你咬我啊!!”月生干脆和他打起来,蛮不讲理的样子像一个“仗势欺压”孩子王。

      “呜哇哇!!!”孩子自是打不过她,抱着膝在地上滚起来。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炉猪、炉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什锦苏盘、熏鸡白肚、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菜蟒、银鱼……”

      在月生滔滔不绝的美食菜单里,孩子停了哭闹,愤愤盯着她。

      “姐姐用这些和你换珠子行吗?”背完一长串菜单,月生觉得眼冒金星,肚子也配合叫了声。

      “好。”孩子一抹眼泪。

      这场仗月生赢了,获得战利品佛珠一串,她将那珠子贴在心口放着,再将那孩子提上马,无精打采带着他走到了玉川。

      那孩子的父母都死在不久前的战乱里,他早已忘了家的样子。月生把他交于玉川城一户同样在战争里失了孩子的余氏老夫妻,他们给孩子重新起名叫余生安,望他能代替他们以前的孩子,平平安安度过余生。

      佛珠上残存在原木上风澈的味道陪伴在月生每一个安睡的夜晚,窗外将圆之月剪碎竹影,落在地上一片斑驳的影子……

      “风澈……”月生梦里护紧心口上的佛珠,喃喃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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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出差回来了!!!!
    今天还是我的生日哟!!!!
    年纪就不方便告诉大家了!!!!
    但是本宝宝是
    有文化 没结婚!
    过渡章到此结束,明天开始进入下一主线!也正式开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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