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辰慕锦

　　瑶如弦 锦缠绵
　　落月满洲月残星稠
　　辗相送 琉犹幽
　　夜仅存梦 梦醒心忧
　　秀女进宫也已两个月有余，那一轮轮筛选之后剩下的都是些精挑苗子，不是出自达官权贵之家，就是皇家国戚，也都是其中一等一的女子。
　　皇上忧心国事，可这宫中也有不少人忧心皇上的私事，且皇上的私事乃国家大事之一，皇上登基三年如今仍未有皇嗣，后宫之中除了虎视眈眈以外，就是想尽办法让自己生，让别人生不得。
　　虽说皇上除了对那遇霖宫死去的那位有不一样的情愫之外，对这后宫之中倒也不见得对谁格外恩宠，可即便如此，这几年来头一回的秀女选拔入宫，也依旧成了不少人紧盯着的。
　　赵辰燮又岂会不知这其中，多少人耍的把戏，不就是为了那日后诞下皇嗣，母凭子贵，成为各权派的大靠山吗？
　　是日，太后邀他与皇后、各嫔妃于御花园观戏，这戏唱的倒是绝妙，就是这观看之人却大多都各怀心事，无意真正看戏。
　　“听皇后说，这批秀女不乏兰质蕙心、芙蓉不及之人，不知皇上可有见过这批秀女？”太后刚抿了一口寿眉，微笑谈道。
　　端坐中间的赵辰燮，轻笑道：哦？朕确是还未看过这批秀女，皇后倒对这秀女选拔之事颇为上心。
　　独孤瑾绒看赵辰燮看入她的双眼，移开了目光，颔首笑言：为皇上分忧，乃臣妾份内之事。
　　“皇上不如趁今日机会见见，看是否真是才貌双绝？”太后说道。
　　话罢，那戏台上的戏也唱到一段路，众戏子鞠躬退下。
　　场下之人，眼幕之中皆是青衣绿袖恍若水波之仙徜徉而来，刚刚及地的轻纱长裙飘渺如烟，腰处皆是青蓝缎带裹身，袖口均有荷叶连连，肤白凝脂，唇粉如樱，但即便个个都已是犹如绿珠天仙一般，人间难寻之美女，犹不如那从绿叶之中盛开的一花。
　　藕色长纱裹胸及地长裙，那裹胸绣着精致细微的靡靡小花，玉臂从轻纱袖口伸出漾动，身纤如蛇，手如柔荑，三千发丝之上梳成流云髻，其余均披下落到脚踝。
　　那秀女晃动手中的布帛丝带，那布帛也犹如细水环绕着她。
　　这舞，令他感觉犹如重见了那人。
　　他双眉紧锁，眸中见的已不是那藕色身姿，却是那犟着不流泪却依旧在舞着剑的女子，她从聂国来，在晋国三年，他说是说留她在身边，其实不过只是拘着她。
　　明知这皇宫之中，本就没有什么是她留恋的。
　　可她从未想要杀死他，他曾不甚多次想着，或许她心中依旧有他。
　　这天底下，要他死的人，太多了。
　　他从不对谁有过愧疚，唯独一个她，欠得最多，却一样也还不上。她不是心甘情愿随他回晋的，可是冷楚封死后，她来见他，却失去所有的神色，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却毫无爱恨。
　　“你愿意来到朕身边，朕很高兴”他目不转睛，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想要看出一点什么，却终是放弃。
　　她不言。
　　“朕知道，冷楚封死了，你很难过”
　　......
　　“但朕，留不得他。”
　　......
　　他许久，却都听不到从她口中说出一个字，他微眯双眼，突然用力握住她的肩，笃定看着她，“你说话呀，怎么？他死了，你也就死了？”
　　她缓缓抬起眼正视他，冷笑，却仍是不言。他对这样的笑顿感怒气上窜。
　　“你笑什么？”
　　“你手上那么多血，留得谁，留不得谁，你又何时在乎过？”
　　他松开手，却将她腰搂住，近在眼前的双眸。“可朕在乎你，你应该知道，朕要你做朕的女人”
　　她也不挣扎，犹如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她哈哈大笑，后终在赵辰燮疑惑的眼神之中收住了笑，她说，“除非，你想得到一个死人。”
　　他眼里有痛，可是他却看不到她眼里有什么，干净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冷漠，深深刺痛了他。他松开了她，穆凉摔坐在地毯上，只蹙了一下眉便再不见一丝其他表情，犹如她所有的疼痛难受、快乐悲伤的表情都被收走了。
　　“朕有的是时间，朕会留着你，就算你不愿意从了朕，朕也绝不放你走。”
　　“那你就不怕，我不会独活？”
　　“你不愿意死在晋国，也不愿意死在这宫中。”
　　她冷笑，侍从将她带下。余他在殿中，谁都看不到，他神色哀伤。
　　眼前又重现了藕色少女舞动的身姿，似水似夷，猛地一看是绝不像穆凉的，可是待那女子终完了那舞，随太后招唤来到跟前，仔细了看那眉眼之间有些熟悉的灵动。眨巴的双眼与那梨涡，都像极了穆凉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你叫何名，是哪家姑娘啊？”太后问道。
　　“回太后，民女夏婉儿，家父乃都城第一布坊老板夏谷”
　　皇后面上神色却有些奇怪，底下妃嫔都在仔细瞧着这夏婉儿，可是独孤瑾绒却只看着这堂上正中央坐着的男子的脸色与表情，对这夏婉儿丝毫不看一眼。
　　可皇上的心思，她却越来越看不明白。
　　............
　　“娘娘，您说皇上赏了婉儿姑娘那么多金银珠宝，会不会迟早招她侍寝？”凤栖宫中，奴才都下去了，只剩下碧儿为皇后更衣梳发，铜镜之中，皇后瞪了一眼碧儿，碧儿噤声不敢再说。
　　“皇上的心思，又岂是我们可以猜测？以后，少议论主子们的事”
　　“是，奴婢知罪。”碧儿也是越来越不懂皇后的心思了，她明明从御花园回到这凤栖宫便一直板着脸，明明不开心却也不说些什么。
　　要说穆凉离开锦府之后，便跑回穆轩的住处，穆轩的病情越发严重了些。
　　穆轩又陷入了昏睡，她躲开木之岩，到了天月湖边。
　　湖水仍是平静如镜，温柔缱绻。
　　可她的心却波澜不平，风起云涌。
　　心里面，害怕与不安纠缠着她。
　　她害怕，她会失去哥哥，她不安，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去到晋国会发生什么事。她也不知道杜云意所说的解药，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晋国。
　　还有，杜云意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锦羽所说的话，也一直萦绕在她耳边，“你始终没能忘了他，对吗？回到晋国去，才能见到他对吗？”
　　她想说当然不是，可是对于他隐瞒了解药之处的事，她却耿耿于怀。难道锦羽真的是因为不想让我回到晋国去，而刻意隐瞒了解药的事？
　　一直以来，他默默守护，当初即便放弃也不愿让她难做，即便心疾难忍也不愿让她担心害怕，找回了她的二哥照顾至今，又怎会故意要穆轩死呢？
　　她刚才还打了他一巴掌，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不好气地对自己拍了拍头，对那举动甚是有愧。
　　“怎么？觉得自己脑子笨啦？”一把戏谑轻佻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她转过身，看见那树干倚靠着那个被她救了却一句谢谢没说，打算恩将仇报的赵忻烨，她更是心烦。
　　不打算理他，他却越是靠近，还跳到她旁边坐了下来，穆凉起身欲离开，却被他拉住，“诶，你别走呀。”她挣开他的手，不耐烦看着他。“你想干嘛？想把我抓回去吗？”
　　赵忻烨愣了一下，扑哧一笑，摆摆手坐下，“你于我而言没任何价值，于皇兄而言却只有平增他的弱点，好让人一击而中。我才不会想要你回去。”
　　穆凉倒挺满意他说的话，可表面上却仍是神色不改，只在离他不那么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想起解药之事，问道：不知，你是否听过暗罗杀手的罗惧毒？
　　赵忻烨咬着一根草，躺在草坪上，答，“知道啊，可是这是我们晋国的机密，你怎么知道？”
　　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他不再问，说道，“好啦好啦，不问你了，罗惧毒只有暗罗杀手能解，可是我虽是晋国的王爷，却也不知暗罗杀手的行踪。”
　　穆凉看他的表情，似乎在怀疑他所说真假，赵忻烨吐掉那根草，睁大了眼睛瞪着她，“我绝不是骗你，我真不知道。”
　　穆凉叹了一口气，说，“我听说，暗罗杀手守护在晋国都城脚下，那解药应该在那里吧？”
　　“这，我就真的不确定了。你听谁说的呀？”他问道。可是穆凉心想，杜云意此次前来定是赵忻烨不知的，若是让他知道了杜云意也在这里，那可就非同小可了。
　　毕竟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在这里，可是锦羽却是他不知道的那一个秘密。
　　“江湖传闻。”
　　.......江湖传闻，大多数假的。他又兀自躺下，双手枕在脑后。
　　二人又一会儿无言，许久，赵忻烨开口，“你与这族长要成亲？”
　　穆凉点头，嗯。
　　顿了顿，他又看着她，问道，“那我皇兄呢？”
　　穆凉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剑，许久起身，背对着他本要离开，后又停下脚步，
　　“他灭了聂国，我父母兄弟都因此而死，我没杀了他但也已经用尽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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